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狐狸在不停的走位,一直在动,很有章法。
胡定棠笑了一声:“小九儿你看,并不是所有狐族成员都不长眼睛也不带脑子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些狐狸都是你带过来的?”
“我号召了所有狐族子民,本以为我这个新上任的族长可能叫不动任何人,现在看到这些子民,我信心大增。”胡定棠说道,“倒是你,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你得给我把这件事情好好解释清楚。”
这道坎在他心里是彻底过不去了。
“专心一点。”胡定棠又提醒了一句,“最艰难的时刻就要来临了,这一关过得去,狐族将迎来太平盛世,过不去,这里便是我们俩的合葬墓。”
“不准瞎说。”我斥了他一句,道,“我还不想死,也不允许你去送死!”
话音落下,我重新凝起内力,趁着上百余只狐狸法力的加持,不停的念动咒语。
而就在我重新念动咒语的那一刻,地面上,一根根曼陀罗藤蔓不停的冒出,勒住那些狐狸的脚,将它们朝着各个方向拖去。
而我手指上的扳指,光亮一层一层的往外辐射出去,所到之处,藤蔓的触角不停的缩回去。
胡定棠推着我往前走,将我们所能爆发出来的法力辐射圈不停的朝着乾坤地煞符靠近过去。
我亲眼看着一只只狐狸被拖走,也亲眼看着一片又一片的曼陀罗藤蔓腾起一股一股的黑气,被扳指吸收掉。
当我的手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按在那座碑上的时候,我只感觉自己像是面对这一场强大的台风,脸都被吹变形了。
冰寒刺骨的温度从那碑上散发开来,激得我整个手掌瞬间一麻,那道乾坤地煞符在我的手下发出猎猎的声响,整个碑似乎都在颤抖。
“小九儿,千万不要松手。”胡定棠说着,我只感觉一股更大的热流从他的手心里面传出来,注入到我的身体里面去,我狠狠的又将手掌往下按了按。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和胡定棠没办法往后看,不知道是谁。
但当两道笛声同时响起的时候,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是冥七和胡蕙兰,这两人都还活着!
两人都受了伤,笛声明显没有之前那么中气十足,但是一到空灵,一到低沉,两道笛声交错起来,爆发力更上一层。
周围的藤蔓渐渐的全都缩了回去,我心里一喜,以为那曼陀罗花妖怕了。
却没想到,下一刻,整个禁地的地面都晃动起来,我撑开腿,拉开架势稳住身形,知道墨贤夜口中最艰难的形势就要来了,屏住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
“来了!”胡定棠在我身后提醒道。
他话音刚落,以碑为中心,半径一米往外,一具具尸体从地底下爬出来,如雨后春笋一般直往上冒,腥臭的味道夹杂在阴风中,熏得我差点要吐了。
一群一群的乌鸦、猫头鹰冲着我们飞了过来,四周的各种蜘蛛、老鼠甚至是野猪也跟着围拢过来,奇形怪状的树木伸出长长的枝条以及根须……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受曼陀罗花妖的调遣,将我们如困兽一般包围在了中心,这么多东西,全都冲上来,我们会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我回头看了一眼胡定棠,问道:“胡定棠,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胡定棠坚定道。
我一咬牙,点头,五指用力的按住乾坤地煞符,嘴中念动咒语,强大的阴风顿时在我的四周腾起,而我身体里的内力,一瞬间全都朝着那扳指倾注下去。
那一刻,天仿佛都沉了下来,乾坤地煞符里一股一股的黑气直往外冲,周围那些东西遮天蔽日的朝着我们杀来。
上百余只狐狸,早已经阵亡了一半,剩下的寥寥,显得是那样的无力。
有藤蔓沿着我的脚踝在往上爬,胡定棠一只手按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手朝着那些藤蔓拍下去,一遍又一遍,不让那些藤蔓将我缠住。
而他自己,两条腿却早已经被缠的结结实实。
我闭了闭眼,念出最后一句咒语,然后抬起手里,狠狠的再一次朝着乾坤地煞符压下去。
这一次,乾坤地煞符爆发出强大的气流,冲的我整个身体都朝着后面倒去。
胡定棠一把撑住我,可是,我的手已经被推离了乾坤地煞符,他身体往前一欺,替代了我的位置,手中握着他的那块玉佩,抵在了乾坤地煞符上。
我大惊失色:“胡定棠你疯了!”
狐族主脉的每一个修炼得道的子孙手里,都有这样一块玉佩,这块玉佩跟他们的性命是休戚相关的,如果这块玉佩碎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反噬。
胡定棠却说道:“小九儿,我能替你顶下的不多,如果我最终撑不住,你得快点跑!”
