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小怪!”疯女人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难道你没看出它身环蓝光,那可是神族的象征。”
“那女人呢?它的……亲娘?”
不知为何,她忽然很想见见那女人!梦里依稀见过,却看得很不真切。
“诺!睡在你脚下!”疯女人淡然。
她吓得弹跳起来!脚下一波松土——
“入土为安!总比在外喂野兽的好!走吧!”疯女人嘀咕着径自朝古林走去。
望着脚边那坡黄土,她心头又是一阵悲凉:原来羽铃不过是个多余的族类。那场族灭起于妖魔催生的羽姬,却不过是根*。助燃的是无彦,扇风的是碧云,杀戮的是妖魔,无辜的是姜黎,而动手摧毁羽铃全族魂魄且不容超生的,却是长玄自己!
“那——不是梦!无彦还是还你心愿!安息吧!那胎儿会和其他孩童一样,快乐地成长,直到十七岁……”最后她合上双手跪拜三下,而后尾随疯女人离去。
果真如阿布宫所说,这疯女人看似邋遢痴颠,但紧要关头却丝毫不含糊。一路寻找水食,这女人聪明之极,哪些有毒哪些可食,哪里深挖几尺会有水源,哪里是沼泽不可越界一步……分得清清楚楚!若非如此,她这小命早已归天!
行过一日,不见停息,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回家!”疯女人头也不回地应答。
“家?女巫族?”
“嗯!”
“你可知我怎么落至古林?”她继续追问。
记得最后是一片汪洋,她毫无反抗地沉入深谷!醒来却身在古林,如今感觉肚子还满是浑水。
“被冲出来的!和很多尸体一起!不过就你冲得最远!”疯女人懒懒答着。
她抬头仰望暮色渐渐浓郁的天空,心想:这连日暴雨已停歇,看来神族劫难已渡。九重天上的羽铃族该已全族沉湖,除了疯女人手中容器里的这个。当然,凡间应该还散落不少羽铃人。不过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是得神恩的高傲一族。接下来,命盘的走向该轮到无彦受罚于人间五百年,偶遇落华!
“该修复的已修复,该亡族的已亡族,而该错过的也已错过!”她轻叹。
很多事到某个时刻,她自己就会明晰起来。仿佛几个世纪前早已储藏在某个地方,久远到忘记。如今只要路过旧地,轻轻翻开记忆书签,便自然明朗。比如无彦和落华,还有他们未能出世的孩子——将会和轻羽一起共一容器呼吸……
数日后,她们终于走出森林,回到女巫族赖以生存的山谷。原来四面环山的深谷,有一面山崖居然被生生劈掉半壁,定是为引流洪水,不得不下的狠手!看到时,她当场愣在原地。这移山之力,绝非凡间所有。难道是——神君恒天?!她猛地想到这个名字。
“神君!——恒天!”面朝空谷,她豁出命地喊。
“你这苍蝇嗡嗡几声,我都听不见,别说九重天上的神。”疯女人嘲讽道。
“我到这里,就是为了寻他!我该怎么办?”望着残尸成片,黑鸦啄食的深谷,她沮丧得几欲大哭。
“随我来。”
疯女人带着她绕道深谷外侧,攀岩而上,最后来至一洞口处——二叔的穿山洞。她记得那里。最后那刻,她就是推阿诺随洪水冲入这“穿山洞口”。不知阿诺可还活着?
“二叔!给这女人算算!”疯女人一阵急呼,立刻打断她思绪。
石洞里漆黑不见天日。步入洞穴后,她不敢多移动半步,更无法分清二叔的方位。疯女人似乎突然蒸发,她连多余的呼吸都听不到。
“二,二叔!是我。”她毛骨悚然地小声道。
“你找的那个,早不在这个世界!”良久,黑暗深处才传出含糊一语。
心头一阵冷血翻涌,她几欲昏眩。若不是疯女人伸手扶她一把,她根本无法支撑发软的双膝。
“咳咳!我是说,不再这个——这个时空和地点!”苍老的声音继续道。
接着“咔咔”几声,远处亮起一点火光。一白影飘忽而来,她和疯女人同时吓得后退几步。她记得二叔是个干瘪老头!
“二叔?你,你如何修炼成这样?”疯女人紧抓她手臂,尖叫起来,似乎藏着无尽惊喜!
她定眼望去,忽然挣脱疯女人的手,扑向白影,嘴里叫着:“神君恒天!”。那副无需凡间火光,自然散发着银色光亮的神躯,不正是神君恒天——或者是他的梦影?
