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也不能责怪姜羽凡。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定国军早将暗卫给当成了自家兄弟。一起逃过难,一起扛过枪,这不算朋友算什么?
故而,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当他们要杀敌的时候,自家兄弟忽然就倒戈了。
他们射箭,暗卫偷箭筒。他们扔石头,暗卫索性连这山头都给打扫干净了。瞧着比自己脸都干净的地面,定国军们困惑了。
这是要闹哪样?
同室操戈的事情他们做不出,暗卫说到底也不曾真的伤了一个人。瞧着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正是因为这些恶作剧才使得对面的敌人架起了半个吊桥。
姜羽凡也是没了法子,才请来了双方人马的最高领导人。到底要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小爷我很委屈,小爷我不干了。
听了经过,定国公似乎也意识到错怪了自己儿子。要他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唯有将一腔子不满都发泄在了君青蓝身上。
“解释!”
这一声,振聋发聩,声振寰宇,君青蓝觉得耳朵嗡嗡的响,险些头都晕了。定国公面孔微微一红,却不过略将唇线松了一松,始终盯着君青蓝一瞬不瞬。
他也意识到,对个女子发怒非常不应该。可惜,实在控制不住!
“这个……容我瞧瞧。”
君青蓝微侧了身子,从定国公身边溜过。先瞧了瞧凑在一团,却分明刻意挡了山头吊桥口的暗卫。见他们各个一派轻松自在,眼眸中精光大声,分明暗喜,不嫌弃事大。
这个表现……
君青蓝心中一动,忽然就定定瞧向了另一侧的崖头。
暗卫们不会胡闹,端王府的暗卫更加不会。他们忽然这么做,当然有他们的道理,而且是硬道理!
“你也没话说了吧。”姜羽凡等了半晌不闻君青蓝出声,立刻便将胸背给挺直了:“你也有词穷的时候?罢了罢了,小爷我大人大量也不与你们计较。赶紧的躲开些,让我射杀了那些贼人,再晚了可真就来不及了!”
说着话,姜羽凡便用手去将君青蓝拨在了一旁,扭头便要招呼弓箭手上前。
“不行!”君青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伸手险些把姜羽凡给推了个趔趄:“谁也不许动手!”
“你……你干什么?”姜羽凡彻底惊着了。眼瞧着纤细窈窕女子伸展着双臂挡在眼前,寸步不让,身后就是绝壁,一时叫他惴惴。
“我方才但凡用点力气挣脱你,你现在已经掉下去了!”
姜羽凡叉着腰,怒视君青蓝,等她给个合理的解释。
君青蓝却微笑着摆摆手:“多谢姜小爷手下留情。不需要劳烦弓箭手,且等着便是了。”
“那是南疆人,你看不到么!”姜羽凡吸口气,纵是他与君青蓝关系再好,也忍不住怒火中烧。指着几乎能瞧清楚面容的那些搭桥人嚷道:“他们就要过来了!”
“我看到了。”君青蓝含笑而立:“所以,等着。”
姜羽凡有心再上前,无奈暗卫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君青蓝给遮了个严严实实。那单薄的身躯再也不是他能触碰到的了。翻脸么?他根本做不到!
姜羽凡狠狠跺了跺脚:“你可千万别后悔!”
姜羽凡一扭头,定国公就站在五步之遥瞧着,俨然将方才一切尽收眼底,却始终抿着唇瓣,半个字也不曾说过。姜羽凡的心立刻就慌了,心里如同开了锅,盘算着该怎么跟自己老爹解释方才的一切。
“静观其变。”定国公却并没有苛责的话,反倒破天荒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以示安慰。这举动分明再正常不过,放在姜羽凡眼睛里却叫他险些涕泪横流。
苍天啊!自打他对万物有了意识,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吧,他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居然……如此亲厚的安慰了他?方才在君青蓝那里受的委屈算什么?跟这一拍比起来,瞬间就可以灰飞烟灭了。
于是,他眼中的颓废顷刻间消失的荡然无存,只余一片惊人的明亮。目不转睛盯着前面端王府暗卫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倒要瞧瞧你们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这么一耽搁,连接东西两院的吊桥就已经初见规模,只需将两侧绳索在山口固定,便算完成了。人群里却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下一刻,便见暗卫们似潮水般退下,山口处瞬间只余君青蓝一人。
姜羽凡吃了一惊,凝眸望去。在遥远的吊桥另一头,忽有寒鸦掠起飞速而至。待到近了,方才瞧出那并非鸟雀,而是一个人。那人,衣袂翻飞临空而来,如墨长发于风中飞扬如丝。灿阳如金,被他甩于身后,忽然就生出万丈光芒。
恍惚中,姜羽凡只觉云浪在他脚下翻滚,连艳阳青山,天下绝美的景致都成了那人的陪衬。一切,在他身后忽然就渺小了。
此情此景,美则美矣,姜羽凡却瞧的揪心。从东院到西院,这么远的距离,能随随便便跳过来?即便你轻功盖世,也万万不可能从这未完工的吊桥上跳过来!
