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落尽君不知

    
    她和他的时间不会太久，所以就给她几天时间，让她和他好好地相处吧！
    无尘殿的布置和玉华山镜心殿竟有些相似，都很简洁朴素，但此处格局也更简单，只分了前后，前面应该是处理正事的起居室，后面则是卧室。
    进了卧室，扫了眼布置，李瑶华觉得莫名眼熟，看了眼虚怀，发觉他也有些意外的模样。
    “师尊，这里和你在镜心殿的卧室布置很像！”他是个素来一成不变的人，镜心殿中他的卧室也一直是一个格局摆设不曾变动，所以她自然不会没有印象。
    “是。”
    “难道以前师尊你来这儿住过？”
    “不记得了。”
    他的一句不记得能打发很多事，李瑶华也不好多追问了。
    虽然卧室只有一间，但有床和榻，李瑶华和虚怀分别占用了一个，两人实在有些奔波累了，就无话各自休息了。
    一睡下去，李瑶华就入了梦，而这次的梦和以往有些不同。
    “你打算就这样和他躲躲藏藏一辈子吗？”
    李瑶华什么也看不到，和幽暗之狱的情况类似，只听到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但她认得那个声音，是玉华姬。
    “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好啊。”李瑶华心中一阵酸楚，偏偏就这样也不行。
    “真是一个废物！”
    “我就想和他好好地相处这一小段时间。”
    “你就这点出息？你还真是被他养成废物！你为什么不敢与仙界为敌？只要我们合一，就是真正的玉华姬，就算仙界也不能轻易拿我们怎么样！”
    “我可能确实没出息吧，我宁可为他去死，也不愿意让他为难！我并不想成为玉华姬！”
    “他们的用心还真的达到了，你是确实被驯养了，变成了没用的废物！既然你要如此，那我也懒得管你，你要死就去死吧，我倒是要看看持净会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玉华姬——”
    玉华姬没出声。
    “师尊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想趁着现在把许多疑惑都解了。
    “你为什么不问他？”
    “我不知道怎么去问，因为他那次的死……和你有关吧！”李瑶华说到，“在师尊死后，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我自己对他下了手。当时我惊醒来觉得奇怪，现在想来，那就是你对他下手的情形吧！”
    “是又如何？不过容我提醒你一件事，你以为我什么要对他下手？”
    “你对他下手还需要原因吗？”
    “那时候我并未完全从玉华山脱身，按理我应该悄悄地潜伏，可我却冒险去害他，你以为没有原因吗？那是因为……你有过一瞬间恨他，恨不得他死！”
    李瑶华心中莫名一寒，“你难道想说你杀他是因为我？”
    玉华姬没有直接给李瑶华答案，而是细细说到，“我和你不一样，我一直怀着前世的记忆，所以我一直就恨他，而通过你而体验过你与他的点点滴滴后，我如你一样也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他，但那又如何？我的恨是不能消解的，你越是爱他，我也会越爱他，但越爱他我也会越是恨他，就是这种感情催生出了我的力量，让我在封印之下提前苏醒。而又因为你被他逐出门后一瞬迸发的仇恨，同样亦爱亦恨的我们彼此达成了共鸣，那一瞬仿佛完整的玉华姬复活，我的力量到达了一个巅峰，于是我才有机会从封印里分身出来，再变成你的模样对他下了手！”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个说辞？”李瑶华激动道，“我不过那么一小瞬间想过而已，我只是想过——”她绝不可能对他下手！
    “你是只是想过，但就是因为你这么一瞬想过，就害死了他！”玉华姬嘲讽地笑出了声，“你确实没有主观动手，但是其中确实是你起了作用！”
    “你胡说八道！”
    “你我本是一体的，你被剥离肉身之后我们之间的阻碍就少了，彼此的感应就更强了，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怎么会不清楚？不过，我还要说的是，即便是我对他下了手，但他会中招都是因为你，我给他中下魔根，而他又是因为你才不能完全除去魔根，纵使我一度对他千般挑拨，但他其实本来也不必死的，还是因为你他才自杀的。”
    “自杀？”李瑶华再一次被震撼到。其实当时和瑶光等人看到的情形确实很像，但她以为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他不愿意变成魔为祸世人，所以他宁可去死！”
    李瑶华一晌无言。
    “如果不是他爱上你，他根本没有破绽，即便我能给他植入魔根，那也只会是一个隐患，只要他永远心如止水，那魔根就是个死物。你知道真正是谁害死他的吗？是你啊！”
