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骨生花

92、

    
    宝器阁里藏着的,全都是狐族极其珍贵的宝物,本来看守森严,周围还有结界保护,可是这段时间却频频出事。
    上一次,我差点被那千金裘给害死,这事跟胡靖阳脱不开关系,那么,这一次呢?
    是谁在与胡靖阳作对?
    胡靖阳一慌,诀也不掐了,咒也不念了,胡定乾眉心血的法力,在那一瞬间泄了出去,四周围刚刚聚拢起来的黑暗缓缓退了开来,冥七握起骨笛,送到嘴边,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周围顿时一阵鬼哭狼嚎。
    胡靖阳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撒腿便朝着宝器阁的方向跑去。
    但他想跑,我们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跑掉。
    胡定棠脚尖一点追了上去,黑色的狐尾瞬间伸长,缠向胡靖阳的腿,我本来也想冲上去,帮着胡定棠一起对抗胡靖阳的,但是转念一想,不对。
    胡靖阳明明有机会一举将我们拿下,却在关键时刻,拼了命的要去宝器阁,难道镇魂旗真的在宝器阁里?
    可他当年得到镇魂旗之后,为什么非得将镇魂旗藏在宝器阁里,而不是带在身上,或者藏在更妥帖的地方?
    并且,在我和冥七去地牢之前,他不是已经去过宝器阁了吗?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不把镇魂旗从宝器阁带走?
    为什么?这里面难道还另有乾坤?
    难道宝器阁里藏着的,不是镇魂旗?那又会是什么?
    胡定棠的修炼水平本不如胡靖阳,但是胡靖阳心不在打斗上,胡定棠却是对他恨之入骨,一时间,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胡靖阳拿不下胡定棠,却又走不掉。
    我一咬牙,绕过胡定棠和胡靖阳,直朝着宝器阁跑去。
    宝器阁周围的结界被破了,整个庄严的建筑都暴露在了大家的视线之中,熊熊的火焰如火如荼的烧着,但火势全都集中在正东方向。
    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是阳气最甚所在。
    宝器阁的修建,必定是占据着整个狐族的风水宝地的,而阳气最重的方向起了火,如果不是人为的,那便是阴阳失衡了。
    我想不到在整个狐族之内,现在还能在宝器阁动手的人会是谁,没有人有这个能力。
    再者,胡靖阳之前来过宝器阁,这里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他不可能轻易让人靠近。
    我抬脚想要冲进宝器阁里,想要亲眼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条有婴儿手臂粗细的曼陀罗藤蔓,悄无声息的从宝器阁的墙角圈了过来,最顶头的触角像是一条蟒蛇似的抬了起来,冲着我的方向看着。
    我盯着那藤蔓,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席卷上来,让我一下子确定,宝器阁失火,绝不是人为,而是阴阳失衡。
    否则,这曼陀罗藤蔓不会这么恰巧出现。
    镇魂旗!
    对,一定是镇魂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把摄魂幡交出来!”
    我知道这声音属于谁,但我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那藤蔓忽然朝着两侧伸出几十条触角,挡住了我的去路,那声音再次响起:“不想你母亲死的话,立刻将摄魂幡交出来!”
    我脚下一顿,心里明白,这曼陀罗花妖不是在危言耸听。
    当年,我母亲为了镇压这曼陀罗花妖,是抱着牺牲自己的念头的,更何况她那时候刚刚生下我,身体极度虚弱,这么些年下来,曼陀罗花妖越来越强壮,而我母亲,必然是越来越不好的。
    之前胡卿安不也说了,就算破了乾坤地煞符的封印,我母亲怕是也很难再救得回来了,所以,我现在做的一切,到最后可能只是无用功。
    但是对于我来说,眼下的形势,这曼陀罗花妖越来越厉害,他一直压迫着我母亲,我母亲迟早都会出事,或许拼一拼,还有一线希望。
    再不济,我还有个冥王父亲不是吗?
    当年,他能在七重雷劫之下,保全我的真身,那么,就算救不了我母亲的人,魂,他也是能救的吧?
    所以,我必须拿到镇魂旗,镇魂旗与摄魂幡合二为一,才能救我的母亲。
    我冷笑一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路?只要我拿到镇魂旗,就能解除乾坤地煞符,你就自由了,不是吗?”
    “我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动手。”曼陀罗花妖说道。
    我讥讽道:“我看不是想要自己动手,而是害怕没有了乾坤地煞符做掩护,你逃不过冥界的制裁吧?”
    “胡说!”曼陀罗花妖吼道,“我最后再说一遍,不想死的话,将摄魂幡交出来!别逼我真的对你和你母亲动手!”
    他这一句话,看似威胁,可是却一下子提醒了我,这家伙即使是被乾坤地煞符镇压着,却也能驱动部分藤蔓触角出来兴风作浪,能力自不必说。
    摄魂幡就挂在我的脖子上,他想拿,轻而易举,可他为什么不来拿呢?
