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学,田莉和秦晓田都在忙着写论文,田莉的论文框架已基本搭起来,秦晓田的调查问卷3月中旬才全部回收回来,她急得像热锅上上的蚂蚁,这几天她得抓紧时间,昏天黑地将问卷结果全部输入SPSS,然后才能做全面的定量分析,比如相关性、显著性分析等。除此之外,还要投简历找工作。秦晓田寒假的时候在智联招聘和中华英才网投了好些简历,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心中虽然着急,但目前,她只能先全力以赴的赶论文。
回学校后有次和袁暮天见面,袁暮天跟她提过一句任菁雅已经回来的话,但没有下文,秦晓田知道他们并未见面,但她不知道,任菁雅回国后,在春假期间联系过袁暮天,但两人只是尴尬的问候了一下,因袁暮天冷淡的态度,草草结束了通话。
因秦晓田要全力以赴赶论文,袁暮天的事情也不少,秦晓田现在不想把时间花在你侬我侬上,两人只是约着每天晚上简短地碰个面。今天秦晓田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偶然看见门口宣传栏贴了一幅大海报,是北京大学法学院苏立松教授要来学校演讲的介绍,时间是周四晚上,今天是周一。秦晓田看了下时间,掏出手机,她想现在袁暮天应该没什么要紧事吧!
“喂,暮天,我看到苏教授要来讲座的海报了,他不是你的导师吗?”秦晓田没等电话那头的袁暮天开口,一口气就问了。
“是的,苏教授明天到,会来我们学院交流一下,我现在正在准备材料。”袁暮天一边打字一边用耳机回答。
“噢,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忙?”
“有点,估计今天要加班。”
“那要不要我一会给你带饭?”
袁暮天犹豫了一下,说好。
挂了电话,秦晓田回宿舍放下书,去食堂打了两盒饭菜欢欢喜喜地去找袁暮天。来到法学院办公室门口,秦晓田先探了个头进去,见袁暮天正对着电脑,办公室还坐着两个老师,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进去,可也不能一直站在门口等人家其他老师都走了吧。
她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的样子刚好被另一位男老师看见,男老师在袁暮天面前咳了两声,袁暮天抬头,男老师的眼睛瞟了瞟门口。袁暮天转头看向门口,秦晓田正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地站在门边。
袁暮天了然一笑:“晓田,进来嘛,站在门口干嘛!”
“不好意思打扰了!”秦晓田边往里走,边欠着身子向其他老师道歉。
另外两名老师温和地朝秦晓田笑笑,接着都别有深意地望向袁暮天。这一看把袁暮天看得也不自然起来。
“额,这是我女朋友。”袁暮天介绍。
“早有耳闻,今天幸得一见。”另一名男老师仔细打量起秦晓田来,秦晓田被看得更不好意思了,这还怎么能吃得下饭啊。她尴尬的笑笑。
“我给你带饭来了。”秦晓田将饭盒放在袁暮天的办公桌上。
“爱心晚餐呀!这么说着我都觉得饿了。”刚才第一个发现秦晓田的男老师故意说给另一个男老师听。
真不愧是搞法律的,绝不是书呆子,另一名男老师立刻会意,说:“是啊,闻着味道我也觉得饿了,梁老师,我们一起下去吃饭吧。”
说完,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出了办公室。
秦晓田松了一口气。袁暮天见她放松下来便说:“来这边茶几上吃。”他将饭盒端到茶几上。
“你们三个晚上都要加班吗?”秦晓田打开饭盒,把筷子递给袁暮天。
“我肯定是要加班的,他们两个加不加我就不知道了。”袁暮天接过筷子打开饭盒,打算先专注的吃饭。
“你们不是做同一件事啊?”秦晓田还以为他们三个老师都是为了迎接苏教授的到来准备材料呢。
“有的是院里的事,有的就是自己该做的事咯。”袁暮天轻描淡写。
秦晓田点点头没往下问。
“饭菜凉了,要不要热热?”秦晓田自己吃了两口。
“不用了,我又不讲究,倒是你,要不要拿去热热?别吃了等下肚子疼。”袁暮天想拿秦晓田的饭盒去微波炉热。
“不用了,这个饭盒不能进微波炉。”秦晓田制止住袁暮天。“我自己来。”秦晓田抬起饭盒,到饮水机边接了点开水泡饭。“这样就好了。”秦晓田用筷子划拉了几下米饭。
“你吃开水泡饭啊?”袁暮天摇摇头。
“嗯,小时候也经常吃的。”秦晓田不以为意。
“唉,早知道不叫你给我带饭了,害得你也吃不好。”
“说什么呢?我就愿意带饭跟你一起吃。”秦晓田非常不赞同袁暮天的说法,她秦晓田的肠胃也没那么娇贵。
“要不晚上等我忙完再请你吃点宵夜?”
