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眼里浸润着温柔的流光,却嘴上嗔道:“难不成想知道你去哪儿就是想你念你了?”
穆溱没有搭话,却兀自将手搭在暖炉上,望着幽幽檀香散发出来,眼神迷离悠远。
“今日暴雪不止,已经有百姓无家可归,眼下父皇身体有恙,否则那张淼,怕是已经死了!”穆溱的眼神缩成一道黑光,冷若冰霜。
“即便如此,殿下也要等陛下定夺,一切以救灾为主。”穆溱听出花弄影这话的玄机,笑道:“难不成,你担心我做错事?”
虽是打趣,却说的不差。
是的,她怕。
生怕他在初雪夜未归,怕他会废寝忘食,怕他会死。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花弄影在他这里竟然完全卸下了防备和伪装?
或许,就在他刚刚回来时,生怕他见到别的男人时的张望复张望吧,原来,她是不抗拒他的爱的。
只是,现在知道,还来得及么?
“那么往后那位张天师不在宫中作乱,殿下做什么事都会方便许多。”花弄影似笑非笑看着他。
她知道,皇位对于穆溱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穆溱感叹了一句。
是啊,穆清和穆潇,宫里的李淑妃和陈贵妃,那一个都不是好惹的,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可是,花弄影始终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说着话之时,她还不忘对着穆溱眨眨眼,俏皮而魅惑:“那么这次赈灾机会,一旦太子处理好一切,将会得民心,得圣心。而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下子,可就没有穆清什么事了!
穆溱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而这所有的动力,全来自于那个叫做花弄影的女子。
她,是他的精神支柱。
大雪接连着下了几天几夜,伏苍上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穆溱此时已经出去赈灾,穆潇和穆清随从帮衬。
这一日雪方停,一大早就有各宫妃子前来太后宫中请安,以示孝礼。
在操持所有的茶点之时,花弄影迎面走来了柳素衣,一别许多日子,这还是她们近日来头一回见。
柳素衣俨然一副皇子妃的模样,不为自己,也须得做出样子来,免得被人轻看几分。
“见过五皇子妃。”花弄影带头的一群宫人连忙躬身行礼。
柳素衣这时瞧见了花弄影,双眼带着恍惚,先是镇定说了句“免礼”而后在花弄影耳根前轻轻说了几句话。
看着柳素衣远去的背影,花弄影蹙眉森冷,像是一股千年深渊幽潭,黑不见底。
大殿之中,花弄影在一旁侍奉茶点,她远远看见了玉姬。她静静地坐在那一端,不时的打量着花弄影。
每个人都无非是说什么近日来的趣事哄太后开心,只有玉姬无缘无故被人牵扯,太后却对她多加维护。这又使诸位嫔妃又对玉姬多了几分仇视。
等到众人散去后,花弄影按照一切程序收拾妥当,她只身来到了柳素衣所说的宫墙一角。
柳素衣早已在那里候着她许久了,见她来了,柳素衣欲言又止。
“五皇子妃有何事相告?”花弄影的语气不似之前的热火,却也不敢失了分寸。
柳素衣噙了泪意,她咬咬嘴唇,像是做了一个极大的决定似的:“我知道你不爱与我说话,但事到如今关乎生死,我不得不找你。”
花弄影秀眉一挑,心想着柳素衣又想打什么主意?
柳素衣见她心存疑虑,又仔细看看周围,小心翼翼道:“这些日子诸位皇子赈灾,怕是凶多吉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花弄影是在不耐烦,与她柳素衣说话,她总是不愿的。
“姐姐,求求你救救四殿下吧!”说着,柳素衣哭着跪了下来:“这次赈灾,其实就是一个局。穆潇打算要在外头设局,杀了四殿下和太子!这样一来,皇位之争还有什么悬念可言呢。”
看着柳素衣扒扯自己的手,花弄影半信半疑:“即便穆潇有这样的野心,也未必有这样的胆量!我如何信你?”
柳素衣又接连着说:“姐姐,到时候人已死,一切无从查起,再将所有参与赈灾的异党打压,胡乱编造一个流民误杀皇子的事件,又有何不可?为了皇位,没有什么不值得赌一把的!”
花弄影依旧将信将疑,看着柳素衣的泪眼迷离,她不得不多存了一份谨慎。
毕竟柳素衣,素来会做戏。
“可穆潇是你的夫君,你为何要出卖他?”
