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河

    
    紫色眉眼微微眯起，看着顾西辞温柔一笑道：“抱歉……”
    楚晋先爬了起来，雪白的手伸向顾西辞。
    顾西辞也没客气，触手一碰接触到的是一只温润白皙的手，手指修长，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
    可令顾西辞不解的是，他的掌心某处却略有薄茧。
    还未来得及细想，身后却率先传来了一个轻挑的声音：“哎呦，想不到老五你也算得上身手敏捷的嘛。”
    一袭红底金丝织锦长袍在日光下简直晃人眼，手中纸扇上用鎏金勾勒着几朵芙蓉花，摇曳间最是风流倜傥少年郎。顾西辞却只觉得头顶一只乌鸦嘎嘎飞过，现在热吗？现在热吗！
    目光扫过身后那根红漆柱，上边钉着的正是刚才破空而来的柳叶刀！柳叶刀深陷柱中，足有一寸之长！
    冷清的眸子闪过一丝戾气，这般操作是想要人命啊！
    楚晋轻咳几声，气息不稳，脸色愈发苍白：“小七说笑了，我方才腿上没力，不知绊倒了什么才连累了辞儿的。”
    楚洵满脸不屑，却还是给足他面子，按他所说的方向看去，没想到真的看见了一小块石头静静地躺在地上，这小石头对他来说并非大事，可对于这个弱不禁风的人来说，却真有可能被绊倒。
    他心头不免生疑，难不成这次又是巧合？这么多年来他多次有意试探，却始终没能摸清楚楚晋的底子。
    眼中几番思量，最终含笑看着顾西辞：“可真是叫小美人受惊了，没受伤吧？”
    顾西辞冷笑：“若是成王殿下的手再快上一分，我也不站在这里话了。
    “哎呀，小美人可真爱说笑，本王怜香惜玉，怎么能舍得让美人受伤呢？”折扇一合，楚洵玩味地抬起顾西辞精巧的下巴，一脸痞笑。
    若是一般女子见到他这幅模样，可能早就娇羞得抬不起头了。然而事情发生在顾西辞深航，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把绣着鎏金芙蓉扇子已断成了两截，而罪魁祸首却没有半分抱歉之意，冲着他微微一笑：“抱歉哈，力气大了些。”
    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刚才的暗器差点要了她的命，如今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你这……大了不止一些吧！”楚洵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断成两半的扇子还放在他的手中，不得不佩服这姑娘大了些许的力气！不过他极快的收敛了神色，继续嬉皮笑脸着：“小美人竟然有这般神力，不如同我一起试试他们刚改良的弓箭如何？！”
    楚洵正打算伸手握住顾西辞肩膀，一道白色身影却率先挡在了她身前。
    楚晋身子一低，整个人像是挂在顾西辞身上一般，声音里满是委屈：“辞儿，我好像扭着了脚……
    委屈的语气惹人心疼，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正巧出现在他那双妖媚的紫色瞳孔里，倒是让身为女子的顾西辞心里一动。这个男人真可谓是比女人还要妖媚呢！
    顾西辞用力握拳，她一向不喜这般娘娘唧唧的男子，可面对楚晋，她却没有半分办法。那个男人像是老天派来收她的一样，一举一动都让她无可奈何。
    人人都道成王楚洵是祸世的妖精，但于顾西辞而言，这个看着无辜无用的昭王楚晋才真是媚惑入骨。
    极自然的稳住了病弱美人摇摆不稳的身子，顾西辞心中忍不住暗笑，忽然之间她好像对这个昭王产生了不少的兴趣：“扭伤脚了？那我便先扶着你吧。”
    楚洵看着两人亲密模样，心里恨的白眼翻上天，这个病秧子怎么每次都在这种时候跑出来捣乱！
    侍卫将新型弓箭递过来，楚洵眼睛一转，笑看着搀扶着的两人，惋惜道：“老五你还是早些回府吧，你身体太弱，这些东西都不适合你！你瞧刚才那一箭得亏有那小石子，不然还真有什么闪失，父皇母后可要降罪于我了！”
    话语间倒是楚洵委屈了。他那句话每个字都像是在为楚晋担忧，可实际上却暗地在顾西辞面前显摆自己，叫顾西辞好生认清那个楚晋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软蛋。
    顾西辞定眼一瞧，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练武场，要是她刚才真在这里被射到了，也只能是够自认倒霉。
    对于这种不顾人命的行为她倒是没什么其他的看法，毕竟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没有同情这一原则，她本身就是从事杀手这一行业，手上不知道已经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可今天这个行为，却让她分外不爽。毕竟那一箭要的是她的命！