“他,不是原来那个。”一老头慢慢从神君身后挪出。疯女人跟着失望地叹口气。
点燃篝火,煮上热水,再烤着些野薯……她和神君的梦影,还有二叔围坐火边。疯女人独自抱着黑包裹躺在一侧的石床上。本有无数怒火,见到神君时,她却忘了如何埋怨。
“其实那日,本君想去拿件高位身份的衣物,却偶然在高墙处发现恒天留下的图文。”梦影先开口解释道,“事发突然,只能暗施小小迷惑术,让阿诺和木鱼,还有阿布宫和凌风他们,凡见你者,都会心存熟识感而护之。”
“你是怕被我这个凡人连累,故留我女巫族!”她一语道破。
“算是!那些图文诡异,不知凶险!带你确实不好……这里至少有吃有住!只是未曾料到神族突变如此快速!本君赶到时,已是……只能力所能及,劈山泄洪,能活几个算几个!”
当初求她做“路引”时,可没说过“能活几个算几个”!就是有种莫名的信任,她才一口同意帮他寻找“元神”。此时想想,当时一定是疯了,正想骂几句泄气,忽然传来疯女人的声音:
“他知道你没死!不然也不会守在这里。”
“唉,一个梦影,毕竟能力有限。”二叔跟着哀叹一声。
“那恒天的元神在何处?”她望向他们。
“恒天的神命,是守护女神!女神在哪他便在哪!”神君的梦影苦笑道。
“女神艾辰?难道——”她想到那个关于无彦和胎儿的梦,禁不住望了一眼疯女人怀中的包裹。
“不错!当年神族双君落入幻境回史,最后长玄亲毁幻境主人!乾坤颠倒,天地移位!神族双君在修复古史的错误时,才意识到那缕所谓凡人落烟的残魂,其实是女神艾辰的元息之气。七界修复之后的女神一直藏在羽铃族,和族长之女落烟很近。连当时还是神君的长玄都误以为落烟就是神女转世!”
忽然记得姜黎曾提到过:据说女神艾辰最后消失在羽铃族,故而族人得长玄错爱!之后才发现“落烟”不过是个凡人,遂毁七魂六魄不予超生!
“当羽铃族灭之日,是无彦收去女神艾辰的元息,神封在未出世的轻羽身上!而那时的恒天痴恋的,可是女神的气息,只是他不知而已?”她接口道。
“有这可能!当时怕是除了无彦,谁也不得而知!高墙上的图文深藏恒天的疑问,最后解疑的刻画明显是后来补上的——是女神的元息一直伴着轻羽,容器里呼吸,凡胎成长,最后魂魄锁入魔剑……只是,那缕蓝魂一直不记得自己为何物!只知是为恒天而来!”
原来,在她的那场梦里,当无彦跨过那女子的小腹时,已神封蓝雾于胎儿的心……之后被唤作轻羽的女子,未出生前就已得神缘。凡人时残留在身上的那缕蓝“魂”,带着的是女神的执念。难怪之后,即便成神,梦里依稀能感知蓝海七界……
她眼前恍惚出现:九重神殿上的瑶池碧波……耳边似听到女神轻语:
千年万年,一心守护我的,是恒天!无奈心怀“吾”念,不容杂思。九狐悲切,以死启天。用苍生之命,唤开天门……
“为何只有无彦?”她望向神君的梦影。
“据说唯一一次天门洞开,只有无彦尾随女神,误入七界之外的异灵界。”二叔颤颤的应声。
他们惊讶地同时望向这老头。
“呵呵。有何奇怪?你们若不是能倒回远古,又怎有机会听到我这个‘据说’?”
她猛然醒悟。当所有的“据说”消失在史河里,真相便永远不会被挖掘!正如神君恒天——心里最爱的不是落烟,也不是轻羽,而是女神艾辰!
他宁可守女神的蓝影,长留而不归!可曾想过当时的轻羽是如何的心碎?可曾见过轻羽日夜空悬天池,悲戚哭泣?又可曾感知,轻羽宁可羽化成尘,也不愿独活于世?
毁天池,怕不是长玄之念,而是恒天自己的心愿!摧毁轻羽心中最后的那道防线!
心口突然剧痛,她颤抖地紧抱自己双膝,坚持不让自己为那女子而泪流。神君的梦影取下篝火上的热水,倒入杯中递到她手心。暖过肠胃,心却依然冰冷。
“那你,又是谁?”安静一旁的疯女人突然发话,“听他们唤你为梦影?梦影又为何物?”
“本君?呵呵,不过是无彦收集到的天池里的残片,神造成个梦影,再置入恒梦——通过梦境而重生的原神君恒天的影!”他露出一抹无奈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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