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落尽君不知

    
    因为要去柳庄，关于柳庄的那段记忆就被拉回了李瑶华脑中。
    那是她才七岁的时候，他说他要去人界走一趟，她死活要跟他一起，所以他就带着她下了山。当时她还没创造青岚，所以青岚不会知道这件事。
    当时他们作凡人打扮，两人路过一个有些败落的小城，那城里人已不多，众多店铺都关了门，街上也没几个人在走。
    当时尚且年幼的她拉着那人的衣袖走在街道上，忽然看到一座大宅，应该是那城里最大的宅子了，看上去十分破旧，像是荒废破败了很久了，但围墙却还是白的没有脱色。
    她拽了拽他道，“师尊，我们去那儿！”
    他顺着她所指看过去，面露凝重，问，“瑶华，你为什么要说去那儿？”
    “不知道啊，可是瑶华想去！”她冲着他嘻嘻一笑她看那墙头看着白色的花很喜欢，因为和玉华山的琼玉花很像，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她也说不清的原因。
    “这位公子和女儿要去柳庄？那可去不得！那里早八百年都没人住了，因为闹鬼闹了好多年！”街边一个在晾衣服的妇人听到二人的谈话立刻好心地过来提点。
    “闹鬼……好像很有趣啊！”李瑶华兴致勃勃。
    “瑶华！”他拍了下她的头，不让她多说话，以免泄露了两人身份。
    那夫人见二人丝毫不当回事的样子，又道，“反正你们父女可千万别去！这位公子还这么年轻，女儿又这么小，可别想不开！”
    “多谢。”虚怀微笑着说了一句。
    “不用、不用！”那妇人红了脸，急急忙忙就走开了。
    “她脸红什么？还有，我才不是你女儿！”李瑶华瘪了瘪嘴嘟囔道。
    “别调皮！”他又摸了下她的头。
    他不当回事，她却更恼，“我刚刚明明叫的你师尊，她干嘛当我是你女儿？”
    虚怀道，“我下山之前便和你说过，此次在人间行走，我们的关系就是父女。何况师者如父，我也勉强能算你的父亲！”
    “那我以后连师尊也不叫你了！”
    “瑶华！”
    “我随便说说嘛！”她虽然服了软，但心底还是有些不甘愿，所以转头就嘟起了嘴。
    那时的她行止放肆，无拘无束，那时候也是他们师徒关系最亲密的时候。
    “瑶华，我们暂时先离开这里，晚上再来！”
    “为什么要晚上？”她不明白，她想现在就去诶。
    “他们说闹鬼，我们就晚上去看看闹鬼的情况。”
    “可是厉害的鬼白天也能出现啊！”
    他看着那宅院说到，“白天他们总会有所顾忌，也许就不出现了！”
    “好……吧！”
    之后一直到入夜这段时间，李瑶华都不曾放下过期许。
    月下的柳庄静谧非常，白天的花依稀还趴在墙头，但最醒目的却是门外垂下的巨大柳枝，树荫遮蔽了门匾，长长的枝叶随着微风轻撩……
    “师尊，白天有那柳树吗？”她隐约记得白天时候门口是空荡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牵起了她的小手，往正门走去。
    推开积灰的大门，一阵风迎面而来。
    “咳咳……”李瑶华被迎面的飞灰呛得连连咳嗽。
    “瑶华？”
    “我没事，师尊！”李瑶华咳完了抬头一看，发现宅内竟是灯火通明，灯下人来人往，她没感到害怕，反而觉得有趣，“师尊，我们去看看。”
    他看了她一眼，道一声“好。”
    两人朝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可那些人鱼梭而过，没有一个为他们而停下……
    “师尊，他们好像看不到我们似的，都没人理我们！”
    虚怀仍旧没有说话，他伸出了一只手，像是要拦住一个过路的人，但那个人直接穿过他的手臂走了。
    李瑶华嘻嘻笑开了，“师尊，你想拦住他吗？”
    被她笑他也不恼，仍如平常一般不急不慢道，“我是告诉你，他们都不是真的人。”
    “不是人，那他们是魂魄？”魂魄就不是实体。
    “也不是！”
    “那是什么？”
    “你好好看，慢慢就会知道了！”
    李瑶华一面努力思考着一面跟着他的脚步走。
    这宅子十分广阔，亭台楼阁交错，李瑶华也不知道跟着他走了多久了，也不知道到了哪儿，只是忽然感觉风大了些，她有些冷地拉了了衣襟，她抬头望向他，却看到许多人都匆忙地往一个方向跑，
    “师尊，他们怎么了？”
    他看着她，不答却问，“冷吗，瑶华？”
    “嗯。”她点了点头。
    他略施了个法术，一件氅衣披在了她身上。
    她立刻开心地笑了，“谢谢师尊！”
    “你身体弱，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不会照顾自己也没关系，反正有师尊在！”她穿好衣服后笑嘻嘻地将自己的小手往他的手掌里塞。
    “别无理取闹！”他说完话便移开了视线，但大掌收拢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直前那些人去的方向去了。