“等你忙完再说。你的活还多吗?需要我帮忙吗?”秦晓田趁着饭菜还有点热气,赶紧吃。
“不用,你一会先回去,赶紧写你的论文去,你论文怎么样了?”袁暮天知道最近秦晓田一直在焦头烂额地赶论文。
“唉,才把数据统计完,才按照提纲写了一点点。”提到论文,秦晓田就没什么心情了,有些同学的初稿都出来了,她这初稿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完,莫名的开始焦虑起来。
“那你吃完赶紧回去写论文,等晚点我去找你。”袁暮天当然知道研究生论文可不像本科论文那么好糊弄。
两人吃完,袁暮天用纸巾擦干净茶几,秦晓田把吃剩的饭盒装进塑料袋扔去走廊上的垃圾桶。
“我走了。”秦晓田准备回宿舍。
“来个goodbye kiss.”袁暮天伸出双手,热情邀请。
“这可是在办公室,一会被他们回来撞见就糗大了。”秦晓田提醒袁暮天。
“怕什么!”说完,袁暮天对准秦晓田的嘴唇就亲了下去,一个很短的吻,秦晓田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走吧,送你下去。”袁暮天拉着秦晓田往外走。
“不用了,你赶紧去工作。”秦晓田不愿耽误袁暮天工作。
“下个楼的功夫,耽误不了几分钟。”袁暮天继续拉着秦晓田往外走。
“行了,快上去吧!”到了楼下,秦晓田催促袁暮天快点上楼。
“你这丫头,是有多想赶我走?”袁暮天凑近秦晓田的脸。
“怎么可能,我是担心耽误你的事情。”秦晓田瞪着他。
“知道,逗你的。那我上去了。”袁暮天转身准备上楼时,发现不远处有两个人影,他顿住了。秦晓田看到袁暮天僵在原地,奇怪的转过身来。有两个身影朝他们走来。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袁暮天整个人像被钉在了那里,脚似乎有千斤重,秦晓田能感觉到袁暮天想提起腿走,可有股无形的力量让他就定在那里,等着走过来的人。秦晓田明显感觉到袁暮天身子有点微微颤抖,她不由自主的挨近袁暮天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温热,手心却全是汗,秦晓田呆呆地望着他,他这是怎么了?
那两个人影走近了,秦晓田的心陡然一紧,她虽然从来没见过,但她凭直觉就知道,任菁雅来了。
“暮天。”一个清脆的女声。
袁暮天好像没有听见,眼睛直直盯着她旁边的女人,没有任何回应。
“暮天。”骆晴天又叫了一声。
“晴天,你现在来这里干嘛?”袁暮天的语气里饱含着愤怒、责备、挑衅,额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不是的,暮天,晴天不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骆晴天旁边传来一个温柔细腻的女声。
一件长款的格子羊绒外套,里面是一件高领的淡紫色毛衣,齐肩的中长发,姣好且轮廓分明的脸庞,有种成熟的沧桑,却依然清丽,透出独立静好的美。
见袁暮天没有作声,任菁雅继续说:“是因为我知道苏教授要来云山大学做一场讲座,我也想来听,今晚晴天刚好有空,我就让她带我来学校里面逛逛,顺便看看演讲的阶梯会议室在哪。”
骆晴天走上前一步面对着袁暮天,振振有词:“袁暮天,我给你发短信也不回,电话你也不接,你明明知道菁雅回来了,却不闻不问。现在却来对我发脾气,你合适嘛你!”
