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无彦说的你就深信不疑!本君赐予你的,就忘得干净?!”
上空突然传来几声狂语,接着飞落一重物,砸断木桌,茶具也随之碎满一地。她及时拉开羽姬,飞退几十步。姜黎立刻拦到她们身前。随着银光闪落,她看清来者正是附身无名的长玄,而落下的重物是花之妖的尸体。面色惨白却死得极其安详,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微笑。她心悲凉,撕下裙服一角,神唤一阵微风带着玄衣的丝滑,覆落在那张枯萎的娇容之上。
花之妖最终还是要追随妖王而去。早知无法赢过无名,寻的不过是一个和妖王同样的死法!恒梦跳跃,五百年后的世界里,神猫将只是一只宠物,该不会有机会重遇花之妖。
“姜黎,带她们走!”
无彦白衣飘然的身姿不知何时已高悬天边,声沉如闷雷滚过。七界之外布满师父的结界,长玄破入,师父不可能感应不到?又或者,师父早预知长玄会来,连结界也无法阻挡?
“恒梦将破,她们能走到哪?”
长玄破空长笑,身影消失重现的瞬间,已对悬无彦影前,保持数丈距离。
“你,是要今日了断?”无彦面色沉稳,语气低缓应答一句。
“七玄剑都无法赢你!若放你出恒梦,本君不是失去最后一个绝好时机?如今你重伤未愈,根本不是本君对手。”长玄挥袖指向他们,同时又是一声冷笑,道,“你想让爱徒入谷,本君随你意就是!本君可以不动他们,但你要自毁神力,羽化不存!”
原来长玄故意让她入妖魔谷,只是想多一个威胁师父的筹码。
“长玄,你不能这样对无彦!若不是他,你儿子不会存活!”羽姬大叫着,欲挣脱她的手。
“这千年来,若不是本君保你,凭你一妖躯之身,如何熬得过那五百年神惩!”长玄冷言。
“五百年?!哈哈哈!那五百年——”
无彦突然仰天大笑。仿佛旧忆破尘而出,他毫无表情的面容变得阴冷凄寒,横指长玄,接着厉喝:
“为何本尊女儿死了,你儿子却还活着?”
同为神与异族之恋,为何羽姬活着,落华却等不到那个女婴的苏醒?凡间那五百年是师父无彦永世的痛!连一个凡人的生命都无法守住,胜过天地又能如何?!
无彦重聚神光于掌心,天空顿时如另一个朝阳再生,几乎彩染整个天空。长玄立刻收住不屑的笑容,目光警惕深谙,口中默念神咒语,以神意念操控无名的躯体。“琤”地一声,横于胸前的右手掌居然幻化成一把利剑,闪着神族特有的银光,伴随蓝焰“嗤嗤”萦绕,发出轰鸣之声,似数万鬼魅在哭嚎。
“魔剑噬魂!”她脱口而出,心随之疼痛不已。
作为凤莞那些年岁,她看着无名几次死里逃生,誓死不唤魔剑噬魂。记得那次公子莲为逼他手出噬魂,以神剑穿心,他宁可以身躯为盾,也不肯低头。
无名!对不起。
两道泪水随之滑落脸颊,此时她能为他做的就是紧抓住羽姬——无名的生母!
在场的都看得出长玄已神妖魔合一,而无彦只是纯纯的玄力之躯。当两个光影如流星般冲刷过天际,火碰一起时,她耳边传来羽姬尖利的哭喊:
“长玄!你不能这样对待你的儿子!”
可惜那极弱的哭喊,立刻消失在震撼天地的撞击声里。刹那间,天崩地裂,整个恒梦在那瞬间粉碎。空中地面被散落的玄力划开万道裂口,如岩浆般炽热的液体从裂口处喷发。地面如群火山爆发,空中热流如雨倾泻而下。
热流迅速充满七界之外的深谷,淹没倒流水瀑,同时以不可挡的趋势奔腾流向妖魔谷。放眼过去上下皆为地狱般恐怖。她可想象不用多日,整个七界将毁于这片火海。
苍生?此时可还有“生”之念?
悲痛地望向身侧的姜黎,她已经恐慌到极点,反而冷静得让自己都觉得可怕——那是已感觉不到心跳的麻木和绝望!羽姬趁机逃脱她掌心,冲入上空。
“你不能上去!”
她高喊着立刻追随羽姬,旋身腾入高空。不料羽姬突然转身,烧得通红的面颊突然闪过一抹神秘的微笑,接着冲下地面一巨大烈焰缺口。娇躯扑火,刹那间焚灭。她随即愣在高空,干裂的唇瓣不停颤抖,却吐不出一个字。无法接受眼前那幕,可又不得不睁眼相望!
