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也是刚刚做好午饭,她嘱咐了春莺照顾两个孩子先吃,自己则端了两份送去方家。虽说方家平日的饭食都有蒋婶子张罗,但她每做了好吃食也总要端过去一些。不说方杰如何喜爱吃她做的饭菜,就是楚非这客人总也不好怠慢。
她正端了托盘回身关院门,扭头瞧见那李家孙媳妇小跑儿过来就笑道,“柳枝儿,你这时候怎么有空闲过来?”
柳枝儿到了近前,喘得几口气就把方才家里的事说了一遍,然后一脸疑惑道,“我就觉得贵哥在外定了亲事,为何不先回家告诉你一声,他是不是怕你不同意啊?而且那楚家三日后就要请媒换更贴,五日后下聘,这也太急了。我怕你来不及准备东西,就先跑来告诉你一声。”
蒲草惊得差点撒了手上的托盘,在她印象里,张贵这年纪满打满算也就十四周岁,若在前世还是初中生呢,怎么就要成亲了?到底因为何事这般急迫?
柳枝儿担心家里婆婆寻她,又简单劝慰两句就跑了回去,留下蒲草皱着眉头快步进了方家院子。蒋叔憨笑着接过托盘,顺手指了书房说道,“我们公子在里面核账呢。”
蒲草点头道谢,三两步就开门走了进去。
方杰抬头见她进来,立刻放了纸笔笑道,“这么快就到午饭时候了?今日你做了什么好菜犒赏我,若是不合我心意,我可不告诉你酒楼这月的进项。”
蒲草也不理会他,直接坐到椅子上,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咚咚就灌进了肚子。方杰见此惊觉有异赶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事?”
蒲草懊恼的扯了他的袖子同坐,然后把张贵擅自定亲的事说了。末了又道,“我总觉心里不安,那楚家先生夫人我都是见过的,实在算不得好人品。如今他们这般急迫要把女儿嫁过来,不是那楚小姐有些什么缺陷,就是张贵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而张贵回来更是越过我这当家人,直接找了村里长辈做主,难道他是害怕我不同意?我总觉这事有些蹊跷…”
方杰伸手抹开蒲草紧皱的眉头,轻笑劝慰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值得你愁成这个样子。我这就让蒋婶子跑趟三岔河打探一下,等不到晚上咱们就知道消息了。你也担心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到时候再想应对之策吧。”
蒲草想想这也是个好主意,就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蒋婶子进来听得方杰仔细嘱咐几句就换了身衣服出门了。这老太太也没骑马坐车,但出了村子眨眼功夫就没了影子。
这让随后撵上去想要再嘱咐几句的蒲草,惊得直吐舌头,末了感慨,原来都是高手啊。
这一下午,张贵在李家吃喝说笑,蒲草却是吃不香睡不下,就是两个孩子闹着要吃包子都被她撵去找春妮儿了。
好不容易,天色将黑之时,蒋婶子终于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挖到了重大隐秘之事。楚小姐如何同书童偷情被撞破,楚夫人如何棒打鸳鸯都被她打探得清清楚楚。
蒲草听后惊得半天没说话,这事若是放在现代顶多是门不当户不对,小情侣闹一闹许是就迫得父母同意了。可如今却是女子被掀个裙角都算失节的时代啊,这楚家小姐当真是个厉害的!不管她是出于一时新鲜还是信奉爱情至上,这般敢于反抗的精神绝对是这时代头一份了。唯一可惜的是,她终究被无情镇压了。
蒲草感慨了半晌,最后才猛然醒悟,这会儿可不是佩服这女子胆子大的时候。要知道,楚家可是打定主意要把女儿嫁来,张贵还未等成亲就先戴了一顶绿帽子。
方杰见得蒲草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被楚家气得狠了,上前劝道,“你也别太气恼了,知道了楚家的底细就好。一会儿我陪你去见贵哥,同他仔细说说,这亲事也就算了。”
蒲草点头,再次谢过了蒋婶子,然后就同方杰一起出门回了自家。
两人刚刚进得堂屋,同山子和桃花说了几句闲话,张贵就喝得醉醺醺摇晃回来了。
方杰见他走路不稳,就上前想要帮忙扶他坐下。不想张贵见得两人同处一室,又想起先前里正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方杰就大骂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居然还敢公然出现在我张家。你们也不怕我哥的在天之灵见了,惩罚你们!”
