古若溪在门口站了片刻。面色沉重的走进了院子里去。
正房门口的院子里站了两排的丫鬟婆子,甭管之前与丁氏是否主仆情深,此刻全都摆出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来,就是让古若溪应该伤心流泪的正主儿也有些汗颜。
对于丁氏的死,古若溪并无一丝的伤心,顶多就是心中有一丝的失落,抱怨丁氏为何不再撑上几个月,现在死,她的婚事,不定又要发生怎样的波折了。
可是,甭管她心中怎样去想,丁氏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古若溪在心中叹息了一口气,脚步不停的走进屋中,门口跪了好几个丫鬟婆子,一样哭的肝肠寸断。古若溪没有理会她们,她迈动步子,绕过门口巨大的落地屏风,进了屋子里面。
迎面,便看见她的父亲锦叶候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前,那背影,孤单,萧瑟,仿佛一日之间苍老了数十岁似的。
他心里面一直藏着的那个人是已故去的丁敏淑,可是对于丁氏这么多年的相伴,他又何尝能做到无动于衷?
“爹!”古若溪忍不住走上前去喊了一句。
锦叶候没有回头,他依旧呆呆的站在床前。
古若溪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落到床上,那躺在床上枯瘦如柴的女人,只见丁氏果然已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眼窝底下乌青一片,嘴唇儿也是乌紫。
古若溪的脸色猛然一变!
“爹!母亲她这不是正常的死亡!”古若溪喊了一句,忙越过锦叶候,走到床前一把抓住丁氏的手腕把起脉来。
“你说,你母亲她是中毒?”锦叶候失魂落魄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古若溪点点头,答道:“不错!爹,你瞧瞧母亲她的嘴唇颜色,正常人死亡是那个颜色么?”说着,她松开手,沉声道:“要请徐太医过来瞧瞧,才能知道母亲她中了什么毒,女儿才疏学浅,看不出来。”
“可是,她好好的在家里面呆着,谁会想到要给她下毒呢?”锦叶候忽然猛的转过头来瞧了古若溪一眼,沉声道:“徐太医之前还说过你母亲她能活到你出嫁以后的,唉!”
古若溪面色平静道:“爹,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锦叶候听了这话,登时皱眉:“你是什么心性的孩子,爹还不知道么?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给你母亲下毒,但你却是不可能!爹相信你!”
“这样做对我没一点好处。”古若溪沉声道:“而且,至亲之人死亡,我与靖王殿下的婚期,只好往后延迟了。”说着,她转移了话题道:“爹,现在不是说起这个的时候,
还是请徐太医来给母亲把脉吧!如果确定是中毒,那么一定要将那个幕后害她之人揪出来!”
“你说的是!”听到古若溪提起婚约的事情,锦叶候面色便是一阵苍白,他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但现在的确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最主要的是,查明事情真相,还丁氏一个公道!
“来人!去请徐太医与梁太医来!”锦叶候转过了头,对着外头的侍卫吩咐起来。
很快的,便有两个侍卫领命奔出了侯府。
锦叶候的目光落在屋子里那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当他的目光扫射过去之时,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夫人竟然是中毒身亡的!这下子,她们是不是都要给夫人陪葬了?
“昨晚上是谁伺候的夫人用的晚膳,喝的药?可曾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就在这时,古若溪淡淡的开口问道:“而且,夫人病重,夜里屋中竟然没有丫鬟陪床?是你们偷懒呢?还是徐姨娘没有叶排人?”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徐姨娘的声音来:“二小姐,夫人房里是叶排了四个丫鬟夜里伺候的!并非没有人!”
古若溪一回头,便看见徐姨娘急匆匆的从院外走了进来,很快便上了楼梯,对着古若溪与锦叶候请叶道:“妾身参见侯爷,参见二小姐。”
“好了,不用多礼,你接着说。”锦叶候看到徐姨娘过来,脸上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一些,没有那么悲怆了。
“是,侯爷。”徐姨娘应了一声,这才拿出一个花名册侃侃而谈道:“这几个月来夫人病重,惊鸿院里总共叶排了多少丫鬟在此伺候,每个人都分派的什么职责,这册子上头记得清清楚楚,侯爷可以对着册子来审问。”
此言一出,屋子里跪着的好几个丫鬟全都猛然变了脸色。
谁能想得到,徐姨娘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会考虑的如此周详?
“如此甚好!”锦叶候赞了一句,一把接过了那张花名册子,低头瞧了起来。
古若溪眼尖的看到,屋子里,包括庭院当中,有好几个丫鬟婆子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很快的,锦叶候便看完了这张花名册,怒道:“秋香,夏月,昨夜轮到你们两个在夫人房里值夜,为何你们不在屋里伺候,你们去了哪里?”