    还口口声声的威胁,必须亲手将摄魂幡交出去,这里面透着一股古怪。
    难道,这藤蔓不敢接触摄魂幡?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阎天擎将我送出冥界,我在乱葬岗的遭遇,不自觉的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戴着的摄魂幡挂件,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曼陀罗花妖是从黑水河底生长起来的,是依靠吸纳黑水河底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阴煞之力而生长起来的,它与那鬼火在本质上是一类东西,都是阴煞之物。
    只是他更强大一些,但我如今承载了胡卿安毕生的修为,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更何况,我这摄魂幡上还被阎天擎注入了一部分的法力呢?
    曼陀罗花妖功底深厚,但他的主干却被镇压在禁地,出来的,只是他的爪牙罢了,这些爪牙所能发挥的威力,肯定远不如主干的,所以,他是忌惮摄魂幡,而不是也想夺得摄魂幡加以利用。
    想到这里,我伸手握住胸前的挂坠,试着调动身体里的内力,这一调动,心中大骇,强大的内力从四肢百骸之中顷刻间汇聚起来,源源不断的朝着挂坠聚拢过去。
    就在我做这些的时候,那藤蔓已经意识到我要做什么,立刻朝着我攻击过来。
    无数的触角从藤蔓上面分裂出来,像是一张网一般朝着我兜过来。
    我脚下连退几步,毕竟是第一次运用胡卿安留给我的内力,再加上第一次运用这摄魂幡的心法咒语,掐诀的动作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对方攻击又是那么凌厉,以致于我根本没有办法一下子就将摄魂幡的法力催动。
    藤蔓组成的网近在眼前,横刺里,一道白色的影子挡在了我的面前,与藤蔓狠狠相撞,我只感觉到阴风乍起,下一刻,藤蔓回缩,而挡在我面前的白色影子消失不见了。
    虽然一切转瞬即逝,但是我还是认出来了,那道白色的影子,就是当初被胡定棠收入到玉佩之中的那道魂魄。
    那时候,胡定棠将它摄入玉佩之中,是想要用玉佩渡化它,却没想到,今日它却因为救我而灰飞烟灭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胡定棠,他还在于胡靖阳打斗,看似分身乏术,却一直关注着我这边的动态,关键时刻帮了我。
    我不能再让他分心了,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保不齐胡定棠一分心,就被打急了眼的胡靖阳钻了空子。
    那被打退的藤蔓很快便卷土重来,而这一次,我不再磕磕绊绊,握住了摄魂幡,迅速的掐诀念咒,就在那藤蔓靠近我的时候,我的周身忽然卷起了一道黑风。
    那黑风吼吼的朝着藤蔓冲去,藤蔓立刻回缩,但是被黑风卷到的部分,立刻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同一时刻,一股寒气窜入我的四肢百骸,在我的血脉之中横冲直撞,我立刻运转真气,将寒气压向丹田,转化为内力。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的确定,曼陀罗藤蔓是害怕摄魂幡的。
    想想也是,曼陀罗藤蔓就相当于黑水河底那些脏东西堆砌起来而形成的一只妖罢了,他的每一个分支所携带的阴煞之力,就相当于与曾经被他吞入腹中的某个阴煞之物。
    摄魂幡每打败一段藤蔓,就是在给花妖添堵,就是在削弱他的力量。
    尝到了甜头之后,我便不再担心,手中紧紧的握着摄魂幡,嘴里念着咒语,大步的朝着曼陀罗藤蔓走过去。
    那曼陀罗藤蔓不停的往后缩,直到缩进了宝器阁的门槛,忽然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道他是离开了,还是隐藏在什么地方去了,但我知道,我得尽快找到宝器阁东边方向大火之中的秘密,刻不容缓。
    所以我想都没想,也跟着跨入了宝器阁的门槛,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与胡定棠打斗的胡靖阳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肩头。
    我反手朝着胡靖阳的胸口拍去,手掌上凝聚了强大的内力,胡靖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差点喷到我的脸上。
    我当时就被惊住了,我这一巴掌竟然将胡靖阳拍吐血了?
    但当我看到胡靖阳身后,胡定棠按在他背上的手掌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
    在我出手的同时,胡定棠也出手了,胡靖阳被我们俩前后夹攻,吐了血!
    但就在这个时候,宝器阁的东边,一声巨响,塌了。
    一道红光崩裂开来,在那一片火焰之间,看起来尤为妖冶。
    胡靖阳盯着那红光,忽然狰狞的大笑了起来:“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他说着,身体里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力,直接将我和胡定棠的手掌同时震开,我脚下不稳,连连后退,最终被胡定棠一把捞住,搂在了怀里。
    而胡靖阳趁着这个空隙,已经朝着东边跑去。
    胡定棠焦急的问道:“没事吧?”