“晴天!”任菁雅拉住了骆晴天。
“对不起,我们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任菁雅的语气有些歉意,她看了秦晓田几眼,看到她握着袁暮天的手,心里某处安静的角落有处镜子被打破,碎了一地。
袁暮天仍然抿着嘴不肯说话。
“那个,不好意思,暮天今天可能不太舒服。所以,所以……”秦晓田有点编不下去。
袁暮天拉了下秦晓田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
骆晴天有点鄙夷的看了一眼秦晓田,恶狠狠地说:“袁暮天,不要以为你了不起,仗着别人对你的爱,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好意和真心。”
“够了,晴天,不要说了,我们走吧!”任菁雅再次拉了骆晴天一把,骆晴天退回到任菁雅身边,气鼓鼓的又看了一眼袁暮天说:“菁雅,我们走。”然后,拉着袁暮天头也不回的走了。
袁暮天还是没动,手仍然被秦晓田握着,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从未想过会这样再次见到任菁雅。很久以前他心里的某处地方多了个黑洞,很多个夜晚过去,那个黑洞没有填满,没有缩小,越来越深。后来,他慢慢往里面填东西,拼命学习、读书、拼命运动,拼命买各种拼图打发时间,可那个洞底除了有一汪水,怎么也填不满,最后他只能找一艘大船把洞口堵住,逐渐尘封。可今天,那个黑洞中的水底下看不清的东西被打捞上来,提醒着他:曾经他是怎样辛苦的想填满那处黑黑的角落。今天,那个黑色洞口再次打开,然后就这么**裸的嘲笑他。
他只想求一个当年的真相,可5年过去,即便现在见到她,她却仍不肯也不打算告诉他当年离开的原因。袁暮天觉得自己蠢透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去在乎5年前某个人离开的理由。
秦晓田慌了神,他没见过袁暮天这个样子,她害怕,害怕之前的美好都是幻象和美丽的泡沫,轻轻一碰,就会连影子都不剩。
秦晓田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她只是想本能的抱住他,给他安慰,可明明袁暮天的手冒着汗,为什么感觉抱着的像一根冰柱,秦晓田被冻住了,她好冷。
袁暮天慢慢发现胸口在微微抖动,他不知道秦晓田怎么会颤得厉害,胸膛忽然有了点热度。“怎么了,晓田?你冷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他这才反应过来抱住秦晓田,秦晓田在头怀里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拼命忍住泪水、拼命咬着牙,忍到身体都在打结,拧成一团,除了颤抖,好似身体已经不会别的动作。
“晓田,你别吓我!怎么了?”袁暮天看到秦晓田连话都说不出,身体只是在不停的抖,吓到瞬间清醒。
“走,我带你先上去!”袁暮天抱起秦晓田转身上了楼。
袁暮天田打开小会议室的门、按下墙上的开关,把秦晓田放到沙发上,他脱下外套给秦晓田披上。
“等我一下,我给你去倒点热水。”袁暮天额头上冒出冷汗,内心的黑洞被另一种担心覆盖。
袁暮天从自己办公室端来一杯热水,放到秦晓田冰冷的手里,见秦晓田手也在抖,赶紧将水杯从她手中拿出来,端到她嘴边,喂她喝热水。
袁暮天抱着秦晓田,用手不停地上下搓动她背脊。“好点了吗?”袁暮天早被秦晓田的样子吓得打冷战。
秦晓田不住的点头,想控制住微颤的身体,可身体仍不由自主的在颤动。
“再喝点热水。”袁暮天又端起杯子喂秦晓田。
“好、好、好多了。”秦晓田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捂手。
“你吓死我了。”看秦晓田虽然身子还有点打颤,但神志已经清楚,袁暮天放心不少。
“你、你才是……刚、刚刚把我吓着了。”秦晓田断断续续的说。
“我?我怎么了?”袁暮天不解。
“我、我刚才担心你、你情绪不好,就抱着你,可你身体感觉不会动,好像被冻住一样,像做雕像,没有生气,感觉没有温度,没有反应,我真是吓坏了。”秦晓田说话逐渐顺溜了。
“是吗?”袁暮天惊住,他不知道他刚刚是这种表现。
秦晓田点点头,“你现在没事了吧?”关心的问。
“我没事,倒是你啊,刚刚抖得那么厉害,给我吓得瞬间恢复心跳了。”袁暮天语气怜惜。
“我、我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了,可能看你那样太担心又太紧张了,就觉得身体冷得不听使唤。”秦晓田抱歉的望着袁暮天。
“傻瓜!”