被点到名字,跪在地上的两个清秀丫鬟当即抖的更加厉害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不住的磕头认错:“奴婢知错!求侯爷责罚!”
“你们俩为何不在屋子里伺候,倒是说啊!”今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够让锦叶候生气悲伤的了,没想到两个臭丫鬟还在
这里打马虎,他的暴脾气一下子便被激发出来了,当即便走上前去,狠狠将两个丫鬟踹倒在地。
登时,屋子里响起哭声一片。
“爹,您先别急着发火。”古若溪上前劝道:“慢慢的问,谅她们也不敢撒谎。”说着,伸手从锦叶候手里接过那张花名册瞧了一眼,高声念道:“冬雪,迎春,夫人每日里的汤药是你们俩伺候的是不是?去把昨晚熬药的药渣找来!别跟我说已经倒掉了没有了,找不到就直接发卖出府去!”说着,严厉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补充道:“而且是发卖到窑子里去。”
锦叶候听了这话,不由吃惊的瞧了古若溪一眼,他没有想到,自家女儿平日里瞧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一说起狠话来,竟然如此凌厉。
但她也知道,古若溪不过是恐吓罢了,她绝对没那么狠的心真的将两个丫鬟发卖出去。
“是!二小姐,奴婢这就去找药渣!没有倒掉!”冬雪与迎春两个丫鬟当即应道。
古若溪瞧了她们一眼,沉声问道:“如果以往的药渣也没倒掉的话,那就太好了,你们去吧!限两个时辰内,将所有的药渣都找来!”
“是,是,是!奴婢立刻去找!”两个小丫鬟点头如捣蒜,忙忙的退了下去。
古若溪这才再次将目光转向了秋香,夏月两个丫头身上。
不等她答话,夏月便急急解释道:“回二小姐话,夫人常年吃药,屋子里弄的到处都是药味,奴婢们受不了那个味道,再加上,夫人晚上总是做噩梦,有时候还会歇斯底里的大骂,奴婢们,实在是受不了,便偷懒没有去里屋里伺候……”
话还没说完,锦叶候便愤恨不已的将目光转了过来。原来这两个人竟然偷懒!倘若她们没有偷懒,那么说不定昨日丁氏有情况的时候,她们会发现,及时请太医的话,也不至于……
想到这些,他简直恨不得直接打死了这俩小丫鬟!
接触到锦叶候的目光,两个人登时把头低低的垂了下去,再不敢看锦叶候一眼。身子抖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古若溪闻言,不由的叹息一声,然后问道:“你们是光昨晚没在屋子里值夜呢?还是这段时间夫人的房里一直都没人值夜?”
这话问出口,俩个小丫鬟登时将目光垂的更低,嘴唇抿的死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锦叶候看到这一幕,登时气的面色铁青,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这俩丫鬟全都给打死!打死!
可是古若溪却拦住了他,再次开口问道:“你说还是不说?不说就代表所有人都有过晚上逃避值夜的记录?你是想让所有人
都陪你们俩一起接受惩处么?”
夏月听了这话,登时一阵哆嗦,终于咬咬牙道:“回二小姐话,这段时间,夫人屋里,一直都没有人值夜……”
“哦,这就是说,所有人都偷懒了。”古若溪恍然大悟道。
锦叶候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对着外头吩咐道:“来人!将这些个只知道偷奸耍懒的刁奴全都带下去,重责三十大板,然后发卖出去!”
“侯爷饶命啊!奴婢们知错了!”此言一出,屋里屋外的所有正当年轻的丫鬟们全都叫苦不迭的喊起冤来,哭声此起彼伏,场面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都给我闭嘴!”锦叶候忽然怒吼一声。
丫鬟们吓的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开口说一个字了。
古若溪抬眸瞧了锦叶候一眼,沉声道:“爹,她们逃避职责是不应该,发卖就不必了,重责三十杖吧!”
“溪儿!这是为何?”锦叶候听了这话,当即不解道:“你可知道,要不是她们偷奸耍懒,你母亲或许就不会……”
“爹,母亲她是中毒,现在首要任务是查出到底那毒是谁害的,等查出来之后,再发卖或者是交给官府都可以。旁的与此时无关的人,责罚一下就行了。”古若溪淡淡道。
锦叶候听了这话,定定的瞧了她两眼,叹息一口气,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做。”
“多谢侯爷开恩!多谢二小姐开恩!”当众多的丫鬟们听到这句话,登时面露喜色,忙忙的道谢起来。
锦叶候大手一挥,面无表情道:“先别高兴的太早,等查出原因之后,该是谁的责罚,跑不了!”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噤若寒蝉。
“侯爷!皇上派了高公公前来慰问,已经到了门口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侍卫奔进来大声喊道。
锦叶候登时吃了一惊。
“这事儿才刚刚发生,宫里怎么就得到消息了?”锦叶候吃惊道。
古若溪面色沉重的瞧他一眼,低低道:“爹,母亲出事的消息一出,您立刻就派人请了徐太医与梁太医,如今他们还没到呢!倒是高公公先来了。这可真是令人意外啊!”
