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因为他这直白的言语,脸色倏然变得有几分难看了起来。
可如今是他们谢家有求于人,她自然不敢对谢司云如何。
反而是一旁的二房谢宏流,抬眸瞧着谢司云,倒是个不要脸皮的:“司云哥儿,你怎么说也是咱们谢家人,怎么和你祖母说话呢?!知道你心里头恨着大房,可大房是大房,祖父祖母是祖父祖母!”
他甩了甩袖子,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候,还要耍自己作为长辈的架子给谢司云看:“司云哥儿,这些日子谢家出了这么多大事儿,你们夫妇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去了云巫之国,简直太不像话了!”
初月很是不喜听到他如此大放厥词。
谢司云便对堂下坐着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道:“若他再多说一句话,就请诸位出去吧。我们月儿要安心养胎,听不得这般乌鸦似的聒噪!”
这男人难不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下头的谢宏流还准备说什么,就被老太太给拦住了。
她抬眸瞧着谢司云:“司云哥儿,你怎么这般心狠?”
谢司云却只是复又喝了一口茶,对着老太太皮笑肉不笑道:“祖母,我还尊称您一声祖母,您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您还要问为什么?从前的许多种种不公,我都不计较了。虽说我生在谢家,可你们对我不好,也不能怪你们。因为毕竟是有了你们,才能有我,这我懂得。”
“后来的许多,我也不再多说了。我只说一句,当时大房要害我母亲的时候,你们是允准了的。只这一句话,你们便该明白我的心思。”
他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堂下这分明该是最亲的祖父祖母,眼中却没有半分光亮:“如若这事儿换做你们的身上,你们是我,你们又该作何感想?”
谢家老太太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谢司云的意思。
她叹了一口气,眼中的光亮终究是熄灭了:“是啊……我早就想到了,来找你们,便是这个结果。可但凡我有一丝旁的办法,我还回来这里自讨苦吃吗?!司云哥儿,你终究是姓谢的!谢家就要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覆灭了,你的心里也没有一点点的难过吗?”
难过,肯定是有的吧?
谢司云抬眸,看着老太太的眼中,只剩下了冰冷:“那我只问祖母一个问题。当初我的父亲……是如何在海中失踪的?我只要这一个问题的答案,自会帮你们。”
这是谢司云心里头最大的心病了。
初月看着老太太的神色变了又变。
最终,她还是决定说实话:“是……大房做的。但我保证,是事后我和你祖父才知道的。”
谢司云点头,不说信不信:“好。那这样吧,我要买回你们谢家所有的珍珠田,五千两,够你们还眼下的大半债务了。”
嘶——
初月在心里头都倒吸一口凉气,五千两买如今谢家所有的珍珠田,也太便宜了吧?
堂下的老太太也是瞳孔紧缩了起来:“司云哥儿,五千两,所有珍珠田?!你……你太过分了吧?!”
谢司云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太太,一分都不加价:“如今珍珠田之中的珍珠蚌大批量的死亡,眼瞧着还有蔓延的趋势。祖母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买强卖。只是祖母倒是可以出去问问看,如今就谢家这一头一脸的官司,珍珠田还牵扯到珍珠村的许多租户们的利益,可有人愿意接手你们谢家的一滩麻烦?”
说来也是,若是真想做珍珠这一行,海边的地方那么大,随便买下来都可以,何必非要买谢家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可五千两……也不够啊!”
谢司云便伸出了三根手指:“再加三千两,买如今谢家的大宅子。若是成交,今日钱就会拿去你们的债主跟前儿,若是不成的话,便就算了。”
至此,谢家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老太太第一次,在谢司云的跟前如此妥协:“罢了……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八千两也足够还了那些大的债务了,不过就是个宅子罢了,你拿去就是!”
“祖母爽快!”
谢司云也没有为难谢家人,只是微微一笑示意身后的管家点数八千两的银票,而后才看着堂下红了眼眶的老太太:“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其余事情,祖母就不必开口了。我如今好不容易过上了我想要的生活,是不会拖着你们谢家一大家子一起的。祖母和祖父是有能耐的,我想二伯和二婶婶也不会放任二老不管。”
说罢,他便起了身,而后拉了初月的手:“走吧月儿,咱们去看看咱们的大宅子!”
