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耳力非凡,别人还不为所闻,她却已听到几里外的人声。众人匆匆来到幽篁阁外,果然看见有人身陷竹林阵法而不敢擅动。
“阿春,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时景辰看到往日的旧人,心中欢喜,又担忧他们的安危,向阆苑求情道,“阆苑,你快撤阵,放他们出来吧?他们都是我伏龙山庄的弟子。”
只见阆苑踏步踢石,数道剑指往深林弹射,竹子竟神乎其技地自动列开两旁。小露一手足见阆苑对于五行阵法的领悟颇有心得。
时景辰见到他们着急忙慌的模样,不自觉地也泛起担忧。“你们怎么会来此地?是伏龙山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小厮阿春本来还不知如何开口,怎料时景辰一问便问到症结处,想到以往种种,阿春还是忍不住伤心落泪。颤抖的声音预示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果然阿春说道:“少爷,是时夫人……夫人她……”
事关娘亲,时景辰立马不淡定了,焦急问道:“究竟怎么了?我娘她怎么了?”说话间他双手猛力握在阿春肩头,让人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冷静点,让阿春慢慢讲!”阆苑挺身拉开时景辰,将阿春推开几步问道,“你慢慢说,究竟时夫人发生什么了事?”
阿春双眼泛光,泪水来回打转,终于还是将噩耗传达。“时夫人已经被人害死了!”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如雷霆震击,饶是提早有心里准备,还是被这一下搞得猝不及防。时景辰不相信,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怎么可能?我娘会被人害死?她是何许人也,谁能有这个本事?你胡说!”
“是真的,少爷还请节哀!”阿春越哭越凶,把在场所有人都感染了,这种痛阆苑不知经历过几次?没想到连时夫人也……“少爷,万事还要您回去主持,我们准备好了快马,您快随我们回去吧!”另一个小厮说道,也只有他尚算理智。
“是时景柴吗?一定是这个畜牲!”时景辰怒不可遏,轰得一掌劈下,竹丛四分五裂。阿春又颤颤道:“少爷,大少爷也……也已经仙逝了!”事件有些曲折离奇,阆苑这次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她更担心时夫人的死又会牵扯到伯恒子,那她可就难辞其咎了。
“我们边走边说,尽快抵达伏龙山庄才是!”阆苑推着阿春上手,把心乱如麻的时景辰扶进马车,这种情况下他也不适合骑快马。时夫人仙逝的事情必然轰动全江湖,届时各大派首脑都会去伏龙山庄。为免发生乱子,聂离殇他们也要跟着去,凶手究竟是谁还有待商榷。他们同样首先怀疑到伯恒子,意图自然是保护阆苑。再者,时夫人乃当时英豪,理应吊唁朝拜。
快马加鞭加上紧急冲驰,一路上累坏了三匹马,终于将三天的路程缩短成了两日路程。一路上阿春大致将时夫人遇害的过程陈述一番,众人松口气,这回与伯恒子无关。可要细算下来,茗香已经投靠了伯恒子,伏龙山庄也是在九珍堂杀手的协助下攻陷的,罪魁祸首还是伯恒子。
全庄皆白,时景辰再不想的事情都不能不认。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之下他居然没有半点伤心的感觉,许是因为伤心到了极点而已经没有了感觉。下人们一路开道,时景辰可以直通灵堂,尽头处是披麻的迎松,还有带孝的剑棠。他们一直都在等着时景辰,母子两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实乃人生最大憾事。
棺木还没有封闭,时景辰看着安详的时夫人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曾几何时他是那样任性,只要是时夫人安排的事,他就都会逆反,可如今他再也没有能与时夫人斗嘴作对是机会了,然而有的只是无限的落寞。
颜凝月看到阆苑心头震颤,不过听说她双目失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只要不去惹毛她。在这种紧急的日子里,阆苑顾不上嗜睡症,几枚金针头颅刺穴,强行提起精神,而后遗症就不可估量了。
自打琅嬛宝藏事件兴起,在场诸位就参加过太多的葬礼了,报仇很要紧,可又能如何?不过是解一时之气,该走的都已经离开,再也回不来了。
茗香杀害时夫人的事早已传的全江湖皆知。伯恒子败逃青城山后,也就意味着茗香没有了后台。须知江湖中受伏龙山庄恩惠的人极多,茗香才在集镇上露脸便立马就有门派追杀。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现错出,书中所写到的也让她深有体会,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中原武林已经没有茗香的容身之处,她只有带着“琅嬛秘录”潜逃西域。要解开盒子里的神秘图文,只有请人翻译梵文这一条路。能否绝地大反击就看这一次了,等她归来之日便是傲世天下之时。
来到西域多日,茗香不敢直接将“琅嬛秘录”随便让人翻译。不过她也聪明,将所有文字拓下,分批询问当年与旷乐山庄有生意来往的叔伯。他们常年居于西域,所以通晓两地语言,当然他们也有好奇这译文是什么?
