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里一点光线都没有,静悄悄的,不定时的有人会送饭过来,门底下拉开一个方形小洞,餐盘递进来,立刻又关上,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流。
一开始我并不想吃,后来饿的四肢无力,吃了一顿之后,发现肚子是饱了,但是整个人更加酸软无力,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我也没打算要逃,因为我知道,即使逃出去了,我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白费力气罢了。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几天,门终于开了,有烛光透进来,我下意识的挡住了眼睛,这么多天不见光,即使烛光柔和,我的眼睛一时间还是适应不了。
但就在同一时间,一张帕子捂住了我的嘴,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子,当时我便晕了过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再醒来的时候,我被五花大绑的躺在床上,嘴里塞着布,脸上盖着东西,看不见动不了也叫不出声。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不对,如果真的有人要杀我,不会把我关了那么多天不动手,如今又把我送到了哪里?接下来要对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
我挣扎着想要翻滚一下身体,可是翻不动,他们对我用了药,我人虽然醒了,但是身上还是酸软无力。
只能那么躺着,等着有人来。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我才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我的心也跟着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脚步声朝着床边靠近过来,应该是两个人,我以为他们是来抓我的,却没想到有什么东西被轰咚一声扔在了床上,就在我旁边。
然后,脚步声离开,我听到关门落锁的声音。
被扔在我旁边的,是一个人,满身的酒气,被扔过来的时候,闷哼一声,很轻,随即便不动弹了。
我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把我困住,又往我身边扔了个男人,还是个醉鬼,这是不打算杀了我,也要毁了我的意思吗?
非得做的这么绝吗?
我这边胡思乱想着,旁边的男人呼吸慢慢的急促了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整个人都被吓得僵硬了。
他似乎也很不好受,嘴里面不停的呓语着什么,嘀嘀咕咕的根本听不清楚,直到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我,像是触电似的弹开,但是下一刻,那只手又伸了过来。
完了,彻底的完了,我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用力的呜呜的叫,想要逃脱,可没有丝毫办法。
“九儿,小九儿。”
男人贴了上来,我终于听清了他在念着什么,当听到他叫着小九儿的时候,我猛然意识到,这个醉汉竟然是胡定棠!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他好像喝了很多酒,嗓子都有点哑了,浑身烫的吓人,明显就是被人灌醉了,又做了手脚。
我想要叫他,想告诉他我是谁,可是除了发出呜呜的声音,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胡定棠贴上我之后,呼吸更加急促,但他似乎又忽然清醒了一点,一下子弹了开去,我只听到一声闷响,应该是他掉到床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爬了起来,靠在床边上,沙哑着声音说道:“允熙,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何必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我!”
允熙?
躺在这张床上的,本来应该是胡允熙?
我猛然想到,今天难道是九月初三,胡定棠和胡允熙结婚的日子?
这里是狐族老宅?是胡允熙和胡定棠的婚房?
“允熙,你要是还当我是你三哥,不想从此以后反目成仇的话,给我解药,放我离开,好吗?”
胡定棠隐忍着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大,能够听出他忍得很难受,他现在正在用仅存的理智与药效作斗争。
“你跟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对你没有男女之爱,你们用这种卑鄙手段控制我,只会让我更加厌恶,更加不耻。”
“呜呜,呜呜……”我都快急死了,该死的,如果我推测的是正确的话,胡连城他们迟早会发现端倪,到时候暴露了,我们都没有活路。
“你哭什么?”胡定棠忽然问道,“允熙,如果你执迷不悟的话,这才是不幸的开始,以后有你哭的日子,听话,把解药给三哥。”
胡定棠的语气变了,一开始比较强硬,现在语气里面带着哄骗,他说着,站了起来,俯视着我:“你怎么一直躺着不动?他们也对你动了手脚吗?”
“这么一大块红布蒙在脸上,不难受吗?你的脚怎么被绑着?”
胡定棠平时不是这么聒噪、碎嘴之人,酒精和药效让他整个人变得有些迟钝了,我感觉到他伸手拽掉了我脚上绑着的绳子,然后又伸手,一把扯掉了盖在我脸上的红布。
红布扯开,我下意识的闭了眼睛,缓了一下才睁开,正好对上胡定棠盯着我的眼神。
他呆愣的站在那儿,就跟不认识我了似的,皱着眉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有点纳闷这人是不是傻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嘴里还塞着布,手也没被解开,气得两条腿捶床板。
胡定棠看了我好一会儿,呼吸越来越急促,两只眼睛都开始泛红,然后一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我不明所以,这家伙又怎么了?