    顾西辞看了一眼那一张新弓箭，眨了眨眼，忽然俏皮一笑：“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哦？不知道赌什么？”楚洵被她刚才那一眼天真风情看得勾魂夺魄了去，听她这般说，立即便来了精神，“小美人你尽管说，无论是什么赌注，我都愿意奉陪到底！”。
    纤手一指指向场地上的箭靶，顾西辞挑了挑眉毛：“咱们就来试试这新弓箭怎样？一人十支，就看谁射中靶心最多为胜利。”
    “没问题！”楚洵一双桃花眼放出灼灼目光，笑得越发妖娆诱惑：“本王若是赢了，小美人可打算以身相许？”
    他貌似玩笑，眼神却根本不从顾西辞脸上挪开，很是自信。
    顾西辞浅浅一笑：“当然可以。”
    肩头突然一紧，她回头便看见楚晋皱着眉头，担心地看着她。顾西辞轻轻安抚的拍下他的手，直视着楚洵：“那我若赢了，可就要请成王殿下顶着苹果给昭王殿下练练手了。”
    对面那人闻言浑身一抖，顾西辞笑意更甚，看起来这个成王说的到比做的好听啊！
    “如果成王殿下害怕的话，那就算了。”顾西辞故作失望，摊了摊手与旁边的楚晋相视一笑。
    “谁害怕了？赌就赌，你可别忘了要是你输了，可就要嫁给我了哦！”楚洵大声反驳道。笑话，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害怕这样一个小姑娘！
    楚洵这人太爱面子，正好可以拿来利用一番。顾西辞在心里思量着，他平日里便是光鲜亮丽，像个要开屏的孔雀一般，过分骄傲，也是时候有个人教他做人了。
    谈笑间，场地都被清理出来了。空旷的场地上，一排整齐的靶子放在她们的正对面，草靶的靶心只有拳头大小。
    楚洵换上了一身骑射服，没有了各种鲜艳夺目的色彩和累赘装饰，简简单单的倒显得整个人都更加清俊起来。他从腰后抽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展开：“美人儿，是你先来还是我先呢？”
    顾西辞看着那出镜率超高的折扇，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这货难不成是个倒卖扇子的吗？这样土到掉渣的扇子他还批发了一沓不成？简直就是淘宝统一印刷，流水线生产！
    顾西辞默默的移开视线，有些无语道：“还是请成王先来吧。”
    紫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楚晋攀附在顾西辞的肩上，侧身挡住自己微微上翘的唇角，“辞儿若不敌老七，那我便同你一起嫁去成王府好了。”
    言语中尽是玩笑话，可顾西辞却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不容争辩的霸气，抬眼望去依旧是苍白惨淡的面庞，深紫色的眼瞳里仍然是干净明澈，看不出半点别样的情绪。
    那人温柔笑道，“辞儿放心，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顾西辞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这个她看不透的人，让她有一种太危险的错觉。
    “接好了。”
    楚洵挥手将箭筒抛向空中，顾西辞伸手一捞，稳稳接过，将楚晋安置在旁边树下，拿着箭筒走向靶场。
    看着顾西辞朝着自己走来，楚洵甚是满意，桃花眼中光彩熠熠，不忘向顾西辞吹嘘道：“小美人儿你可要好好看清楚了。”
    弓拉满月，一支长箭破空而去，风中呼啸，飞快射中红心，箭头深没草靶，只有箭羽在阳光下轻轻摇摆。
    站在一旁的侍卫们纷纷鼓掌欢呼，楚洵更是笑得看不见了双眼，唇角魅惑，纵然没了招摇的锦绣衣袍，他这人依旧风流倜傥。
    他伸手从箭筒中又抽出三支长箭，一起放在弓弦上，马步一蹲，身子稍梢向后倾斜，用力一拉，呼啦一声三箭齐发，划过三道笔直的线条，三支箭分别干净利落地正中连续的三个草靶靶心。
    紧接着又是三箭齐发，同样毫无误差正中靶心。
    这下可看的侍卫们目瞪口呆，震惊不已。原先只传闻成王殿下为人风流，胸无点墨，却未料到殿下竟然箭术如此高超，怪不得皇上都一直很器重成王殿下！
    他们不禁为这姑娘叹了口气，看着情形，成王殿下赢定了，今天这小姑娘恐怕是要输得很惨了！实在自不量力，练武场上没人看脸，各个都是凭本事说话。就她那小胳膊小腿的，怕是连弓箭都拉不开！
    不过倒也有可能，这丫头根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所图谋的就是成王殿下本人！毕竟哪个贵家小姐可真愿意嫁给这病秧子的王爷，就算是正妃，那也是得守一辈子活寡。