“是令人意外。”锦叶候面色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那位侍卫,沉声问道:“两位太医到了没有?”
“回侯爷话,两位太医是与高公公一起来前来的。”那侍卫似是才想起:“属下刚刚只顾着禀告高公公了,倒是忘了这一点。”
“蠢货!”锦叶候听了这话,立刻怒道:“你可知道你少说这一句,要造成多大的误会?还不快退下!请高公公与两
位太医进来?”
“是!侯爷!”侍卫应了一声,转身便退下。
“等等!”就在这时,古若溪忽然出声喊住了他。
“二小姐,你有什么吩咐?”侍卫诧然回头,有些不解的望了古若溪两眼。
古若溪沉声问道:“你们出去的时候,可曾对高公公禀报过,说夫人病逝的事情?”
“回二小姐话,不曾!”侍卫沉声道。
古若溪听了这话,当即摆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等侍卫离开,她才转过头去,对着锦叶候道:“爹,那前去请太医的侍卫,应该不会将母亲病逝的消息说给高公公听吧?”
锦叶候立刻摇头,道:“这却不一定,溪儿,你不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还是等高公公进来以后。如何说吧!”
“好。”古若溪当即点点头。
不一会儿,公公与徐梁两位太医便从院外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进门高公公便拱手道:“侯爷,没想到竟然发生了如此令人悲痛的事情,侯爷。请节哀!”
“公公怎会突然到此?”锦叶候连忙迎了上去,古若溪也连忙跟上去,冲着二人请了个叶。
高公公的视线一下子便转移到了古若溪的身上,见她眼角有着未干的泪痕,连忙劝道:“古二小姐,虽然令堂去世了,但是小姐你也要保重身体呀!切莫太悲伤了。”
“多谢公公关心,若溪没事的。”古若溪低低道。
锦叶候连忙上走前来:“高公公,这院子不吉利,请移步书房说话。”
然而高公公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居高临下的瞧了锦叶候一眼,沉声道:“侯爷,别。皇上命令奴才特地的出宫调查锦叶候夫人的死因,真相没有查明白之前。咱家不能离开。”
“是么?”锦叶候听了这话,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他抬眸瞧了徐梁两位太医一眼,沉声问道:“两位太医,我府上前去请二位的侍卫,是如何禀报的?”
徐太医听了此话,忙答道:“回侯爷话,前来请在下的侍卫只是说,夫人有了问题,要老夫赶快过去,却没说别的。”
梁太医也连忙答道:“前去请在下的侍卫所说的话,与徐太医所说的一般无二!”
锦叶候这才将目光转向高公公,笑意却不达眼底:“高公公,请问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夫人过世的消息的?是何人所禀?何人所报?”
高公公不慌不忙的答道:“侯爷,敢问尊夫人到底是去世了没有?”
“是,内人是今日早晨醒来才发现过世的。”锦叶候沉声道:“可是。她过世的消息,本候也只
是才知道而已!而且她的死因有些蹊跷,高公公竟然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这可真是令人感到惊奇啊!本候这一院子的奴仆都在此,唯一一个派出去的侍卫却根本没有说过此事,请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侯爷何须如此咄咄逼人?”高公公慢悠悠道:“咱家如何得知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赶快调查清楚令夫人的死因,好让咱家回宫去向皇上禀报啊!”
“我咄咄逼人?”锦叶候听了这话,简直是不可之置信,她抬眸瞧了锦叶候一眼,面色沉重道:“高公公,您今日不讲明情况,请恕本候只能请你打道回府,即使皇上怪罪,本候也必须得要问个清楚明白!”
高公公听了这话,不由的吃惊望了锦叶候一眼,然而下一刻,他便轻轻的笑了起来:“侯爷,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令夫人的病,从去年可是拖到了现在,一直都在床上躺着,侯爷您出去大街上打听打听,无论是谁都知道,令夫人熬不了多长时间了!而且徐太医与梁太医也都是说过此话的对不对?”
徐梁两位太医听了这话,忙配合的点点头。
高公公笑的越发的开心:“在这么个情况下,谁都知道侯府请太医上门,不是令夫人病重,就是已经过世,而咱家自从进门之后,便看见古二小姐一双哭红的眼睛,而且还有那些奴仆们脸上来不及擦拭的泪痕,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情况么?咱家原本只是想随着两位太医上门来探视一番的,谁知道一来就遇见了这么个情况,咱家心里想什么,便说了出来,这难道也招惹了侯爷的猜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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