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子规胡不归

第二十八章 魔化(二)

    
    岩文叔侄笑闹一会,身上渐暖,才放缓脚步,逐步前行。
    梅州就在眼前,朱红的城门预兆着人族的朝代又一次更替。这一次皇位上的人叫什么?原来百年可以发生这么多事情,可以灭绝一个王朝,可以让一个新的王朝生根发芽。
    这一百年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颠覆。
    岩乐深深吸了口气,他最人间的就是这袅袅炊烟构成的烟火气。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杏花雨,杨柳风。这人间种种的美好,不过春花秋月,夏蝉冬雪。而我们算是好运,赶上人间这一场冬雪。
    进了朱红的城门,烟火气愈加浓郁。我恍然惊觉,这会正是人族的新年。我悄悄望了雪女,她正凝神欣赏着大雪。
    城中人纷纷出门观望,每个人脸上都欢喜雀跃,似乎见到了了不得的东西。我垂头一笑,这里地处西南,即使是冬天也如春日一般温暖和煦催动梨花绽开,桃花鲜艳。
    我悄悄释放了灵力,让这场本来覆盖天地的白雪更加汹涌澎湃。
    雪女会心一笑,徐徐道:“今日是人族的新年,等会还有舞龙灯呢!”
    她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少女般明艳的笑容,她的眼角眉梢爬上欢喜雀跃,双目直勾勾盯着身侧的天狗。
    天狗被她的笑容所感,脸现笑意,身上的肃杀之气锐减。他放眼于整片城中的花灯,稀疏的花灯与斑驳的月光,让他的眼神中平白添了些温柔。
    他暗暗握住雪女藏在袖下的手,紧紧的却又小心翼翼只如抓住一把沙子,害怕它从指缝流逝。
    我轻声道:“人族过新年是要守岁的…”
    我声音渐低,过去每一年的岁都与山榆一同守着。后来我忘了,我有多少年没再过过年。这一幕华灯初上,人间眷眷的烟火气,将我想要隐藏,试图忘却的回忆再一次勾起来。
    岩乐爽朗笑道:“我还没守过岁呢,不如我陪你!”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所有的不悦与心酸都在这一刻被驱散。
    在客栈落脚,草草用了饭。我们上街去赏舞龙灯,蜿蜒曲折的龙灯被举着走街串巷,仿佛深海里的真龙一般。
    我正想问岩乐可还喜欢,举目见他满脸的低靡与担忧。
    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不是已经把岩臣救出来,你还在担心什么?”
    岩乐叹息一声,“我担心的是赵山榆和整个南秦。”
    他拉着我进了酒馆坐下,命小二上来一壶酒。徐徐道:“魔主并没有死,而是附在了赵山榆身上,现在应该和赵山榆的灵魂都融为一体了。”
    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云淡风轻的饮下。我心却似翻江倒海,浪花一波接着一波打在岸上。
    “人语。”他轻轻唤我,“以后赵山榆就是魔主,我担心他会魔化南秦的所有神族。”
    留在人间的神族终将变成赵山榆的魔兵,想来就让我一阵阵的难受。
    邑轻尘,阿宁师姐,水天一色的师兄弟们和师父。我的心紧的难受,险些就要哭出来。
    定定心神,道:“该怎么样才能阻止赵山榆?”
    他双目定定望着我,温柔的眼神中无故出现了几分心酸,“你想阻止赵山榆…是想救邑轻尘吗?”
    看似无意间的问话,却似一根针,狠狠刺进我心里。我道:“我想救邑轻尘,我也想救师父、师姐还有南秦所有的神族。”
    岩乐喝了杯酒,双目含笑望我。我接着道:“我在水天一色时,阿宁师姐是除了闻宣师兄之外最疼我的。更何况,她当初在临渊受伤,虽然吃下狼妖的心脏,可依然修为折损。若是赵山榆去找她,她一定…唉。”
    我没有再往下说,我也不敢再向下说。我历历在目的是阿宁师姐满头的白发,是她轻轻亲吻狼妖的那一刻,是她眼底少女的欢快一扫殆尽的时分。
    岩乐扶住我微微颤抖的肩膀,顺势将我搂进怀中。在他宽厚巍峨的怀抱中,我才真正觉得安心。
    我不禁将头埋在他胸口,狠狠的依赖着怀抱我的这个人。
    良久,窗外突然流光溢彩,我抬头望。绚烂的烟花怦然出现,仿佛流星转瞬即逝。
    我趴到窗边,贪婪的欣赏着梅州城里的这一场表演。岩乐从我身后抱住我,他的脸色也有所缓和,似乎对稍纵即逝的美景有着深深的眷恋。
    我注目着他,似乎这些年我从未好好看过岩乐多了哪些变化。岁月对他似乎格外的宽容,他的容貌还和初见时一样,那样清秀又英气。
    他微垂眸子,“看着我作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我急急转过眼神,心里堵着气,身上不自觉就要挣开他。他却越抱越紧,直到我挣脱不开。
    “我…我只是一句玩笑话。”
    他强行让我面对着他,我面如晚霞,一直想要避开他的双目。
    忽然他柔软的双唇贴上来,温温热热还夹杂着清冽的酒香。我一怔,坦然的去接受他突如其来的吻。
    这一阵长吻让我头晕目眩,贴在他胸口,却听他心跳急骤,宛如一阵急鼓,鼓点紧凑的失去了本该有的节奏。
    他身上的温暖将我包裹着,他在我耳边轻轻道:“以后除了我之外,你的心理不许想着别的男子。”
    温暖的气打在我耳朵上,蒸的我脸通红,“我阿爹,我三叔,我九叔十叔不都是男子吗?还不许我念着了?”
    “不许,你只许念着我。那些什么天狗啊,白虎啊都不许想。”
    我一跺脚,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不讲道理,你霸道!”
    气的转过身子,任他哄了好久才继续去同他说话。
    大街上人群散去,酒馆里也只剩下一两个流浪在外的旅人喝酒。岩乐可惜的摇摇头,“新年是有意思,不过看的可真不过瘾。”
    “就是不过瘾,才算得上是春节的特色。若是一次让你大饱眼福,来年你哪里还想看呀!”
    “油嘴滑舌。”他捏了捏我的脸,“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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