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外,徐锦策正站在门口,他双手负于身后,神情看起来十分冷漠。见了纳兰锦绣和纪泓煊,他开门见山的说:“那个叫柳柳的女子,已经承认推了九公主。”
“兄长打算怎么处置?”
“先帝驾崩,沈家这几年的势力也一直在减弱,金陵那边估计好打发。”
徐锦策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准备派人送九公主回去,这个柳柳也一同送往金陵,怎么处理让圣上决定吧。”
“也好。”纳兰锦绣附和:“兄长可有合适的人选?”
“让五弟去。他对金陵熟,做事情也稳妥。”
纪泓煊等了半天,见他们也没有要问他的意思,就只好说道:“我同九公主是夫妻,她,她不同我留在北疆,回金陵做什么?”
徐锦策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清:“你不是不相信她吗,一直认为那个柳柳是无辜的,如今,九公主大概也不愿意同你一起生活下去了。”
“这不过是兄长的猜测,还是要我亲自问过她的意思才好。”
若说是不舍,纪泓煊对九公主肯定是有的。毕竟他们朝夕相处挺久了,总是要生出些感情来的。
他承认自己这次是先入为主,认为刘柳是弱者,只有被欺负的份儿。甚至在锦儿那般说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护着柳柳。
他其实希望柳柳是无辜的,希望九公主坠车是意外。这样他心里的内疚能少一些,也不至于无颜面对自己,面对九公主。
可惜事与愿违,兄长审讯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听着。柳柳虽然为人圆滑,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咬死不说,借机寻求保命机会。
但是,兄长的手段多了去。就是受过严密训练的敌国奸细,在兄长的审问下都撑不住,更何况是柳柳这个寻常女子。
柳柳很快就据实交代了。她因为对他生出想法,所以才会故意激怒九公主,然后又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推她下车。
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闪现的都是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明明是可以平安出生、长大的一个孩子,就因为这场意外,死了。
心中的内疚到达了一个顶峰,让他感觉呼吸都是疼的。他觉得他不配做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所以他想要好好补偿九公主。
徐锦策刚想说什么,被纳兰锦绣制止了,她缓声道:“九公主现在正在休息,她失血过多身子很虚弱,你还是过几日再跟她说吧。”
纪泓煊知道,只要自己出现在九公主面前,一定会让她情绪激动。她现在需要静养,他的确是不能打扰的,就点了点头。
“兄长,既然已经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纳兰锦绣现在不想看到纪泓煊,她发现自己没那么理智,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打醒他。
“你也快到生产的时候了,要处处小心,先回去吧!”徐锦策一见纳兰锦绣硕大的腹部,心里就难免会紧张。他总觉得她的肚子大得出奇,离戈怀孕时没这样。
“我跟你一起过去,我有话想和你说。”纪泓煊对着纳兰锦绣的冷脸,声音都弱了下来。
“咱们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很多吗?”