    “夫人，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拖下去，打！打死为止！”
    这是他们进入这个宅院后第一次听到的声音，之前那些人虽然看着也饿似乎有交谈，但没有一个有发出声音。李瑶华听到声音后一阵才和虚怀赶到声音的来处，正好看到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被绑着吊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夫人，我是清白的……啊——啊——”
    两个粗壮的男人各自拿着一根长三尺的黝黑木棍，一前一后用力地打在女子身上，女子不住地哀嚎。
    “师尊——”李瑶华吓得呆住了。
    “别看，瑶华！”他伸手盖住了她的眼。
    “师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她看不见，但耳边还听着那女子的叫声，一声声刺耳锥心，让她觉得十分可怕。
    “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这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
    “可是她在哭，听起来很惨的样子！”
    他走了一步，换了方位，出手抚上她的头轻压，让她埋头在他衣摆上。
    “瑶华，不要睁开眼看，也不要去听，更不要动！”
    “好。”虽然不明白，但她素来在这种时候很听话。
    她听到他在念法咒，周围似乎起了风，和之前的冷风不同，这风让她感到有一丝暖意……
    “已经够了！”她听到他一声怒喝，随着他的声音法力的波动如同一阵狂风往四周散去。
    “为何要来打搅我？”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声叱问。
    随着那女子的声音传来，有一阵阴风同时拂过。
    “不是我们打搅你，而是你在打搅这个世间！”虚怀沉声说到，“你已经死去很久了！”
    “我死得好冤……我好恨、好恨……”
    果然，似乎那女子一说话，李瑶华就感到一阵阴风。
    “无论你如何死的，你已经死去上百年了，世间早已人事两非，你难道打算就这样一直重演你死去那晚吗？”
    女子一时无声了。
    因那女子的哭号已经没有了，李瑶华也就不再害怕了，就从虚怀怀里抬起了头。
    “师尊——”
    “可我不甘心！”女子突然又说话了，“我不甘心！”
    李瑶华感觉到这一次女子说话时候的阴风比之前都更重了，李瑶华担心地抓住虚怀的衣袖，“师尊，小心！”
    “别担心！”
    他说话的同时，一阵金光爆出，李瑶华回头看，看到有许多树枝一样的东西被金光斩断成数截。
    “你是何方高人？”女声质问。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那你想干什么？你想除掉我？”
    “只是让你走你该走的路！”
    “我该走的路？你想要我去投胎？”
    “你已经投不了胎了。”
    “那你想要我去哪儿？”
    “去你该去的地方！”
    一道绿光忽然升腾而出，李瑶华看清了是墨渊剑。
    “师尊？”李瑶华有些怀疑，他真不是要除掉这个冤鬼？
    “你果然是想杀我！想都别想！”
    伴随着女子暴怒的声音，李瑶华感觉到脚底的地都在震动，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瑶华，抱住我别放！”
    “好！”她蹦了一下，正好挂住他的腰，之后就像只小猴子一般死死抱住不放。
    墨渊剑光芒大盛，地面突然翻腾，她随着他飞离了地面，往下看地上看到地面裂开冒出无数藤蔓一般的东西，就像无数的黑蛇一般，正惊骇的时候，他忽一拂袖，扫出一道金光，金光在半空截断了无数朝着他们伸来的树枝。
    李瑶华心中激动地仰头望向虚怀，发现他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目光也还是那般沉静如水。
    “断！”
    他突然吐出一个字后，墨渊剑的绿光自下往上放射而出，天顶出现了无数绿色的星，接着簌簌如雨落下——
    “啊——”那女子凄厉的叫声又响起了。
    她会死吗？李瑶华正这么想。
    忽然，一个火球般的东西飞出，在半空散发开变成一个赤红色的法阵，法阵挡住了后面的绿光雨，同时一只漆黑的兽踏火而来，飞快地落在躺在地上的一个白衣女人身边，一张嘴就喷出一股火，火迅速变成一个巨大火球，将黑兽和女人都包裹了。
    待光雨耗尽后过了一阵，半空的法阵消失，地上的火球也散了，四蹄带火的黑色兽和那个白衣女人又显了出来。
    李瑶华直到这时才第一次看清那女子，女子着一身破烂白衣，地上拖着的头发比她的身高更长，她睁开眼之时眸在月光下反射着一种幽幽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