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河

    
    店小二赶紧急切的跑过，“二位要不要安排一个包厢？方才正好多出一间来了。”
    顾西辞觉得有些稀奇。
    她刚才分明可是看见不少各府家丁在外头排队订包厢呢，这怎么会多出一间来？就算是有多的，不也先该给那些预定的吗。不是说好的要是没预定就只能一楼大厅吗，别管天皇老子如何位高权重都不好使吗？
    这店小二自己也好奇呀，怎么掌柜的就突然慌慌张张让他把这两位带到包厢去。不过好奇归好奇，他也不敢多问。
    反正听掌柜的话就对了，让干啥就干啥呗。也许掌柜的也是嫌弃这桌客人实在太闹腾了，所以就打算把他们送去包厢？
    “不必了，我们坐一坐等会儿就走的。”楚晋对着店小二浅浅一笑，只让人觉得如同“吹面不寒杨柳风”一般温柔，店小二一脸傻笑飘飘然的走了，仿佛还沉醉在刚才那温柔浅笑中。
    顾西辞心中感慨，却原来这美人计还当真是男女通吃啊！
    看见楚晋正望着她笑，她赶紧扯开话题道，“王爷刚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楚晋眼前一亮，赶紧点头，“嗯有事！”
    ……
    半个时辰之后，顾西辞有气无力的瘫倒在成衣坊的椅子上，毫无形象。逛街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酷刑，最耗费体力的活动。
    而更可怕的则是楚晋！明明一副咳着咳着就快断气的模样，竟然能够拉着她从城东逛到城西，从城南逛到城北，几乎把整座皇城都逛了一圈，可他还是一如方才模样，看着病弱就是不倒！硬生生拖着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弱身体拉着她逛完了大半个京城！
    成衣铺子里的老板正十分殷勤的种了许多漂亮衣服出来奉到楚晋面前，“您瞧瞧这一件，这可是平沙走了六个多月的水路才送过来的珍珠缎，您再瞧瞧这纹路是不是瞧着就闪闪发光，这里头织布的时候就特地放了极细的金银线，这布料可不容易织，金银线容易断，放得粗了布料又硬，就这一匹布料可就得几十个绣娘赶工半个月才能织出来呢。”
    顾西辞真的很想告诉他，其实自己身上这一件就已经很好了，真的非常可以。可是楚晋带着她都已经试了几十身了，可还是连一件满意的都没有，还说为了围猎准备要多备上几套。
    去打猎而已啊，准备那么多衣服干嘛？穿给谁看啊！给猎物看吗？他们只想逃命好吗！这是去打猎又不是去选秀！
    不过不得不夸赞楚晋的眼光是真的好，刚才替她挑的那一身打猎时穿的胡服倒是颇得她的心，线条简约利落，剪裁贴身舒适，在手肘关节和袖口缝边处都用鞣制柔软的小牛皮加固，经久耐磨，很是不错！恍惚间让顾西辞甚至有一种回到当初穿作战服时的状态。
    到时候对付平远将军的时候说不准也能用得上呢。
    老板将衣服一展开，眼前忽觉一片流光飞跃，轻软如羽，若隐若现间细碎的光芒细闪，日光反射下却如同水波粼粼，顾西辞眼睛微眯，这样一件衣裳恐怕要价不菲。
    楚晋拍了拍她的手，“快去试试。”
    “还是不要了吧……”顾西辞整个人没骨头一般的整个瘫在椅子上，她光是穿衣服脱衣服都整个人快要疯魔了。
    浅樱色的薄唇一挑，“你觉得呢？”
    顾西辞只能认输，楚晋这人分明看起来是一副无公害乖巧模样，可是折磨人起来怎么就那么心狠手辣！
    她甚至有种错觉，觉得楚晋其实是在报复自己刚才与闾丘谢兰靠的太近。可是她委屈啊，事情又不是她主动的，另一边她又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没啥可能，算起来她和楚晋才相识多久啊？
    难不成楚晋对她有好感？
    顾西辞有些猜疑的朝他看过去，便正好瞧见楚晋也正巧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相交，楚晋微怔，随即对她粲然浅笑，眉间一点朱砂红艳妖娆，“还不快去？”
    顾西辞赶紧别开眼，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入夜，皇宫中张灯结彩，羊角宫灯在在风里摇摇晃晃，映着天上闪闪的星。
    顾西辞没来得及回丞相府，楚晋挑东西过分苛刻耽误了许多时间，她就只好跟着楚晋的马车一块去的，而下车时凑巧又与李梦依一行碰上。
    顾华清一见着她就越发恨之入骨，纵然夜色已深，天色晦暗不明，如却还是看见顾华清气得拳头紧握，李梦依对她一贯以来是不给好脸色的，重重地哼了一声，“还不快滚过来！”
    顾西辞立马低眉顺眼的快步走了过去，跟在他们身后。
    荆高小声提示，“王爷，咱们也要进去了。”
