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每一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可今日……大约对谢家,对谢司云总是不同的。
外头的风很是寒凉,谢司云将外套披在了初月的身上。
谢安也已经打听清楚了情况,声音亦是有些沉重地对初月和谢司云道:“今日,谢家一家本是去送别大房的。据说他们两个人……很是凄惨。”
尤其是严素兰,在牢狱之中的时候,还做着总有一天会被谢家救出去的梦,所以对狱卒们总是恶语相向。
谢宏辉和严素兰一起也是倒霉,处处都受到狱卒们的欺负,甚至还有一些狱友也对他们拳脚相加。据说在里面,两个人挨了不少的打,瞧着十分可怜凄惨。
所以等到他们从牢狱之中-出来,走向了流放之路的时候,谢家人看到的是两个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严素兰和谢宏辉。
谢宏辉在经历了牢狱之中的种种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阴郁了起来。
反而是严素兰,即便是经历了在牢狱之中的种种,却越发地张狂。
在见到老爷子老太太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将自己弄出来!
当老爷子老太太说了家中境况之后,她就有些疯魔了一般疯狂地咒骂了起来。谢家所有人,几乎都被她骂了一个遍。
她咒骂谢宏辉和谢老爷子一样没有本事,才让他们大房走到了今时今日的这般田地。说他们是窝囊废,是只靠着女人才敢挺起胸膛的无用之人。
而后又咒骂谢家二房和老太太,说他们就像是蛀虫一般,只知道吸人的血。说从前谢司云在的时候,他们就一心想着如何才能让谢家三房为他们做事,给他们花钱。等谢司云和初月不在了,他们又开始剥削起了大房。最坏的点子都是他们想的,但却要利用别人出去做事。出了事之后还要将别人推出去,说他们的心一定被狗吃了。
最后,她还骂了谢家的三房和四房。但这两房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可让她骂得更狠的了,她就只能随便说了两句,一直到护送他们的士兵们前来制止,狠狠地扇了她两巴掌之后,她方才清醒一般。
虽说是停止了咒骂,可她却开始伸手问老爷子和老太太要钱,说是他们必须要打点了这些送他们去流放之地的人,才能让他们在路上好过一些。
可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身上如今哪里还有钱呢?
这一次,严素兰在知道了自己的生活毫无希望之后,便没有哭闹,也没有咒骂了。
她只是瞪着怨毒的眼睛看着老爷子和老太太,平静地告诉他们,从前的谢家三房谢司云的父亲,就是被她和谢宏辉联合起来害死的。他们将他骗去了那深渊之下,而后堵死了他回来的路,让他葬身大海。
她告诉老爷子和老太太,包括谢司云和初月在海上失踪的事情,也是她一手而为。
她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一般,皮罐子破摔一股脑地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下,她是痛快了。
可却气的老爷子一口气没有上来,就这么在春日里的寒风之中,倒在了南州城的城门!
等初月和谢司云来到城门口的时候,严素兰和谢宏辉早已被带走。
老爷子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城门口,二房的声音却在这夜色之中显得格外聒噪。
“你们两个老东西,一直不是都喜欢大房吗?!这下让大房给他收尸去啊!你们不是嫌我总是喜欢惹事吗?我惹的事儿,能有大房的大吗?!”
“你要是将所有的钱都给我,我就给父亲收尸!我告诉你们,我现在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钱!”
“你们就只能依靠我了。大房如今落了难,三房据说是要去京都了,那肯定是不管你们了的!四房早就被你们气走了,你们差点儿给谢江琦嫁给那么恶心的男人,他们肯定不愿意回来了。现在能管着你们的就只有我了!你们不给钱也得给!”
初月远远地就瞧见了二房谢宏流那焦躁而又暴跳的模样,在这夜色之中,他就像是一个吸血鬼一样,要吸干趴在老爷子身体上的老太太体内最后的一点血液。
初月听到了老太太的哭声,那痛苦的哭声之中带着悔恨和懊恼。
其实这些年,这些事,不终究还是她自己找出来的麻烦吗?