他推了推门,门被锁了,外面看守的人说道:“姑爷,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府上里里外外布了十几道关卡,我家老爷亲自坐镇,你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早些休息吧。”
那人说完,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很明显,他对府上的看守很放心,根本不怕胡定棠跑了。
胡定棠狠狠的踹了门一脚,然后转身,哗啦一声,将圆桌上摆着的各类糕点、水果以及枣啊花生啊之类的,全都扫到了地上,甚至还将圆桌给掀翻了,正好砸在了门上。
之后,我就听到酒杯酒壶被砸烂的声音,挑红盖头的秤杆也被折断,扔在了地上。
他像发了疯似的,将婚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最后将红烛也给吹灭了,扔在了地上,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我躺在那儿,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窝着一肚子的火,这家伙到底发什么疯,看起来好像见到我很恼火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摸上了床,迅速的靠了过来,先是摸索着将绑着我两只手的绳子解开,之后才拿掉塞着我嘴的布。
我张嘴就要发火,下一刻,嘴却重新被堵住,这一次,不是布,是胡定棠滚烫的唇。
我不知道是他身体里的药效发挥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整个人特别热情,只是一直堵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在胡定棠攻城略地的过程中,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也想不明白。
胡定棠折腾了好几次才终于放开我,那时候夜已经深了,我本来就浑身使不上力气,这会子更是累的睁不开眼。
胡定棠将我箍在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我的心里却满满的是担心。
就那么抱着有半炷香的时间,胡定棠才终于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道:“这是计,我们俩都是棋子。”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是谁将我跟胡允熙换掉了,更不知道之后我们俩该如何脱困。”我很不解。
胡定棠轻笑一声道:“没关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别的就无所谓了。”
他这话说的我整颗心都酥了,窝在他怀里竟然有点想哭,但是一想到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又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胸口,抱怨道:“我看你才不想跟我在一起,刚才到底是谁掀桌子砸东西的?”
“那样的反应才正常不是?”胡定棠说道。
是啊,胡定棠不喜胡允熙,这洞房花烛夜肯定会闹出动静来,但闹完了,随着药效的发作,消停下来,这才是最正常的。
“倒是你,”胡定棠忽然严肃道,“为什么总是要擅自离开?一次又一次,你是笃定了我不会真的对你放手,是吧?”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委屈吧啦道,“每一次我都是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决定的,离开的时候我也心如刀绞,可在那一刻,我别无选择。”
胡定棠伸手敲了敲的头,问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能保得住你?”
“不相信。”我直言不讳,“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并且每一次都是你家族里的亲人出面,难道我真的要逼你为了我,跟你的亲人们反目成仇吗?”
胡定棠哑然失笑:“这样下去,跟仇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默了默,犹豫道:“胡定棠,我感觉你舅舅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这次做的的确很过分,但也是情理之中吧,毕竟胡定乾把他逼得也太急了。”胡定棠说道。
我摇头:“胡定棠,我知道你从小是在你舅舅家长大的,跟他的感情很深,我也不是想挑拨离间,只是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说清楚。”
“这次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你舅妈和舅舅连番见我,威逼利诱,你舅舅跟我做了承诺,可是到了最后一刻,一脚将我踢开了。”
胡定棠皱着眉头说道:“他是为了逼我回来,只能先支开你吧?”
“支开我之后呢?”我反问胡定棠,“如果今夜睡在这张床上的不是我,而是胡允熙呢?”
药效发作,胡定棠最终能不能支撑得住,谁也不敢说,一旦生米煮成熟饭,还有我什么事呢?
“一夜过来,你和胡允熙已然一对新婚夫妇,为了不让我再来打扰你们的幸福,我的下场是什么?”
胡定棠没法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将我搂的更紧了:“不会的,我不会做错事的,就算是自残,我也不会碰她的。”
“胡定棠,你知道我说的重点并不在此。”他明显是避重就轻,潜意识里还是不相信他舅舅是一个恶毒之人,会对我痛下杀手。
我有点伤心了,伸手顶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想要跟他拉开距离,他一愣,反手又将我拉了回去:“生气了?”