秦晓田觉得周身暖和起来,她拿掉披在她身上的外套递给袁暮天。
袁暮天推开外套,让秦晓田继续披着,秦晓田摇头说:“我已经不冷了,你赶紧穿上,别冻着了。”
“暮天,我想问问你。”秦晓田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什么?”袁暮天坐在秦晓田身边,握着她的手。
“那个,那个你前女友回来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吗?”秦晓田的眼神有不安焦虑,也有探究真相的意思。
“是的。”袁暮天从知道她要回来后就一直避免和任菁雅有关的信息,避免碰面,今天真是意外。
“可以跟我说说,你、你是怎么想的吗?”秦晓田问得很小心。
“什么怎么想的?”袁暮天不知道秦晓田具体问得是什么。
“就是你见到任菁雅后,有什么想法?你还会再和她见面吗?”秦晓田很想知道袁暮天的想法。
沉默一阵后,袁暮天在努力寻找措辞拼凑语句:“你知道吗?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跟她碰面的场景,但一次也没实现,今天却就这么碰见了,我真是,真是没想到,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秦晓田用鼓励又安慰他的眼神一直看着袁暮天,她知道能让他说出这一段过往、一个真实的想法有多么不容易,哪怕他现在没准备好说,哪怕他词不达意,她也不能打断他,她现在,只想也只能做个倾听者。
“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跟她见面,就像今天这样,也不是我想不见就能不见的。可我绝对不想给你造成伤害。”袁暮天觉得有点亏欠秦晓田,手掌撑了撑低下的头,继而又抬头看向秦晓田。
“这么多年,我觉得我一直在等她能给我一个说法,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我找了她很多次,刚开始的半年多她还会给我回封邮件,到后来我给她发的邮件和短信都石沉大海。只是,偶尔,骆晴天会带给我点她的消息,可都没有说过她为什么会走。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纠结于此。后来,时间久了我想,可能我太过执着,也许她只是单纯的不爱了,想离开我却又找不到好的借口和理由,所以干脆一走了之。然后,我就把那个黑洞洞、血淋淋的伤口掩盖起来,不再去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我发现那个黑洞洞的伤口没有消失,只是一层层撒满盐填满了东西,结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笳,一旦笳破了,那伤口留的脓淌的血全是惨不忍睹。”袁暮天声音很轻,好像在说一件很久远又很心痛的事情。
“这伤口唯真相不能愈合!”袁暮天重重的吐出一句。“晓田,我只是想直到当年她离开的真实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将我心里的那个黑洞填满,我那时觉得只需要一个答案,有了答案,我才能真正轻松的往前走。”
秦晓田默默不语,她的内心却早已掀起千层浪。她能理解袁暮天的想法,如果换成是她也一定不能体谅一个不辞而别的恋人。可若袁暮天要的答案不是她要的怎么办?如果那个答案只是袁暮天和任菁雅之间的答案怎么办?她的内心倏地痛了起来,她害怕任菁雅离开的真实原因,她害怕那个答案。可那个答案让袁暮天内心困顿那么久,他多渴望能知道真相,就算她秦晓田今天不让他去找答案,难道能保证他明天不找,永远不找?那不如她帮他找。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答案,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她问清楚?现在她回来了,就在这座城市,而且她不是说过两天要来听苏教授的讲座嘛,那你们一定还会见面,讲座结束后,不如找她问清楚。”秦晓田认为这是最快解决的方法了。
“我担心的是你,其实现在找不找那个答案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既然是个空白答案,一直让它空白下去也挺好。”袁暮天觉得把心中多年前郁结于心的想法说出来轻松很多,答案和真相这东西,现在于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吧?
“我知道你说答案现在对你来说不重要只是因为顾及到我的感受,可我希望你能完成心愿,找到你当时要的答案。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虑的走下去。”秦晓田内心很矛盾,可她认为一件事情如果想了很久、努力了很久却一直没有结果,那必定很痛苦很失望,她不愿意袁暮天这样。
“我现在的心愿只是能和你好好在一起,其他的没那么重要了。”袁暮天温柔的目光让秦晓田安心。
“可我觉得总有一天那个答案也会出现,倒不如能知道的时候早知道。”秦晓田自己也好想知道答案,这样她才能安心。
“所以,周四晚上,你跟她好好谈谈吧。让那段感情明明白白的结束。”秦晓田反握住袁暮天的手,很坚决。任何一段感情,只有毫无遗憾、清清楚楚地结束,才能真正敞开心扉,开始一段新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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