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了个懒腰起来,回到卧室,看了手机,手机里一堆未读的消息,我挑着重点看了两个,叫了司机,洗漱,吃了早餐,边吃早餐边用手机看新闻,竟然让我发现一条爆炸性的大新闻。
都上了今日头条了,一个男人,被自己十来个情妇集体举报。
嚯,我心里想,还真是大手笔。关键这件事儿的当事男主我认识,就是那个叫什么柳林洙小朋友的爷爷,也就是赵文平的主子。
怎么一夜之间发生了这等大事?
原来这就是萧晗送我的礼物,这就是萧晗所说的惊喜。
我马上把信息点开,照片够露骨,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后宫,还有视频的片断,不过已经被人处理过,敏感的动作一带而过,饶如此,对于他那个职位来说,这是致命的。
换言之,无论那件事儿我是否站出来扛雷,他都一定会接受组织上的处分。这件事儿跟之前我在网络上曝光的那段他家人的视频首尾呼应。
萧晗,我笑,也就她能干得如此漂亮!
我这人多少有些八卦,这毛病这么多年改不了。到了单位以后很快搞清楚他原来竟得益于萧晗做了那么多年的花魁,半城的地下姐妹都在萧晗的交际网里,好多人以她马首示瞻。所以安排这点事儿于萧晗来说易如反掌。更何况那姓柳的本来屁股就不干净。不过如今是风口浪尖,这人是得有多蠢才会在这种时候甘冒天下之大忌。
后来才知道柳老先生的红颜知己跟萧晗的关系特别好,这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年两年了,老柳十分信任她。女人巧立了个名目,说是见他这段时间不开心,找点儿新鲜的节目让他开心开心。
他不疑有诈,欣然赴会。再说也确实是有很多事儿让他挠头。其实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出口,每个人心理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贪婪是动物性,每个人生来都有人性,也都有动物性,人性与动物性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厮杀。于人类来说,人性是克制,动物性是释放。克制得太久,每个人都想要释放一下。方式不一样罢了,有的人遇见了闹心的事儿,觉得自己过不去了的时候会喝酒,有的人自暴自弃,有的人会找女人,还有的人爱玩什么SM。
不过是对痛苦的一种抗争罢了。
我们都拿世界与命运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我们不时行走在崩溃的边缘,偶尔堕落,也算是做人上的张驰有度吧。
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讲,人心是再简单不过的构造:左心房,右心房,左心室,右心室。然而从形而上学上来看,人心,瞬息万变,难以捉摸,亦正亦邪,忽左忽右。我们看了一辈子自己的心,仍旧没有办法让它一生都快快乐乐,安详且安稳,每个人的心都会于红尘中走过千山
万水,跋涉过雪山草地,到最终千疮百孔,也许,仍旧无法找得到自己想要的极乐。
人有向光而心,然而人心都有暗面,我们常拿自己的暗面没有办法。
人是无力的动物,又是自大的动物,又是愚蠢的动物。无力说人类终其一生没有办法参透自己;自大是说人类总试图征服世界,人类的贪心巨大,总想浮游撼大树,每个人都习惯仰望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想得得更多,每个人都没办法十分正确的界定什么是自己该拿的,什么是自己不该拿的。他们从来不去想自己与自己所得是否匹配,他们只是想要更多、更多、更多。说人类愚蠢,每个人类都会对自己的人生失望,失望,痛苦,沮丧,愤怒,人会十分残暴的对待自己的身体,人会割裂自己的神经,人会让自己支离破碎。每个人来时对世界和命运都一无所知,每个人走时都满心遗憾,兼两手空空。
柳林洙一事该再无后患,我觉得自己又欠了萧晗一个人情,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还她。可有时想到淮平,我又觉得她是欠我的。人一生就是各种亏欠,你亏欠我,我亏欠你,大家互相亏欠,这是笔糊涂帐,实际上是永远也无法算清楚的。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后来郑板桥感慨“难得糊涂”吧?
刀条脸接下来一周都十分忙碌,她跟万欢俨然后人组,两人组了个忘年团,整天玩得不亦乐乎。一周后刀条脸告诉我,她已经给万欢找了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我问。
“射击俱乐部。”她答,“国家队我也试图让他过去试试,不过他只去过一天便不去了,说不喜欢那里的氛围。我估计省队也好、市队也好,多少都带点儿官僚风气。依着万欢的性子,他不可能喜欢这些。所以后来我帮他找了这个地方,一个退伍的老兵开的。姓文叫文晋山。枪打得好,一见万欢就喜欢上了,万欢去他们那儿是去当教练。”
“当什么?”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教练。”
刀条脸笑着重复。
“你是不是疯了?还是我们养不起万欢?”