“小九儿,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多委屈,而这些委屈都是我带给你的,我们几次被强迫分开,好不容易能重新在一起,对于我来说,别的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情,怎么把你绑在我身上,再也不让你逃走。”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没有女人不吃这一套,但是我脑子里还比较清醒:“胡定棠你别忘了,这里是你舅舅的地盘,这个婚房是为胡允熙的婚礼而准备的,如今躺在这张床上的是我,你说,我会有好下场吗?”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相信我。”胡定棠说道,“今夜,是谁偷梁换柱,将你和允熙换掉,他的目的是什么,允熙此刻又在哪里,你有想过吗?”
我摇头:“我是在胡定坤那儿被掳走的,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几天,最终才被送来了这里,在你进入婚房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胡定棠说道:“这就是了,你想想,现在整个狐族谁最想破坏掉这场婚礼?谁又能轻而易举的从胡定坤那儿将你悄无声息的带走?”
“你是说胡定乾吗?”我问。
胡定棠点头:“是他的可能性很大。”
我猜测也是胡定乾,但又不敢确定:“那你的意思是,胡允熙现在在胡定乾那里?他不会这么肆意妄为的吧?”
“胡定乾不会亲自动手,如果他真的这样干的话,手段太过卑鄙了,爷爷会对他失望的,他有千百种选择,唯独不敢轻易选择这条路。”胡定棠判断道。
我不置可否:“胡定棠你别忘了,如今在胡定乾的心里,你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威胁,他在你爷爷心目中的地位早已经大不如从前,或许他已经破罐子破摔,完全不在乎了呢?”
“这……”胡定棠被我说的也乱了方寸,“那真的是乱成一锅粥了。”
胡定棠忽然搂紧我,将被子拉好,说道:“先睡一会儿吧,现在逃是不可能逃的,只能等着东窗事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咱们得养好精神才能更好的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你心可真大,就不怕睡梦中被你舅舅剁了?”我揶揄道。
胡定棠摇头:“他不敢,就算我再忤逆,我爷爷不动家法,就没人真的敢要了我的命。”
他顿了顿,又安慰道:“只要有我一口气在,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
说睡,其实两人谁都没真的睡着。
哪敢真的睡啊,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想着接下来的应付之策,要能睡着那才是这真的没心没肺。
这一夜,我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真的睡得着的吧?
……
天刚蒙蒙亮,胡定棠便起身穿衣服,收拾好自己,我浑身酸痛,懒洋洋的,等他弄好了,我才爬起来,穿好衣服,准备梳头的时候,胡定棠走了过来:“我帮你梳吧。”
“你会梳女人的发式?”我问。
胡定棠摇头:“不会,没帮女人梳过,但我想试试。”
他说着,已经帮我散开了头发,拿着红木梳,一梳一梳的帮我梳理着头发。
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只是把头发梳通,也不会编发什么的。
我看着镜子中他的动作,说道:“我看镇上不少女人都开始流行剪短发,齐耳的齐肩的,打理起来很容易,并且也蛮好看的。”
胡定棠摇头:“我还是喜欢你留长发的样子,怎么梳怎么挽都好看,别有风情。”
我抬头看向他,问道:“那你呢?你头发会剪掉吗?”
胡定棠的手一顿,想了一下,摇头:“不会。”
“其实我觉得你如果弄成短发应该更帅气一点。”我打量着他说道,“你长得俊朗,脸部线条棱是棱角是角的,有男子气概,跟胡定坤倒是截然不同,他太过阴柔了。”
“跟我在一起,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小九儿你过分了。”胡定棠故意板起脸来逗我。
我才不上他的当,握起拳头便砸了他一下,他一把抓住我的拳头,刚想教训我,一直锁着的门轰咚一声被踢翻在地,砸起了一层灰,我和胡定棠同时朝着门口看去,就看到胡连城满脸杀气的站在门口,盯着我们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胡定棠下意识的将我护在身后,说道:“舅舅!”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胡连城愤怒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胡定棠却笑了起来,说道:“我正想着帮小九儿梳妆打扮好,领着她一起去谢谢舅舅,没想到舅舅如此深明大义,排除万难撮合我们在一起,这个惊喜真的是舅舅您送给外甥最好的结婚礼物了。”
我躲在胡定棠的身后,一边紧张的要死,一边又被他的话逗得差点笑出声,胡定棠这一招先发制人简直太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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