    “等一等吧。”楚晋目光柔和，紧紧相随着她那道单薄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吩咐了一句，“咱们走吧。”
    ……
    中德殿沉浸在一片热闹当中，筹光交错，灯火和舞女们曼妙的身姿相映成趣。
    而这般欢乐气氛背后却早已是波涛汹涌。
    越离国的使臣拿着酒杯对着大楚国的皇帝楚应辰遥遥举杯行礼，“我此次前来，仅代表着我皇向陛下转达我皇的想法，我们是带着极大的诚意来到这里，希望两方能够和平谈判，以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
    使臣说完，他身旁的一人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此人气宇轩昂，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就叫人不能轻易忽视。有不少跟着父母一同来参加宴会的官家小姐们已经暗地里偷窥许久，都在想尽办法探听他的消息。
    “这是……？”皇帝问道。
    男子拱手行礼，“在下越离国太子闾丘谢兰，见过大楚国陛下！”
    态度不卑不亢，气质优雅泰然自若。
    其他众人一片议论纷纷，原先消息传过来时便有传闻说越离国太子会一起过来，众人也不过一笑了之，而今日迎来路上那个小插曲更是让众人对颇为轻视。
    但现在一看，这越离国太子绝非池中之物，在他国皇帝面前都没有半点畏惧之色，那份从容淡定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楚洵将扇子一合，眼前这人当真是自己今日里迎接的那个越离国太子吗？坐在马车里都能摔伤的人怎么可能有这般气宇轩昂？
    楚洵桃花眼微眯，他这次倒是看走了眼。
    目光流转转到太子楚煜脸上，看见他眼中满是警惕。
    这也许就是身为太子和普通皇子之间的差别，他与闾丘谢兰同为一国太子，两个人是站在同一位置的，两人是旗鼓相当的存在。也许他们将来都能够各自执掌各自的国家，到时候他们是能够分庭抗礼的敌手，那时自己却根本不会出现在他们目光里。
    楚洵自酌自饮，连饮了三大杯，才压制住蓬勃欲出的念头和不畅快。
    皇帝果然颇为赞许道，“越离国太子果真是人中之龙，很是出众啊，倒是把朕的这些儿子们全比了下去！”
    闾丘谢兰谦然一笑，“不敢当，陛下夸赞，谢兰受之有愧。大楚国的诸位皇子们到底如何，过几日我们一起猎场便知。不过我想他们定然是藏龙卧虎。陛下这般谦词不过是想叫我麻痹大意，骄傲轻敌，到时候再被他们击败得落花流水。”
    顾西辞跟在李梦依身旁，位置还算靠前，顾西辞远远看过去，尚有几分疑惑，他当真是越离国太子吗？
    坐在一旁的顾华清虽然将她恨得咬牙切齿却格外关注，也顺着顾西辞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得颇为眼熟，突然间睁大双眼，这……这太子不就是那天在天上京见到的男子吗？
    顾西辞这贱货！整日里就知道勾搭男人，都有了昭王爷，还勾引着太子和成王殿下，跟他们暧昧，搞得不清不楚的。而现在越离国的太子不过才刚刚抵达京城，就跟她勾搭到一块儿同桌吃喝了！这贱人有哪里好的！
    顾华清的手指狠狠的掐进掌心，连手中的帕子都给抓破了，还是觉得愤恨不已，一心打算着如何让这个贱人在众人面前丢脸，看这些男人还凑不凑上去！
    “谢兰太子可真爱说笑！”皇帝不以为杵，反而笑道，“朕早就听闻谢兰太子你文治武功，乱林之中竟然独自一人就能将野狼斩杀，这哪怕是放眼全天下，又有几人能有谢兰太子这般胆略？”
    闾丘谢兰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阴霾，又飞快恢复平静，“陛下过奖了。我来此就是为了与您商讨西北五城所有权的问题，此事从前朝开始已经拖了几十年的时间，但都未能解决。如今，两国人民因此摩擦不断，如果这种战争继续下去，只会让百姓越发受苦，我皇仁慈不愿见此，故此特地派我前来商讨此事，不想再看见百姓们因此背井离乡，受苦受难。”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声音沉重，“朕每每想起此事也是痛惜不已，此事的确必须尽早处理好。边界两国冲突不断，百姓生活受损，朕作为一国之主，自然也是时刻将百姓安危记挂于心。”
    闾丘谢兰客气奉承，“陛下能有这份心，实在是大楚国百姓之幸。我父皇也是和陛下一样心意，希望此事能够被尽早解决，早日带着好消息归去。”
    怎么样才算好消息？