初月其实有些看不懂,谢司云是否是故意的。这些年他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今日也总算是宣泄了几分。
谢家的大宅子除了装修的太过花哨之外,其实不管是从位置还是宅子的大小而言,初月都挺喜欢的。
不过和前几日来这里比起来,今日的谢家大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因为谢家如今的境况,所以谢家稍稍值钱的东西,包括家里的家具都被人搬空了。家中的奴仆也是早早就变卖了的了,如今的谢家大宅,不过就是个空壳子而已。
而且还是惹了一身官司的空壳子。
在谢司云和初月之前,其实也有人想要买下来这个宅子。
可他们所出的价格简直比谢司云还要狠,不过都是一帮想趁火打劫的人,所以这宅子才留到了现在还没有卖掉。
初月和谢司云进了宅子的时候,发觉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二房那边的。
旁人大多都已经收拾了东西,也没留下什么了。
偏偏是二房,此刻热闹无比:谢宏流房中的妾室们此刻都聚集在了一起,难得地团结了一般,抱团开始哭诉他们嫁过来以后的惨状。
包括平宁在内,都在数落诅咒着谢宏流。
若是那些有娘家的,或许还好些。此刻回了娘家虽然总归是要被笑话的,可到底也不至于没有一口饭吃。
却是如同平宁这般无处可依,将所有都托付给了谢宏流的,才最是凄惨。
初月看到平宁,就想起了从前的原主。
她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原主的事情了,可那些记忆却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缓缓走向了平宁。
看着平宁,语气平静:“请你们立刻离开这里。”
平宁起身,仍旧是她一贯放肆泼辣的模样:“呦呵,我说是谁呢!这不是我们青水庵的初月吗?!你怎么过来了?”
初月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着不怀好意的平宁:“这里现在是我的宅子。我将这里买下来了,请你们立刻离开。”
平宁愣了愣,是不信初月的话的:“你的宅子?!你是谢家人不错,可这里是谢宏流的宅子!我是谢宏流的妾室,你不能赶我走!”
都到这时候了二房的人果真和谢宏流一样,还是看不清楚形势。
谢司云回头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谢宏流:“二伯,请你将她们请走,否则若是等我们赶人的时候,场面怕是就不这么好看了!”
谢宏流已经见识过谢司云的厉害了,此刻可不敢招惹谢司云。
也是上前去,拉了平宁一把:“行了行了,这都闹什么呢?!他们说得对,这宅子被他们买下来了。我们得搬出去了,我——”
“啪——”
终于,平宁再也忍不住了,巴掌狠狠地落在了谢宏流的脸上!
她拉扯着谢宏流,崩溃了一般地嘶吼着:“谢宏流,你就是个畜生!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你日日都要纳妾也就算了,竟连这宅子都守不住,你简直是个废物!”
她开了个头,其他的妻妾们也都不甘示弱,将进了谢家的门以来,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谢宏流身上。
纵使谢宏流是个男人,可在面对这么多女人疯了一般的厮打的时候,也终究是招架不住地倒在地上,只用手臂护住了自己的脸,便只能任凭他们发泄情绪了。
纵使是谢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见着谢宏流如此,也是冷漠地站在一旁,并无人上前去帮忙。
初月和谢司云也就任凭他们闹去,闹完了该搬出去还是要搬出去的。
到了正厅之上,瞧着谢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还跟着,谢司云的语气倒是不像之前那么冷淡了:“明日景立信成婚,你们去吗?”
老太太没想到谢司云会主动说这个,神色有些凄然:“我们此刻这身份……怕是进不得他家府门。何况明日也是大房夫妇要流放的日子,我们要去送他们。”
别的不说,老太太和老爷子对大房,倒是真心实意的。
谢司云点头,轻轻地闭上了眼:“叫他们放心。祸不及旁人,我的堂兄虽不成器,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对他如何的。”
听了这话,老太太总算是有些欣慰地点头:“我会告诉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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