魔剑噬魂,连着无名手头肉指尖骨,穿透无彦神心所在处……无名的小噬魂尚可伤她如此,更何况带着先君神力的魔剑噬魂。
“师——父——”
这声哭喊终于冲破她的喉头,同时她冲到他们身侧,顿时意识到两巨神面无表情地四目对视,神躯僵硬,连玄衣也结成冰块,不再飘逸。他们被某个强大的结界禁锢着。望着师父和无名那两张无法割舍的面容,她紧咬牙关,手幻粉光,狠命分身劈下,眉头未皱一厘。
“咔嚓”一声脆响,魔剑噬魂随着无名手臂应声被生硬斩断!当她一手挽过无名的腰身时,眼角终是闪过晶莹之光。咬破干裂的唇瓣,她另一只手紧抓残留在无彦胸前的断臂,“唰”地一声抽出深刺神心的魔剑噬魂,而后一脚踢向无彦小腹。这一切其实不过瞬间功夫,她不要他们太过痛苦,尽管此时他们早无知觉,痛过心坎的是她,仿佛被折杀千年。
望着师父的神躯落入飞身而上的姜黎怀里,她平静一笑:
“师父,记得帮我神封无名的记忆!”
接着“喀喀喀”几声,魔剑噬魂在她手心节节碎裂,最后化为屡屡青烟,似万千幽魂回归地狱般的七界。双手抱着无名的身躯,她俯视苍茫大地,满目火海已蔓延整个妖魔谷。唯有最高峰——一柱峰顶,火海之中唯一残留的一片绿。
“姜黎,带师父回神族,定要坚持到恒梦与原界重合。”她转望姜黎,大喊一声。
“那你?”
“我会一直守护无名。待他苏醒,我自会去找你们。”
说着她神唤金粉之光做成护界,抱着无名踏过浓浓醺烟,穿过不停分落的热焰,稳落一柱峰顶。炽热火浪早点燃所有山林,火舌沿着山体拼命上窜。当那道粉色玄光从山巅分撒而下时,急速蔓延的火势顿时停住上窜的趋势。
她斜靠树干一侧,席地而坐,终于得以闭上双眼换得一刻心静。无名一直躺在她怀里,恬静入睡。她也是最后那刻摧毁魔剑时,感应到师父特有的神息紧绕魔剑周身,才悟出师父的意图:师父以身锁魔剑,神封长玄元神,让他们一并深度熟睡。
无名,你若不醒,让我如何安心离去?
指尖拂过无名那张安静的面容,她不断祈祷:如若你还在原界守护着神者落烟,请应我的神唤,让梦影早日苏醒。
天已破,旭日不再东升。地已毁,谷物不再生长。逃荒的生灵聚在神邸周围,不停地祈祷。远在妖魔谷火海里的她,时刻感应着那些绝望的祈愿,如她这般。可她依然让妖魔谷一柱峰之巅闪着粉色玄光,如夜间导航灯般,让所有遥望的苍生深感希望。
师父,如今所有纷争皆已停歇,七界安静得只剩死亡。恒梦何时才会自己破灭?我怕七界等不到那天。
难道我们真的逃不过被摧毁的命?
睁开双眼,她低头望着无名那微闪的长睫毛,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心口——那里已经没有魔剑噬魂。而后指尖滑至肩头血肉未干的断臂口,眼泪“吧嗒吧嗒”滴落,晶莹透亮的泪珠瞬间消散,蒸干在半空。
原谅我,以最残忍的方式夺走那把魔剑。若让长玄继续释放你的魔性,玩弄你刻意心封千年的魔剑。待你苏醒之日,定会比死还难过。我若不夺取之,跳跃过的那五百年,还有谁能如你所愿?因为在乎你,因为懂你的痛,我更不能让你带着魔剑之躯,在原界里苏醒。
无名,定要比长玄先苏醒,定要好好地活着!
她吻过他额间,正如几近千年前,他在她额间印下的那道吻痕般,终是留下几道来不及蒸发的泪痕。
那一夜,破损的苍穹遮不全烈阳。半明半暗间,一柱峰顶飘来一朵带着雨的云。虽然浇不灭熊熊燃烧的天火,却能暂时湿润她的世界,送过一片清凉。被淅淅沥沥的雨点打醒的她,兴奋地用指尖沾起片片枝叶上残留的雨露,轻抹无名干裂的双唇,再暗用灵力指引水滴沁润过齿缝,流入他心田。
天地裂缝依然喷发着浓郁炽热液体,火海平面不断上升。尽管此时,东南西北中,她已感应到神光结界缓慢凝聚,覆盖神邸周围数百里,守护着求生的万物。可不过一年,如若他们还不能走出这恒梦空间,天地终将被炽热填满。
神君恒天依然重伤缠身。不知师父可有苏醒?不知神族有何打算?想到此,她轻轻拂开无名额间被雨水打湿的细发,低声道:
“无论神族如何,我们不可以放弃。原界里,长玄取魔剑,你昏睡过几十年。我断然不敢催促你能立刻苏醒。可是,我们已没有十年可等。”
紧握他的手,她试图进入魔幻梦境,唤醒那颗深爱的心——
可曾记得那年那月?
古琴弦音,魂淡月明,你说过要在奈何桥,等我百世轮回?
红尘情种,深埋心壤。我痴痴醉醉,贪恋的不过是你双眸深处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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