    当然是将这西北的五座城池全部收入囊中，各地划分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可以算是极大的羞辱了！若非如此，那么多国家又是为何战乱不断。纵然这五座城池再往前数百年上千年的历史里都是多次易主，但是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国家会这般不动一兵一卒主动轻易放弃。
    太子楚煜忽然站起身来道，“这五城向来都是我国的地界，史书地文更是有明确记载，这城中的黎民百姓也一直受到我国的庇护，乃是我大楚国的臣民。此事如此显而易见，又何需商谈？”
    “这世间之事哪里有一句自古以来便能说的清楚的。”闾丘谢兰依旧泰然自若，没有半分畏惧之色，“太子殿下您虽然是这般认为的，可是我国史书文鉴却并非如此记载，再者说了，这西北五城百姓通婚多年，当中也有不少是我越离国的百姓。若是这般就想让他们全盘接受大楚国的治理也未免太过霸道了些吧。”
    “放肆！”镇国公忽然大喝一声，站出来说道“那依照你这般说法倒是我们编造历史了！事实胜于雄辩！如此国之大事岂由得你小儿胡说八道，混淆视听！”
    镇国公乃是武将出身，性子最是直爽暴烈，路见不平都拔刀相助。更何况对于这种国土大事，更是始终坚持分毫不让！
    丞相顾渊见两边互不相让，气氛紧绷，赶紧出来缓和道，“镇国公，你也先别激动。这事情不是还在谈着吗？怎么可能真的三言两语就定下来？先慢慢谈着，莫要伤了和气，以国为重。”
    皇帝的脸色缓了缓，“丞相说的是，今晚乃是为了迎接越离国使的接风宴，暂时莫谈国事，喝酒，先喝酒！”
    众人皆不好反驳，都端着酒杯站起来行礼，“恭祝吾皇万岁！”
    闾丘谢兰望向楚煜的眼中目光微闪，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织，皆是互不退让的纠缠，围观者都能察觉一片血雨腥风的交战！
    楚晋捏着酒杯，唇角勾起，这两国太子之间的僵持对立，他可是半点都不奇怪。他收回目光看向那不远处的女眷席上，乖巧缩在角落里的某人目光灵动，微挑的凤眸此刻正关注着越离太子闾丘谢兰。
    咔嚓一声。
    酒杯落地碎了一只，站在身后侍奉的荆高有些奇怪，小声在楚晋耳边问，“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刚才喝多了，有些头晕没抓住杯子。”声音依旧如水平常，听不出半点问题。
    荆高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一声，又重新站好，心头还是有些疑虑，王爷的酒量可不该是这么浅的。
    筹光交错，越离国使臣再度站起，“楚皇陛下，我皇一向敬仰您的文治武略，此次我等前来，陛下也特地让我等带了礼物送上，期盼两国和平相处，边界安宁。”
    使臣一边说着，就一边拍了拍手掌，立即有穿着越离国服饰的侍者捧了一个盒子上来，使臣亲自打开盒子，大殿众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
    挂满宫灯的明德殿仿佛是更加亮堂了，精致的墨绿色绒布上头正摆放着一颗青色的夜明珠！
    世人都知越离国盛产宝石，而其中各色宝石当中最为珍贵的莫过于越离明珠，此珠乃是天生地养，晶莹剔透，碧绿的色彩更是如同幽幽深潭，而入夜之后更是光彩照人，比起普通的夜明珠更是亮了十倍有余
    传闻每一颗越离明珠都是王母娘娘水池中养大的，可见其珍贵异常。哪怕是在盛产各种宝石的越离国产出量也极低，更何况是这么大一颗，更是难得，光是看一眼就足够叫人如痴如醉了！
    就连皇帝都呆愣了一瞬，不过他到底是看惯了好东西，又极快的恢复平淡道，“越皇出手大方，实在叫人敬佩啊，你们可一定要替朕传达这份谢意。但是……”
    所有“但是”以前的话都等同于废话。
    顾西辞默默吐槽。
    随即便听到皇帝继续说道，“越离明珠的确百闻不如一见，叫人惊艳。可朕对这些珠宝倒是向来没什么兴趣，送给朕可真算是明珠暗投了，若是夺了越皇所爱，那朕可就更是过意不去了。”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越离皇帝又怎么可能会白白送这么一份大礼，自然是要在西北五城上给拿回来的。
    哪怕人家的越离明珠再美，如何叫人心动，可身为帝王，终究还是江山社稷更加重要。
    太子楚煜微微一笑，父皇岂是那般好打发的，怎么可能会答应下来。不过一块石头竟然妄想来交换五座城，未免也想太多了。
    成王楚洵端着酒杯，在一旁淡笑不语，只顾着看热闹。对于闾丘谢兰的这般谋划他的确越看越佩服，与这样的人作对可不是太傻了吗？可若是把这样的人拉到自己这边成为朋友，不，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