    “没事!”我一边回答胡定棠的话,一边盯着胡靖阳的背影,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胡靖阳一直把镇魂旗藏在宝器阁里,不知道什么原因,镇魂旗不能被带在身上,而此刻,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胡定棠说道:“是炼丹炉。”
    “炼丹炉?”我问道,“你是说,宝器阁里爆炸的是炼丹炉?”
    胡定棠点头:“我听爷爷说过,狐族的各类丹药,大多都是在胡靖阳的监督之下炼制而成的,他精通这一方面,而宝器阁里的炼丹炉,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宝物,更是除了胡靖阳,没有人敢靠近。”
    “东方阳气十足之地,炼丹炉内常年炉火不断,这么厚重的阳气,之前是靠什么来平衡的?”我自顾自的分析道,“不管是什么,必然是一件阴气十足的东西,而镇魂旗,刚好符合。”
    “我也是这样想的。”胡定棠附和道,“镇魂旗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用来镇压魂魄的法器,当年胡靖阳是从小姑姑的身上得到镇魂旗的,而那个时候,小姑姑是为了镇压曼陀罗花妖而被封印的。”
    “所以,在胡靖阳得到镇魂旗之前,我母亲正好刚刚用镇魂旗镇压过曼陀罗花妖,那花妖的阴煞之气无与伦比,自然会导致镇魂旗也是阴煞之气十足。”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理出了头绪,接下来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起来。
    “这样看来,当年胡靖阳虽然得到了镇魂旗,镇魂旗却并不能为他所用,他想要真正的霸占镇魂旗,必须想办法将镇魂旗内的那些阴煞之物给消除掉,所以,他便想起了这宝器阁里的炼丹炉。”胡定棠分析道。
    是了,肯定是这样的,否则一切都说不通。
    本来,宝器阁的东边就是阳气十足,再加上一个炼丹炉,阳气过剩,迟早要出事,却因为胡靖阳将镇魂旗带了过去,才维持住了那边的阴阳平衡。
    但是长年累月下来,镇魂旗当初沾染的阴煞之气,被炼丹炉一点一点的侵蚀掉了,胡靖阳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直到我们进地牢之前,他还来宝器阁检查了一番。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拿到镇魂旗了吧?”我喃喃道,心里有点失望。
    胡定棠却要拉着我往外走:“镇魂旗不是一般的宝物,想要运用,也得花费一番周折,这宝器阁迟早得塌,咱们先出去吧。”
    “胡定棠你什么意思?”我一把甩开他,气愤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任由镇魂旗落入胡靖阳的手中吗?他要是翻盘了怎么办?”
    胡定棠摇头:“不,他翻不了盘,但小九儿,我得跟你说,仅凭我们的力量,真的能解除掉乾坤地煞符的封印吗?这么重的担子,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挑,你也挑不起。”
    我明白胡定棠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和胡靖阳合作,毕竟,乾坤地煞符的法力太过霸道,就算我用镇魂旗和摄魂幡配合,引动方圆百里的所有灵物帮忙,可强大的反噬还是会将我淹没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夹着一个曼陀罗花妖,如果我一意孤行,很可能事情做不成,还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曼陀罗花妖不可能再坐视不理了,镇魂旗一旦落入胡靖阳的手中,之前,他们的合作便彻底废了,小九儿,这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胡定棠耐心的解释道。
    可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我无法相信胡靖阳这人分毫,胡定棠,我没办法跟他合作,就算他妥协,我觉得他也是冲着我的摄魂幡来的。”
    “一切有我。”胡定棠说道,“小九儿,冷静一下,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其实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越是到这个时候,咱们越是要沉得住气啊。”
    说话间,滚滚的浓烟从东边涌了过来,头顶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近,胡定棠拉着我冲了出去。
    我们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一道粗壮的闪电毫无征兆的从半空中劈了下来,正中宝器阁的东方,震得地面狠狠的一晃。
    随之,滚滚雷声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振耳,没一会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那雨来的很蹊跷,就像是专门为宝器阁准备的一般,哗啦啦的直往下泼,很快,宝器阁的大火便被扑灭。
    东边塌了又塌的墙体,在大雨浇下来没多久,终于轰咚一声,倒成了一片。
    胡定棠拉着我,朝着东边跑去,我心里当时直打鼓,害怕拿不到那镇魂旗,害怕胡靖阳就这么死了,连带着镇魂旗也被劈了。
    之前从东边亮起的那道红光,应该就是镇魂旗爆发出来的,可是这会子,那红光早已经消失灭迹了。
    就在我们靠近东边的时候,一道兴奋的声音从一片废墟之中响起:“拿到了,我终于拿到了,真是老天爷都帮我!”
    伴随着话音,胡靖阳浑身湿淋淋的从一片废墟中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同样一块挂坠,仿佛握住了全世界一般。
    而我注意到,那挂坠跟我的挂坠是不一样的,我的挂坠是白色的,而胡靖阳手里的,却是血红色的。
    胡靖阳握着那挂坠,简直得意忘了形,就在他笑得猖狂不可一世的时候,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箍上了一道黑色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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