柳素衣的眼眸沉了下去,就像是厚重的石头沉入湖底一般,烟波浩渺,却再无一丝起伏。
“可是我最爱的,一直是四殿下啊!姐姐你知道的!等到这件事之后,无论我的夫君何去何从,我都会跟随到底!”柳素衣的毅然决然,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与那人共赴生死一般毫无退路。
“他什么时候动手?”花弄影的表情,冷到了极点。
“就在这两日了。在不赶快通知他们,就要来不及了!”柳素衣说到此处,又嘤嘤低泣起来。
做别了柳素衣后,花弄影并没有立即决定,心中思量再三之后,她决定亲自前往灾区报信。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采薇采菲二人,强烈制止了她。姑且不说外头混乱,就是花弄影一人,也无法担当得起所有的种种猜疑。
因此,这无疑是件冒险之事。
“采菲,你去禀告太后,就说我身子不爽快,出宫回府。采薇,这几日你待在府里,任何人来访,一律说我病中修养,恕不能见客!”
花弄影的决定,并非是空穴来风,也并非仅凭柳素衣一面之词。而是她这几日里,连续收到了派出去的暗卫的回报,无一不是与柳素衣所说的吻合!
既然穆潇早已备好了一切,那么,必定是早就做了万全之策应对,想要去给穆溱通风报信,实属难于上青天!
出宫后当晚,花弄影安排好一切之后,只见她黑袍加身,一副英气逼人的男装,来到大门口。
今夜之行,注定艰难坎坷。可是,她愿意以身犯险。
方要踏上马背,就被一个黑影重重摔下,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仔细一看,竟是江无痕!
“你不要命了!竟敢只身前去灾区!”江无痕怒从中来,脸上隐忍的怒色像是熊熊大火燃烧过的天际,通红不退。
花弄影艰难爬将起来,她看着江无痕,丝毫没有退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穆溱送死!”
江无痕目光缩成一道冷光,似乎要将眼前的花弄影和采薇侵吞入腹,将她紧紧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当真不听话么?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江无痕暴怒起来,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只失去理智的狮子。“先不说灾区瘟疫盛行,你知不知道穆潇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便是带翅的飞鸟亦是难逃手掌心。你这样单枪匹马的,就是白白送死而已!”
花弄影一怔,江无痕这话什么意思?
“奕之,你早就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肯施以援手?”花弄影的语气太过激动,甚至显得有些蛮横无理。
“我凭什么要救他?就因为他是太子?我江无痕、无生门从来不做无谓之事。”江无痕说这话时,心在淌血,语气也跟着沉了下去。
花弄影看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个人有各人的处事原则,她没什么权利要求江无痕去救穆溱。但是,她要去救!
不顾阻拦,花弄影骑上马背飞奔而去……
穆溱赈灾的地区,是最偏远也最贫苦的山区,那里是苗疆,因此最是危险。
日夜马不停蹄,花弄影终于来到了一座城池:遥城。
遥城内一片繁华,雪后道路早已请了干净,但是四处都是流民盗匪。沿路总能见到一些粥铺施粥救民,花弄影心中猜想定是政府号召所致。
这时,花弄影来到一个路边的茶铺上饮茶,歇歇脚,再换匹脚程快的马,好早日抵达遥城之外的偏远地区。
由于她前几日都是男装打扮,路上又都是不相识之人,所以到没有什么麻烦出现。
正喝着茶,这时里座传来一片熙熙攘攘声。
“你们知道吗?最近苗疆那一块出事了,听说皇上派人赈灾,反将流民杀光戮尽!当真让人发指!”
那人此话一出,周遭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顿时茶馆就要炸开了锅。
“何止啊,你们可知这个赈灾的人是谁?竟是太子!如此狠心无情的禽兽,怎么会有资格承接天下大任?”
“哎,可不是嘛,他周围的那位四皇子穆清就好的很,奈何没有实权,才将流民祸害至此啊!”
……
与此同时,有一种声音是与方才的声音相反的,大意是说什么穆溱是遭人陷害诽谤,自己劳心劳力,早已混了过去云云。
花弄影难分真假,等到那店小二上茶点时,她问了句:“店家,这几位大哥所说的可是真的?”
穆溱不是这样的人,她倒是想了解了解,究竟谁会给穆溱扣上这样的大黑锅!
“这位公子,我看您不是本地口音,恐怕还不知道吧?最近苗疆一带流民盗匪众多,还有人易子而食,过路之人都惶惶不安终日啊。那一带,早已是荒芜一片了。我看公子这身行囊,是要往何处去?”
那店家说的邪乎,就连周围的人都感叹不已。眼看着店小二上完茶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花弄影只得强作淡定:“不瞒你说,我正是要前去苗疆一带。”
听完花弄影的话,附近的茶客也都赶紧凑了过来,纷纷劝道:“小哥,你三思啊,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是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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