“我想知道九公主的情况。”
“放心,死不了。”纳兰锦绣说完话也不等纪泓煊回复,带了侍女就往摘星楼走。
纪泓煊看了徐锦策一眼,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徐锦策摇头:“她素来任性,我平时都要让着她,你惹了她不高兴,我也没法子。”
纪泓煊只能硬着头皮去追纳兰锦绣。纳兰锦绣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九公主是虚弱了些,但是已经用过药了,只要修养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纳兰锦绣最终还是心软了。
纪泓煊听了她的话,心里到底安慰了些。只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心里难免还有些羞愧。他看着纳兰锦绣,低声道:“我刚刚跟你说话的语气不好,我道歉。”
“嗯,我接受。”纳兰锦绣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是不是不高兴。
纪泓煊总觉得自己好像没把她哄好,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又想起了他们曾经在金陵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隔阂,都是无忧无虑的。
纳兰锦绣见他依然跟着自己,无奈地说:“我能为你们做的都做了,至于你们以后的路能不能同行,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你不用跟着我,剩下的我也帮不了你。”
“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纳兰锦绣叹了口气:“年少时候的情分我都记在心里,你不用跟我说抱歉,也不用跟我说谢谢。我们都还年轻,未来的路也还有很长,我希望你能尽快成长,不要轻易就被人蒙蔽。”
纳兰锦绣这些话说的语重心长,听起来倒像是长辈同晚辈说的。他们如今看起来是同龄,但纳兰锦绣毕竟两世为人,身上经历的事情也多,所以成长自然要比纪泓煊快很多。
而纪泓煊虽然在北疆这几年成长速度飞快,比同龄人是要成熟稳重,但比纳兰锦绣总是要差一些。
他没有意识到这个不同,反而觉得是因为她的身份转变。他们曾经是以朋友的身份在交往,而如今她是以自己嫂嫂的身份在同他说话。
他心里多少都有些落漠。只是也清楚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确实不该再肖想,她只能是他的三嫂。
“也对,咱们是一家人,说抱歉和谢谢都太过见外。”纪泓煊停住脚步,看着纳兰锦绣的背影,缓声道:“三哥和你对我厚重,我都记得。”
纳兰锦绣脚步未停,淡声回复:“你明白就好。”
回到摘星楼,纳兰锦绣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睡一觉。她如今的身子重,折腾这大半日,属实是感到疲倦了。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总感觉有人在追她。她最近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而且梦境都一样,就是一个女子在身后追她。
每一次她都想看清楚那人的面目,但是,总是在要看清人脸的时候就惊醒了。这一次亦然。
她醒来后自己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屋里烛火晃动,就问侍女:“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是亥时。”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侍女此时已经打起了床幔,有人端了一盏温热的水过来,低声道:“想必是白日里累着了,先喝口水吧!”
纳兰锦绣正感觉喉咙不大舒服,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感觉有些饥饿,就问:“可有什么吃的?”
“厨房里给您温着呢,奴婢这就给您取来。”
纳兰锦绣起身,由着侍女给她穿好鞋子,然后去了西侧厢用膳的地方。她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看见纪博衍,就问:“小少爷可来过?”
“傍晚的时候,小少爷说想和您一起用膳,后来见您睡着,他就自己回去了。”
纳兰锦绣笑了下,没在说什么。自从来了北疆之后,纪博衍就没有再去学堂了。他和徐逸寒、徐恋歌一起,由王府里请来的先生教。
这三个孩子都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只是徐恋歌性子有些跳脱,喜欢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时候会把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
除了这一点之外,先生和他们倒还是和睦的。可能是因为不用寄宿上学,纪博衍见她的时间多了一些,所以他们的感情进步得很快。
三哥曾经怕她娇惯纪博衍,后来又觉得他们母子分离时间太久,怕纪博衍和她不够亲近。总是想方设法的能让他们多接触,希望她能定下心来,好好留在府里生活。
如果现在三哥在北疆,能看到他们相处的这么好,大概会欣慰的。纳兰锦绣心事重重的吃的东西,明白自己这是又想三哥了。
北疆这么大的雪,看样子这个冬天他是不可能过来了。不知道开春之后,他能不能忙完朝中的事,过来接她回去?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他这个父亲可是当的便宜。等到开春之后他过来,只怕是孩子都出生了。
纪泓烨和她有一样的担心,他刚从宫里出来,看着空中飘着的轻雪,说道:“今年的雪似乎可外多。”
“比往年早了一些,下得也大。”龙义回答。
“北疆那边呢?”
“早就大雪封路了。”
纪泓烨的眼神变得特别悠远,他低声说:“过年之前怕是赶不过去了。”
“夫人的产期是在年后,到时候路通了,三爷可以过去。”
纪泓烨低头浅笑:“一定得赶到她生产之前到,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闹腾的。”
龙义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也不知三爷明不明白,夫人平时在他们这些下人面前,一向是很稳重的。就只有在三爷身边,她才会闹些脾气。
纪泓烨承认自己又想纳兰锦绣了。他除非是忙得不可开交,不然就总是会想起她。
好在这次朝局虽然危险,但到底是没脱离掌控,等他忙完手上这些事情,就可以去接她和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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