    “不是！不是！”即便现在她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麻烦，但至少不要连她曾经为他做过的一切都否定掉！她以前努力藏起自己对他的私心，忍耐着被他逐出师门也不曾透露，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牵连他，不让自己的心思可能伤害到他，如果她连这点都没有做到，她为他做过什么？在这个世上也许她曾有意无意地伤过许多人，但唯独对他，她一直是努力地想要不带给他一丝一毫的坏。
    “瑶华——瑶华——”
    清晰而熟悉的发生呼喊让她从黑暗中醒来，她睁开眼看到他的脸，看穿他眼中明显的担忧。
    “师尊——师尊——”她扑进他的怀里，用力抓住他的衣襟，泣不成声，“师尊——”
    “做恶梦了吗？”虚怀低声问。
    如果真的只是恶梦多好！李瑶华却点了点头。
    “没事了，醒了就好了！我在！”
    “师尊，我真的没有连累你吗？”
    他紧紧地抱着她轻声回应。“没有，从来没有！”
    李瑶华释然了几分，含泪笑了。
    “师尊，我想出去走走！”
    “好！”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站起身来扶她下了床。
    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出了无尘殿，迎着风走在飞花的石板道上，两人一直都无言地沉默着……
    “师尊，水看起来很清，我想下去沐浴。”
    李瑶华看着河道突然冒出的话让虚怀略尴尬了一下，极快地思量后点了下头，施法将几面屏蔽了，便背过身去。
    李瑶华看向他的背影，浅浅地勾了一下唇。
    解开衣裙，李瑶华下了水，片刻后一头埋进水中……
    虚怀背对着水流站着，闭着眼似乎已经离了神。
    “师尊——”李瑶华突然惊呼了一声。
    虚怀立刻回过身，收了一面屏蔽，却立刻看到李瑶华半身露出水面，头发还湿哒哒地淌着水……
    虚怀怔了一下，立刻要转身。
    “别转身！好好看看我！”李瑶华却更先地大声开了口。
    “瑶华——你……”虚怀不解地看着她，目光直直地对着她的脸无声询问，视线定在她的头的位置都不敢越过她脖子以下多一分。
    “师尊，我试了下，我的身体还是实在的！所以……师尊，你……抱我好吗？很亲密不可分那种……”
    “瑶华，别胡闹！”
    “我想和你亲热！”李瑶华更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用意。
    虚怀僵持了许久，别开眼道，“你上来！”
    李瑶华乖乖地上了岸，虚怀低头去捡起了她的衣服，目不斜视地替她披上。
    她在干什么？她这是让他为难吗？如果真是这样……“师尊——”
    “我答应你。”
    “啊？”李瑶华反而有些懵了。
    “我们成亲。”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一定要成亲！”
    虚怀握着她还滑溜溜都是水的手，往稍远处最壮观的一座殿宇走去。
    “以后叫我玉微吧。”
    “啊？”
    “我本名是玉微！”
    “可仙圣说你叫持净。”
    “玉微是我的本名，应该是我父亲为我取的，持净是后来有的，也是仙号，而虚怀是道号。”
    “你叫玉微，有个玉，我也有……瑶华的瑶也是玉。”
    “你的名字是我替你取的。”
    “啊？”她有些惊愕。
    “你的身体原本该是一出生便殒命，我将你封入胎儿身体，才使她起死回生。你父母以为是我救了他们的骨肉，便求我替孩子取名，我就给你取了瑶华二字。”
    “是吗？原来是这样。”原来关于她出生就死过的传言并不是假的。
    “若非我和你爹娘因你有过这番机缘，后来他们为何偏放心我带走你至玉华山修仙？”
    “嗯！明白了！难怪即便到了鬼界，爹娘最后都是让我乖乖听你的话！”
    “他们对你是尽了父母之恩的。”
    “可惜我没机会还她们。”这件事一直是她的遗憾，如今知晓她原本不该是他们的孩子，她只觉得越发愧对他们了。
    “你存在便是回报。原本你母亲该终生无后，在你父亲有了其余姬妾子息将她冷落后便半生郁郁，但有了你，你虽未曾尽孝膝下，但她知晓你一切安好心中便有安慰。”
    李瑶华默了好片刻，慢慢将他的话消解于心，而后问，“当初你为什么要将我封入凡胎之中？”也许有可怜她的娘亲，但一定还有什么更深的关于玉华姬的考量吧。
    “玉华姬天生异于万物生灵，她不知生灵疾苦不辨善恶是非，我将她分为两半后将其中一半投入凡胎，只因我有感于她前一次被杀之时的种种，以为可以给她一个全新的经历，让她能换个方位审视自己所为，也许这样她就能改过。”
    “我都明白了。”
    李瑶华心中更加释然了。可惜他的一番苦心，她没为不辨是非惹下祸，却为懂了凡间情而惹下了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