说完,他手上猛地用力,我只看见那块玉佩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红光,紧接着,胡定棠变成了一只八尾黑狐,每一条尾巴都紧紧的缠绕着那块碑,将乾坤地煞符压在了身下。
我闭了闭眼,没有再犹豫,一把将扳指从手上拽下来,压在了黑狐的后背上,嘴上念着咒语,将所有的内力调动起来,只觉得身边呼呼的风声再次响了起来。
我沉心静气,将一切事物抛出在脑外,甚至就连胡定棠我都不再想一丝一毫,我只知道,我得想办法催动这枚扳指的最大法力,将方圆百里的阴灵全都吸引过来,调动它们的灵力,彻底的镇住乾坤地煞符,抓住那曼陀罗花妖。
扳指的光芒前所未有的亮,周围的阴煞之物在不停的被摄魂、镇魂、转化成真气,为我所用。
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吸铁石,站在广场的正中央,吸引着那些破铜烂铁朝着我冲过来。
最先是那些修炼成精的虫子一片一片的爆掉,腾起一大片黑气,紧接着就是那些修炼成精的花草树木,最后才是那些曼陀罗藤蔓。
这就是扳指的威力,它能够大范围的吸收周围的灵力,全都经由我这么媒介,转化成内力,再对那乾坤地煞符发起攻击。
怪就怪我的内力修为还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做到这种程度,明显达不到最高水平。
手下的黑狐身体在不停的抖动,我知道,乾坤地煞符的冲击力,以及扳指的力量,互相冲撞,作为中间媒介的胡定棠,肯定已经有内伤了。
不能再让他牺牲下去了,他想用自己的身体、修为去为我降低乾坤地煞符的法力,这是不要命的选择。
所以,找到机会,我抬脚便将胡定棠从碑上踢了下去,而就在那一刻,我看到碑上,一道道曼陀罗藤蔓在攀爬者碑柱往上,已经靠近了黑狐的心脉。
如果刚才我动作不快点的话,估计胡定棠要被这些狡诈的东西吸干精气!
但那些藤蔓到底是怕乾坤地煞符的,黑狐被挂在碑上,他们便只是缠绕,不敢真的缠绕到顶上,接触到乾坤地煞符。
我凝起内力,全都注入到后手上,然后出其不意,狠狠的朝着乾坤地煞符拍下去,嘴里不停念动咒语,隐隐的,就能听到周围哪些鬼哭狼嚎的声音。
那是扳指摄取、镇压的阴灵,我用咒语催动这些阴灵,飞蛾扑火一般的朝着乾坤地煞符注入进去。
乾坤地煞符忽然飘了起来,一头挂在碑上,一头在阴风之中瑟瑟的响。
扳指一红一白的光芒融合,我催动阴阳针,在扳指里面不断的游走,将两道光芒融合成太极的样子,然后大喝一声,将那融合的光芒注入到乾坤地煞符中去。
这道融合在一起的太极光芒,之中全是扳指摄取、镇压着的灵力,集聚那么多,就是为了注入到乾坤地煞符之中的时候,可以彻底的摧毁乾坤地煞符的法力。
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我整个人腿一软,就要朝着后面倒去。
受了内伤的胡定棠一把将我接住,搂入怀中。
石碑亮了起来,乾坤地煞符在不停的扇动,那样子就像是一只迎着狂风骤雨前行的蝴蝶。
风雨中的蝴蝶,找不到庇护之所,终有被折断翅膀,香消玉殒的那一刻。
天上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一道道闪电劈下来,直冲着乾坤地煞符而去。
胡定棠抱着我一个用力的翻滚,远离了乾坤地煞符。
就在我们滚出去不远处,一道闪电劈中乾坤地煞符,闪电从天到地连成了一片,久久不能散去。
而接二连三的,一条一条闪电也跟着劈了下来,闪电从手指头粗细,迅速的壮大为婴儿手臂粗细,亮闪闪的几乎要弄瞎我们的眼睛。
“成功了。”我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冥七撑着胡蕙兰应和道:“这一次,这道符怕是真的要废了。”
胡定棠却忽然转脸冲着冥七说道:“你带着她们俩往回撤!”
“冥七,你带着蕙兰姐姐走,她伤得太重了,这里交给我们。”我说道。
胡定棠一把握住我的肩头,严肃道:“这次你得听我的,你必须尽快离开这儿,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除了救我母亲,可救我母亲,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你想错了,小九儿,我们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调动起周围数百里的灵力,才引来了这道天雷,但你别忘了,我们一直针对的是乾坤地煞符,而不是乾坤地煞符下面镇压着的人啊!”