二房的谢宏流在这边跳脚,那边的妾室们一个个也都不老实,催促着他快些要钱,似乎没有人在意已经倒在寒风中许久的老爷子。
直到谢司云的身影出现,二房才停止了咒骂,愣愣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老太太也终于抬起头来,眼中的哀伤和悔恨,到不像是作假。
他们本该是一家人的。
可如今,谢司云和初月穿着千金大氅,温暖地站在寒风中,如同他们的救世主。
他们却失去了所有,趴伏在这世界最角落之处,处处祈求着希望的来临。
初月不知道,也不想成为他们的救世主。
可此时此刻此地,仿佛只有初月和谢司云,才能将他们拯救于水火之中。
看着他们来了,二房也是彻彻底底地不要脸皮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还像是在庆贺什么一般地对他们笑的谄媚:“呦呵,是司云哥儿和他媳妇儿来了啊?!快来快来!瞧瞧吧,这两个老家伙不是一向都对你们不好吗?这下好了,可是上天给他们的惩罚!咱们谢家啊,如今就咱们两房还是齐齐整整的了,咱们一定要同舟共济,携手——”
“啪——”
或许当谢司云的巴掌落在了谢宏流的脸上的时候,谢宏流尚且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晚辈责打长辈乃是大忌,可初月觉得,这个谢宏流早就已经当不起他们的长辈的身份了。
她上前一步,将已经冻得手脚冰冷的老太太扶了起来,虽没有问过谢司云的意思,却也知道定然不会反对自己说的话:“祖母起身吧。祖父的尸首我们会收敛,然后葬在祖坟的。如今虽是天儿热了,但晚上还是冷的。您穿着单薄,就不要这般总是在风中冻着了。”
初月的话其实说的很客套,但老太太显然将初月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用她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初月的手:“你们说的可当真!?我和你们祖父从前做下了那么多的错事,你们也肯如今将他的尸首好生收敛?!”
如今的他们什么都没有了,从前的那许多事情,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于是初月只是将自己温暖的小汤婆子放在了老太太的手心:“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如今人死为大。我们终究是谢家人,不可能看着祖父就这么横尸城门口的,还请您放心。”
有了初月的这话,老太太的眼中才方才生出了几分光亮来。
她到底是没忍住,落了泪站在了初月的身后。
而眼前的谢宏流虽然是被谢司云打了,却知道这时候他只能靠着谢司云和初月了。
竟是生生地将自己生气的目光压了下去,转而看向了谢司云的时候,脸上复又带了笑意:“是,司云哥儿。我知道,我这个样子,是挺不孝顺的。可这么多年,老爷子和老太太对你什么样,对你的母亲什么样,我都看在眼里的!就大房那两个混账,陷害你和你母亲的事情,二老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现在还相信她,就不怕她再害了你吗?”
谢司云冷哼一声,示意谢安找人去给老爷子收敛尸首,而后才冰冰冷冷地瞧着谢宏流:“人死为上,何况死去的还是你的父亲。你这些年如何胡作非为,他们二老替你擦了多少屁-股,难道你的心里就一点儿数都没有吗?!立刻消失在我眼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司云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和谢宏流说的。
此刻的谢宏流,却是听明白了谢司云的意思,一把拉住了谢司云的衣袖:“司云哥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谢司云甩开了谢宏流,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什么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谢宏流咽了一口唾沫,眼中带着几分恐惧,几分期待:“自然是……自然是要随你一同回家了啊!如今是闹也闹了,大房你们也料理了,老叶子也走了。咱们谢家没剩下多少人了啊!我都想好了,日后的谢家,就由你们三房做主!我们再把四房也接回来,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
“混账!”
躲在初月身后的老太太,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这个道理,尽管大房做了许多错事,可到底也曾为谢家做出了不少的贡献,也曾养着老爷子和老太太许多年,不管背地里耍什么心思,也都算是对他们恭敬的,没有让他们吃苦。
如今他们是人走茶凉了,二房这始终都在拖谢家后腿没有给谢家做过一件好事的,竟然要翻身想做主人了吗?!
这世上,可没有这样荒唐的道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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