    “小美人儿若是想认输可是来不及了哟。”楚洵眯着眼睛笑，满脸戏谑之色。
    顾西辞微微一笑，她倒是还真没想到这个花孔雀还真有些本事：“王爷身手不凡，真叫人佩服。”
    楚洵正得意的准备放声大笑起来时，又听她继续道：“不过呢，我纵然没念过什么书，也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
    楚洵一愣，想不到这个女子倒有些胆识，不由得欣喜，反倒拍手叫好来：“好，本王就是喜欢美人这般直率的脾气。”
    他忽然伸手把箭筒里剩下的两支箭折断，水汪汪的桃花眼向顾西辞抛了个媚眼：“可别说本王欺负你哦，就当送了小美人两支，美人儿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哦。”
    “成王爷当真不要这两支箭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场人人皆是见证。”
    八支箭全中，早已是大胜之局。在场的士兵都不敢说十只箭能射中八只，更别说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楚洵双手环胸，看好戏一般，等着看这个小美人要在自己身下做这些无谓的挣扎。
    “好吧。”顾西辞也不客气，单手抬起弓箭，动作十分迅速的从箭筒里抽出一支，搭箭拉弓，瞄准对面的草靶。
    楚洵眼前一亮：“哎哟，动作还挺标准的嘛！”
    嗖的一声，长长的箭羽破风而出，逆着金色日光，直直的飞向靶中红心。
    意料之中，正中靶心。
    “辞儿好厉害！”
    所有人都为顾西辞这波操作惊掉下巴，而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顾西辞身旁的楚晋，从怀中取出锦帕，贴心地替顾西辞擦去额头薄汗。瞬间顾西辞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笼罩进一股清淡的沉香味中，说不清，道不明。便如这香的主人，花非花，雾非雾，朦胧不清，道不明。
    楚晋温和一笑：“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辞儿怎么这么看我？”
    那无辜的眼神犹如皑皑高山白雪，但很快又是一阵强忍不住的咳嗽，白的可见肌肤下青色血管的皮肤很快染上一层不正常的红色，又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顾西辞甩了甩脑子里不正常的画面，别开眼说道：“没事。”
    也许真的是她多心了罢，这般病弱之色是装不出来的，若是连自己的肌肤血色都能够控制得住，那恐怕眼前的早就不是个人了。
    她漫不经心的拿过第二支箭，搭在弓箭上，忽而回头望着楚洵，像是确定一般问道：“王爷所说过的话可都作数？”
    “自然作数！”楚洵满是自得，根本没把顾西辞放在眼里。刚才那绝对是意外！哪怕不是意外，依顾西辞这般娇小体弱的模样，也绝对没有体力射出第四箭，更何况想要赢自己，她就必须连中八箭，这怎么可能发生在她那个小姑娘身上？
    顾西辞倒是没看出楚洵的这些小心思，只见她红唇微扬，弓箭对准前方，手腕轻轻一松，长箭向前飞去，却在中途吧嗒落地。
    众人皆有些失望，真不敢相信，这两箭是同一个人射出来的！
    楚洵赶紧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来掩饰自己眼中的得意兴奋：“小美人可别心急了，慢慢来。”
    唯独楚晋依旧脸色平静，毫无波澜，似乎根本毫不在意比赛输赢，只是依旧笑容浅，目光温和的注视着顾西辞，满眼中都是她。
    女子纤细的手腕再一次绷紧，这一次又同上一次一般，箭跌落在半途中。
    看到这里周围人忍不住发出嘘声，可下一秒就被楚洵瞪了一眼，众人只敢偷偷暗笑。这女子与成王殿下相比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楚晋平和的递上箭，凑在她耳边轻轻道：“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明日就与你搬到成王府去……咳咳咳……”
    终于要忍不住了吗？
    顾西辞嘴角一勾，漆黑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隐隐透出别样的光彩，接过长箭，照旧是搭弓，用力拉弦，动作干净利落。
    楚洵拿着小扇子摇得那叫一个得意：“今日太阳怎这般毒辣，都快把本王娇嫩的肌肤给晒红，小美人可要快些哦，本王可不想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