方杰原本有功夫在身,等闲三五大汉也奈何他不得。但他上前之时也没想到张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会猛然推他啊,没有防备之下,手臂就重重撞到了方桌之上。
蒲草是个极护短的人,她怎么掐拧方杰都不觉如何,但是这般眼见他被张贵推得撞伤,立时大怒,抬手抄了一杯茶水就泼了过去,怒道,“你撒的什么酒疯?再敢开口骂人,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张贵被茶水浇在脸上,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酒气立时退了下去。他再想起先前蒲草整治二叔一家的手段,难免心里有所顾忌,声音就弱了下来,但嘴里依旧辩驳道,“哼,你们俩人做得好事,居然还有脸在我跟前大声嚷嚷!”
“我们两个怎么了,他未成亲,我为弃妇,为何就不能定亲成婚?”蒲草瞪圆了眼睛,手指几乎指到了张贵的鼻子上,“怎么,你可是觉得我还要一辈子为张家做牛做马才是应该?呸,你算老几!我自从回了张家,千辛万苦赚银钱供一家吃用,你身为张家男子,什么时候伸手出过一把力?
这些就罢了,我每月几两银子拿出去供你读书,你才不过考中个小小的秀才就以为天下第一了。整日花天酒地,挥霍我的血汗钱,我尚且没有找你讨个公道,你居然还敢跑来我跟前指手画脚。好,你不是想嚷嚷吗,不是想替你大哥讨公道吗?走,去里正家,找长辈们评评理,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蒲草每说一句就往前赶一步,待得说完话已是把张贵挤到了屋角。张贵到底心虚,先前又听李四爷等人酒桌上没少夸赞蒲草,心里猜得两人再去找人评理讨公道,他必然不会占便宜。
这般想着,他就虎着脸拨开蒲草的手臂气哼哼坐到了椅子上,粗声粗气说道,“要讨公道,以后自然有得是机会。我今日回来是告诉你一声,我要定亲了。明日你就进城采买聘礼用物,五日后里正和李四爷会亲自去下聘。”
他这般说着,想起未来岳父的官家出身立时又挺了胸脯,骄傲的扯出怀里的聘礼单子一把拍到桌子上,又道,“这是聘礼单子,就照这个采买。记得丰厚些,别让楚家看轻了张家。”
蒲草这一会儿是真想脱下鞋子,狠狠抽到张贵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上。但她想起那打探回来的消息,才勉强压了火气,重新坐下喝茶。
山子和桃花方才见得嫂子和哥哥吵架,都是聚到了方杰身旁,小手抓着他的腰带一脸惊恐之色。方杰给蒲草打了个眼色,蒲草也觉接下去的话不好让孩子听到,于是拉了她们好好哄劝几句送到了里屋。
张贵见此还以为蒲草被自己压了风头儿。正要欢喜的回去大睡,不想方杰伸手指在他肘侧轻轻一按,他就半身酥麻不能起身了。他大惊失色,想要喝骂又瞧着方杰笑吟吟的模样有些慎得慌,不自觉的就牢牢闭紧了嘴巴。
蒲草从里屋走了出来,见他这般惊恐模样就冲着方杰笑道,“你又使了什么古怪手段?”
方杰摇头一笑,“我这是帮你留人呢,有话快说吧。”
蒲草点头,走去张贵身边坐了,斟酌了半晌才低声把楚家的隐秘说了个清清楚楚,末了劝道,“楚家出了这等丑事生怕被外人得知,这才心急于嫁女。我不知他们夫妻是如何笼络你的,但是这楚小姐既然心里已经有了那小厮,还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想必也是个不好相与的。这门亲事就算了吧,待得它日你高中状元进士,好人家的闺秀淑女还不是可着你挑选?”
张贵先前当真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毕竟这事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但他想起早起慌乱时瞄过床上的那摊血迹以及楚小姐惹人怜惜的容貌,立时又觉这事不可信。
蒲草见张贵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听劝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抬头感激的冲着方杰灿然一笑,方杰自然笑着回应。
两人这般眉眼之间情义流转,落在心中有些犹疑不定的张贵眼里,立时就成了兜头浇下的那瓢凉水。他恍然大悟一般瞪着两人,怒道,“我不相信,这一定是你们两人合计好了骗我的。楚家书香门第,楚小姐怎么会做下如此败德之事?你们就是图谋我张家的财产,害怕我有了好岳家助力,坏了你们的好事?”
蒲草本以为劝得倔牛回头,哪里想到张贵如此冥顽不灵。她也着实生气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你那脑袋是榆木做的不成?我好话已是说尽,你居然还如此执迷不悟?如你所说,楚家书香门第,怎么就会看中你一个农家小子,又这般急着成亲,你也不想想这其中蹊跷?再说,张家的财产本就都是我辛苦赚来的,我想花用谁会说个不字,还说我设计图谋,真是笑话!”(努力码字,好痛苦啊!要质量就没速度啊,我还是慢慢码吧。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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