哪个傻子!不是找死么?
然而,他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那人跃至半途,足尖在绳索上只微微一点,便一个纵身稳稳落在了西院的地面上。
“你的境况,我很满意。”
男人凤眸狭长,似将艳阳温暖尽数驻于眼底,注视着君青蓝一瞬不瞬。他声音如古琴悠扬低沉,却不曾沾染半分情绪波动。
君青蓝的心却在那一刻狠狠颤了一颤,突然就荡起了层层涟漪,再难平静了。
“属下,见过端王爷!”
暗卫们齐齐跪倒,一声呐喊,声振寰宇,众人抬头,眼底俱是骄傲。悬崖飞度,踏空而来,什么人的主子能有这般神技?即便你真有这个功夫,怕也没这个胆子!
承天宗算个屁!这才是真神仙!
“起吧。”李从尧容色浅谈,微抬了手臂。
宽大衣袖被山风卷起,衣袂飘飘,凤眸一瞬不瞬瞧着君青蓝。良久勾唇一笑,将她一双素手紧握,却渐渐颦了眉:“手指冰冷,无肉寡瘦。离了本王,你果真茶饭不思,真真叫人伤神。”
言罢,他将披风接下,给君青蓝系上,轻柔优雅。披风宽大轻薄,将他二人身躯笼罩,从后面瞧着,便似那一对男女紧紧相偎依靠,共瞧着云浪四海,青山依旧。
“好一对璧人!”刘步仁适时开口,由衷赞叹。
众人纷纷点头,的确的确。真真赏心悦目。
唯有笼罩在披风之下的君青蓝将唇角不可遏制的抽一抽,再抽一抽。
“王爷,如今乃是盛夏。”
所以,穿着这么个披风,不热?
“恩。”李从尧从善如流:“山口风大。”
“王爷,吊桥马上就架好了。”
所以,只消等上片刻,您就可以放心大胆踏着吊桥过来,需要冒这么大风险?
“恩。”李从尧容色不动:“工程太大,需要检验。”
“王爷,你许久不见,得有许多事情要交代吧。”
所以,这么扯着她是什么意思?
“恩。”李从尧淡然从容:“不急,他们可以等。”
好吧。君青蓝选择了闭嘴配合。说到底,您不过就是想要卖弄一下,好成了万人敬仰的神仙英雄。不得不说,非常成功!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拉上她?
李从尧瞧着身侧小人眸色闪烁不定,虽不再开口,却分明腹诽。于是,眼中暖融融的灿烂一分分暗了下去,渐渐生出了几分薄怒。忽然就扯下了君青蓝的披风,一把丢给了身边的暗卫,大踏步走了。
君青蓝只觉莫名其妙,这人喜怒无常的性子还真是……千年不变。
“端王爷。”定国公乍然瞧见李从尧,自然也有些震惊。但他到底见惯了风浪,比这些个年轻人不知沉稳了多少,一早便平静了下来:“您这是……打哪来?”
难怪方才暗卫和君青蓝极力阻止定国军,原来他们早就瞧出架桥的人是李从尧带来的么?
定国公悄然朝他身后瞧了去。吊桥已经合拢,在做最后的检验工作。他眯了眯眼,无论从装束打扮,还是长相肤色上瞧,架桥的都是南疆人。
李从尧怎么忽然同南疆人建立了信任?
“听说有暴民袭击行宫,我便说服了南邵王前来营救。这几个架桥的南邵勇士,可是千里挑一的难得,果真当得大任。”
这话让定国公越发的意外。架桥的人居然是南邵王的人?他不会忘记,在进入南疆以后,长久以来给北夏提供各种便利的是昭阳王。甚至在百姓第一次围攻行宫时,昭阳王妃亲自到场。而昭阳王在南疆最大的政敌,就是南邵王。
这两人早就势同水火势不两立。
瞧大家往日作为,莫非昭阳王不是至死不渝的好朋友么?李从尧忽然和南邵王这么亲厚,是什么情况?
那一头,君青蓝已经同暗卫一起检查了吊桥,一切都完美的没有任何问题。而南邵王的部下们却并没有因此倨傲,反倒功成身退,在交接完成后,竟纷纷退回到吊桥另一侧去了。
至今为止,东院过来的人,只有一个李从尧。
定国公表示,这样的情况,更加叫人看不懂。
“端王爷近日辛苦了。”定国公思量良久,总要找出一句无伤大雅的话来:“西院的膳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赶紧回去歇息用膳吧。”
“不必。”李从尧只瞧了眼君青蓝,却不曾移动分毫:“吊桥既已无虞,我便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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