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落尽君不知

    
    簌簌数道金光落下，数不清的身影闪过，一个金牢笼登时出现，将虚怀和李瑶华困住，接着才又有数道金光落下，出现了四个持兵刃法器的金甲仙兵。
    “尔等何人？”其中一个人怒目叱问。
    “吾乃仙界东境无极阁持净真仙。”
    李瑶华感应到这话是虚怀说的，可这声音不是她熟悉的他的声音，她更看到他根本没有动过嘴，而那声音如一股从上灌注而下的风，从头顶透入脚底再，涤荡开来，有一种天然气势在其中，但又并未对人显示出压迫感。
    问话之人有些惶然，似并不认识虚怀所报名号。
    “持净真仙？”四人中身量最小的一人突然惊语道，“真仙离仙界已四百余年，这几位仙龄较短，所以不曾听说真仙。”
    说话这人立刻收了兵刃，并向其余人示意，很快另三人也暂收了法器兵刃，对虚怀表示出一丝恭敬，金牢笼也消失了。不过，很快又有人表示好奇。
    “上仙以上的仙人鲜少有离界的，而且真仙离开仙界如此之久，又怎么会突然一点预兆没有就返回仙界？”
    李瑶华有些迷迷糊糊地听着一切变化，因为体力问题，她甚至没办法深入去思考。
    “真仙自然有他的用意！”仍是身量最小唯一对虚怀身份知情的那人对虚怀最为信任。
    之后，又有人看着李瑶华道，“真仙可以过，但真仙您怀里这个并非属于仙界！”
    “她是我带来的，一切都由我负责！”
    “那……好吧！”衡量之后，那四人同时都消失了影踪，如同从未出现过。
    “师尊——”
    “好好休息，瑶华，很快我会找人治好你。”
    李瑶华没有说话，如他所愿地闭上了眼。其实对自己的状况她自己是最清楚的，她这次怕是真活不了了。
    李瑶华又睡着了，待再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一片清净之气笼罩的水池之中，身侧是洁白的莲花围绕，更有奇异的香味萦绕不散，而且之前一直沉重的身体中似乎被灌注了一股生机一般感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轻松，就连脑中也清明了不少，不过她并不能动，一丝一毫都不能，似乎是被下了禁制，而且这股禁制应该比之前瑶光下和玉华姬下的都要强，之前那两人只是阻断了她提取体内的法力运转的道路，而这次她甚至感应不到自己的法力了。她到底是被救了，还是被怎么了？
    李瑶华不能动，但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了池边有人，一个一身白衣盘坐漂浮于半空的有着难以言说的美貌而又具有难以比拟的威严的女人，还有一个着白衣虽背对她却还是被她认出的人——虚怀。
    李瑶华看到他就放心了许多，“师尊！”她试着唤他，但他却并无反应。
    是太远了听不到吗？李瑶华正如此想，突然感觉那白衣女子朝着她看过来了一眼。
    “你不愿意她知晓，那便掩去了她的耳目！”那白衣女子说到。
    李瑶华听来那女子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好听，带着一股如同慈爱母亲般的温柔，但又带着天然的威严，仿佛让人无从抗拒。
    虚怀道，“我并没有需要特意瞒着她的事！”
    掩去耳目？李瑶华奇怪她到此刻分明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对话。
    白衣女子又道，“事已至此，你亦无须再忍辱负重！”
    忍辱负重？那又是什么？李瑶华并不明白，但事关他她其实很好奇。
    他没有说话，过了片刻，那白衣女子又道，“持净，四百余年，你以济世之心深入人界，耗千年功力折损三魂七魄仅余一魂一魄，如今也才终于达成当时所愿！”
    他又一次没说话。不过李瑶华更感到奇怪了，他用了四百年，只为做成一件事，如今似终于达成了，她有些为他高兴，但隐约又有高兴不起来的感觉。
    “将玉华姬带回仙界的任务你终于完成了！”
    任务？带她到仙界是他的任务？四百余年……李瑶华终于明白自己方才无法感到喜悦的原因了——他下界原本就是为了玉华姬，让他花费了四百年时间的不就是她吗？只是她还是没明白，他忍辱负重什么？
    李瑶华听到那白衣女子又说，“我曾言明，等到了这一日，不过问你达成任务所用的手段，所以也不论你这期间做错什么，我都可以当没有发生，你也要当这四百年那些不对的不应该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是他这四百年不对的不应该的事？李瑶华其实有些明白却又不想去接受。
    “为玉华姬一事，你付出的牺牲实在太大。仙界当补偿你的必不会少！”
    “仙圣，我并不需要补偿!”