胡定棠的提醒让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乾坤地煞符被破,就彻底放出了曼陀罗花妖,虽然他觉得出关的时机还未到,但是已经打到他家大门上了,他不可能再待得住,到时候又是一个大麻烦。
我立刻推了一下冥七,说道:“你走,你带着蕙兰姐姐走,别让她被波及到。”
冥七一脸的难色,但是看着双脚鲜血不停的流出来的胡蕙兰,他最终妥协了。
我先送师妹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来找你们。
冥七带着胡蕙兰走后,那些仅存的狐狸也跟着退离,一时间,整个禁地碑旁,就只剩下了我和胡定棠。
就在这个时候,亮成一片的闪电,忽然被注入了一道黑气,那道黑气从乾坤地煞符里面腾出来,一点一点侵入闪电之中。
前后不过两分钟,闪电猛地炸开,那些黑气腾地一下朝着四周扑出去,胡定棠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有毒,别呼吸。”
黑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闪电消失的那一刻,乾坤地煞符无火自燃,彻底的被烧毁。
而在同一时间,手臂粗细的黑色藤蔓冲了出来,像是一条条巨蟒一般,朝着我和胡定棠冲过来。
我一口血喷了出去,捂住了心口。
胡定棠赶紧问道:“被反噬了吗?我们撤!”
“不能撤!”乾坤地煞符我们都给拿下了,我就不信这花妖我们摆平不了。
“能不能不要再逞强!”胡定棠冲我发了火,一把将我扛在了肩头,转身就跑。
我明白胡定棠心中的想法。
之前跟我们作对的,一直都是曼陀罗花妖的爪牙分支,而这次出来的,是本尊。
那藤蔓如我们手臂一样粗细,盘根错节,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长,但是这东西绝对吸人精气,杀人于无形。
我们都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要不是还有一口气吊着,估计早就瘫在地上,等着巫医来把脉了。
可也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退了,就太可惜了,我还没看到我母亲呢!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另一条黑漆漆的藤蔓伸了出来,在藤蔓的根部,无数的小触角捆着一道瘦弱的身躯露了出来。
我匆匆一睹,却失声大叫:“母亲!”
我几乎想都没想,推开胡定棠便冲着母亲的方向奔去,我要救她!只要能抓到她,就能救下她了!
这个念头一直就盘桓在我的脑海里,完全占据了我的神智,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了。
而就在我要靠近母亲的那一刻,她的身子慢慢的转了过来,她的后背上,背着一具完完整整的尸骨骨架。
那骨架全身都是黑的,一看就是死前中毒已深的样子,不用想,那就是胡一南的尸骨了。
这尸骨已经嵌进了母亲的皮肉之中,时不时的操控着母亲的身体,占据这母亲的思想。
不,确切的说不是胡一南,毕竟胡一南也只是花妖的傀儡罢了。
就在我一愣神的空档,胡定棠已经将我拉了出去,骂道:“你被迷住了!差点丢了小命!”
我用力的甩头,自己刚才的冲动行径,本不应该是我做得出来的,可能是曼陀罗有致幻的功能,被彻底迷住了。
好在有胡定棠在,如果今天真是我一个人的话,我估计我已经死过几次了。
可下一刻,那些黑色藤蔓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的,朝着我和胡定棠箍了过来,所到之处,扬起一片枯枝烂叶不说,一股一股的黑气从那藤蔓上散发出来,只要吸进鼻孔,立刻就会致幻,让他为所欲为了。
那藤蔓太粗了,数量繁多,无休无止的往外抽伸,像是永远也拽不完似的!
响亮的鞭声陡然响起,骨鞭一次又一次的抽向缠着我和胡定棠的藤蔓,替我们杀开一道血路,放我们走。
是母亲,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难得不受那花妖操控之际,便想着来帮我们!
可是,这也彻底激怒了曼陀罗花妖,四周的藤蔓猛然朝着中心收缩进去,眨眼间便将我母亲箍起来,看不到一点身影了。
我推开胡定棠冲上去,大喊着“母亲!母亲!”
可是没有用,没有人回答我。
胡定棠从后面抱住我,再次将我扛了起来,朝着山下跑。
没跑多久,四面八方的藤蔓再次围了上来,将我们圈在了中间,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我转头一看,就看到我母亲手中握着骨鞭,直挺挺的站在哪儿。
然后,她拖着骨鞭,一步一步的朝着我们走过来,猛然抽气骨鞭,毫不怜惜的朝着我们抽过来。
她被控制住了,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胡定棠一手凝起内力,空手去接骨鞭,可是,骨鞭狠狠的抽了下去,打破他的内力,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却将我护在身下,未伤着我分毫。
饹馇饹馇的声音响起,胡定棠护着我再次抬头看去,就看到我母亲闭着眼睛,转过身子,身后的骨架对准了我们。
那骨架奔跑起来,眨眼间已经到了我们眼前,胡定棠一把拉起我,我们俩同时出手。
可是拍向骨架的那一刻,那骨架两侧的肋骨,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脱离了身体,像是两把钢耙似的,直刺我们的心口。
我和胡定棠堪堪用内力护住身体,顶住了那两排肋骨,就在我们胶着之际,我母亲的双手忽然往后伸来,把住了骨架两侧,用力的朝着两边拽开。
“不!不要!”
我瞬间领会到了母亲的意图,她要拆毁胡一南的骨架,毁了胡一南,断了曼陀罗花妖对他俩的控制。
可是,数十万年来,我母亲与胡一南的骨架早已经融为一体,骨架散了,我母亲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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