刀条脸放下手里的东西,“这有什么?有本事谁也不愿意当个吃闲饭的。再说万欢现在是特殊时期,不适宜到学校里去,幼儿能教什么文化课啊。私底下我也给他安排好了,有个大学生,一三五是晚上,周六全天,她来给万欢上文化课。价钱我都谈好了,就等您批钱了。”
“批!”我大喝一声。
真省事儿。估计不用我插手,将来不定哪天告诉我几个孩子的婚礼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我去露个脸,讲两句就完事儿了。
“多少钱?”我问,“说数儿。我让财务划给你。”
万欢的事儿就这样尘埃
落定,能教比他大好多的成年人,这让万欢十分有成就感,梅森已经上了一年级,有一次跟万欢去了枪房,也跟着爱上了这项运动,而且也嚷嚷着不想再上学了,要跟万欢在枪房学艺。
我就拿眼睛谴责刀条脸,意思是:看着了吧,这就是副作用。还以为自己干了一件大好事儿。
我每天都跟高天成他们通电话,万茜永远没有消息。也问过金先生,金先生那边也没有消息,而且谁也找不到万茜他们的下落,像这些人从来没在这世上出现过一样。
等吧!
一等就是半年。开始是两个人交替回国,后来两人终于一起回来了。说不但联络不到万茜,后来连金先生也联络不到了。萧晗从中作介绍的那个组织的话事人一样,音信沓无。
萧晗也是。
都是世外高人。
神龙见首不见尾。
阿东自从回来没再提过离开,但他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万欢从来没问过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自己的妈妈在哪里,还回不回来,还要不要他。
我情愿他问,然而他就是不问。一转眼又是新年,这几年北方没什么雪,春节了,天儿也没那么冷,陈念、梅森都放了假,万欢仍旧一三五,不过周六的文化课已经取消了。等他也快到上一年级的年龄了,帮他找新的学校,作入学准备。一三五的差使也只能暂时推了,但他自己不愿意,于是那个叫什么文晋山的又将万欢过去的日子改成周末,枪房旁边还有一个散打馆,万欢练枪练累了就去旁边的馆里练散打。
我看见过他练散打,他的神情,他出拳的速度和力度让你觉得他并不像一个孩子。拳馆的老板也看好万欢了,也让他过埠,承诺给我们钱,还承诺带他出去打比赛,说他是拳坛新星。
于我来说,这些提议想不都用想,我一定会拒绝。不过高天成、阿东他们都建议我跟孩子谈谈,听听他的意见。
于是某个晚上我把万欢单独留在我的卧室。
“欢,拳馆的事儿你知道了吧?”我问。
万欢点点头。
“你什么意思?”我问他。“梅妈听你的。你怎样我都支持你。”
万欢看看我,小声说,梅妈,我想去。
他想去。
而且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他想,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他,当然不能言而无信。
所以虽然满心都是不乐意,我还是随了他的意思。
万欢十分刻苦,有比赛他就打,范围也一点一点扩大。他的腿,他的拳,带着飒飒的风声,开始是圈儿里好多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太小,范围不能波及到国际。
不过馆长想拿他当活招牌,于是帮他录了抖音,又把他的许多打比赛的视频都放到网上。万欢如今俨然一个网红,
说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出他来是有些夸张,但知名度也不小,偶尔总会被人认出来,我跟他在一起就享受过两回老板免单。
我开始以为万欢执意要参加这些不过是男孩子的争强好胜,他可能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快感,或者万众瞩目的高光时刻,也许这些能多少填补一点他人生中另一层面的失意。
万欢对待粉丝也十分热心,且非常认真,网络下面的每一条留言他不见得都回复,但必定每一条都要看。
我开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以为是男孩子的虚荣心,鲜花、掌声、所有世俗间人需要的,他那么小,如此轻易就唾手可得。
当我说出这番话,刀条脸瞅我。用一种特别不理解的眼神儿、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问我。
“什么想法儿?”
“唾手可得?”刀条脸嗤之以鼻,“你怎么会以为他所得一切是唾手可得?他那是玩儿了命了,他玩命不为那些粉丝、不为所谓的鲜花或者掌声。他那么努力是希望一个人可能会看到。”
我看着刀条脸,忽然间觉得惭愧。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泡在网上看那些留言,他在等自己的妈妈,他在等万茜。
他瞪着眼睛拼尽全力看那些留言,是想看到关于自己妈妈的蛛丝马迹。或者-----
我浑身冷汗下来,去找了高天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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