    仙圣？仙界之尊！李瑶华终于明白了白衣女子的身份，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李瑶华这种人界修仙人素来对仙圣都是只闻其名却对她知之甚少。不过，对李瑶华而言，仙圣何许人于她又何干？
    仙圣注视了虚怀好片刻，说到，“我为你取名持净，是希望你能秉持仙心的纯净无垢！你一直以来也未曾辜负，如此是好，但你为仙人两界的付出理应得到回报！”
    虚怀一时没有回应，之后他若说了什么李瑶华也听不到了，因为她的心突然发痛，痛得她晕了过去！
    他骗了她！李瑶华醒来时候头脑中只盘旋着这一句话！她真的料想不到，原来所谓仙人能做出来的事可以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可恶更无耻！她真佩服他，真亏得他用了四百年时间来完成这件事，还用了几十年来让一个邪魔爱上他，还要装出对邪魔动了真情！不，李瑶华其实还相信他对她是动了情的，只是如玉华姬所言，在他所谓的正道面前，她不值一提罢了！
    这次醒来，李瑶华睁开眼却发觉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这里是哪里？李瑶华本能般地叫了一声，“师尊——”之后，笑得哭了出来。他费尽心力甚至忍辱负重地将她从人界骗来仙界是为了什么？之前她不知道，现在她或许知道了。
    现在的李瑶华觉得自己是和之前彻底不一样了，脑中前所未有的清明，身体也恢复了自如，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轻松，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得到了彻底解脱一般。
    法力……李瑶华试了一下，还在，比以往任何时候的她都强，但在这个未知的幽暗之地，她的法力毫无作用——李瑶华试着以法力点了火，但火光驱不散四周的黑暗，在这片地方，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存在，却连看都看不到，她催动了自己能掌握的最高级别的法光，也仍是对着这一片幽暗无计。
    李瑶华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虽然她也不清楚这种笃定是来自何处，只知道现在的她对自己身上每一处的情况都很清楚！而且她动用了天眼仍旧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可能是这里确实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幽暗。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李瑶华并不曾知道这样的地方。不过仙界有仙界的手段，人界对仙界原本就知之甚少，所以目前的状况她也不太意外。
    李瑶华放出了一束法力，能感应到法力在不断往前，一直没有找到边缘。在人界，正常情况下实施的法力都会随着距离和时间消损，但在这个地方却没有那样的现象，至少即便已经飞出去不知道多远，在李瑶华还能感应到它之前那法力丝毫都没有被消耗。
    李瑶华试过了很多方式，探到的结果只能总结为这是一个没有边际、不可照亮且目前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几近虚无的空间。
    虽然一直都一无所获，但李瑶华并没有停止探寻，她始终没有放弃……
    李瑶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者她应该先问这个空间到底有没有时间这个概念，但若凭她的感觉她已经折腾了相当长久，而且她还毫无成果。
    要李瑶华一丝一毫也不灰心丧气倒也不可能，但有一股意念支撑着她。李瑶华已想过了，玉华姬是死而不灭的，无论如何死去都会重生，那么如果找不到出路，她可以永生永世地持续下去……
    “你以为你能从这里找到出去的路吗？”
    “你……”李瑶华听这个声音很快就认出了来人，“仙圣！”她冷笑道，“贵为仙界之尊的你这么闲？还是你不放心？”玉华姬真的有那么大的威胁，让仙界之主都亲自动身了？“你那么怕我找到路离开了这里？”她不出现还好，她这么一出现，倒是确定地告诉了李瑶华，这里一定是有出口的！不然她待会儿怎么离开，难道她仙圣要舍弃一切来专门看守她一个玉华姬不成？
    “若你能从这里走出去，也算是替我检验了一下我才建好的这幽暗之狱是否有用了！”
    “如果我真走出去了呢？”李瑶华随口说到。
    “你若能走出去，我就不拦你！”
    “看起来，仙圣是很有信心！”
    “那倒并非如此，而是我从一开始针对的就不是你！”
    “笑话！让他用了整整四百年时间最后甚至不惜以感情为诱饵来欺骗我，现在来说不是针对我？仙圣莫非以为我因情所伤所以傻了？”
    仙圣沉默了许久后问，“你恨他吗？”
    李瑶华却有些懵然。她恨他吗？很奇怪，她怨他欺骗她，可她却没有恨他。
    “我爱他！”李瑶华说了。
    “其实他也爱你！”
    “我知道！”他爱她，但她比不上他的仙道的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