旷乐山庄是武林世家,而与他们有生意来往的商家多少也有懂些武功。其中不乏存在有疑义的人,但都被茗香搪塞过去了。毕竟符文不全,翻译出来也都虎头蛇尾,便也没有人起疑。
望着这高深的武学心法,茗香早已饥渴难耐。只是凭她的领悟能力,能明白的也只有皮毛,但这可是“琅嬛秘录”,皮毛也完胜任何武林绝学。其中一篇“偷梁换柱”就深得她的欢心,这是一门以吸取他人功力为己用的邪恶武功。看似完美无缺,却有一个破绽,毕竟是强行从别人身上夺取而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就是隐患。不过她相信,只要理解透其他口诀,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时隔一月,好巧不巧,久不在江湖露面的沈傲雪竟云游到此。呲啦呼啸的浮尘撞击风声是她常有的动作,似笑非笑,冷若冰霜的面容即使再美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观望。茗香恨毒了神龙山庄的人,她本来无忧一生的生活就是被她们所侵扰,纵使是旷乐山庄对不起她们在前,报应也不该降临到她的头上。
荒漠胡林的深处,沈傲雪拎着买好的米袋顿住脚步,说道:“身后的鼠辈还不速速现身?既已暴露,何须躲躲闪闪?”听其步伐,武功深不可测,沈傲雪心道:她已经退隐至此,谁还能找她麻烦?也怪她平素杀人如麻,与人结怨颇深,看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炼狱修罗果然名不虚传,终是没能逃过您的耳朵。”茗香自认为武功大有长进,不该轻易被她发现。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而且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是你?”沈傲雪不想,当日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竟成长若此。一改以往的俗媚打扮,如今平添一股妖魔鬼怪的意味,无形的压力让人汗毛竖起。她号称“炼狱修罗”,而眼前的女子比她还神似恶鬼。
说实话,茗香并无十足把握对付沈傲雪,只不过江湖之大,已无她的的容身之所。今日若是越不过沈傲雪这道大关,何谈报仇?她的一生也该就此终结。
沈傲雪孤傲了一世,纵然见到茗香与之前大相径庭,依旧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今日贫道心情尚佳,不想大开杀戒,暂且原谅你的无礼。识趣点,逃命去吧!”威慑力不减当初,可茗香早已今非昔比,淡笑道:“我今日心情也不错。放眼江湖之中的女英雄,道长算得一个。既然遇上了,何不赐教晚辈一二?”
沈傲雪眉头微蹙,知道小丫头长了些本事,可还不至于敢和她动手?转念一想,臭丫头是方慧茹的侄女,杀了她倒也无妨,况且是她挑衅在前。听得拂尘呼伦声,沈傲雪将米袋扔向一旁喝道:“贫道本来想饶你一命,不过你自己寻死,那贫道就做这个好人,送你下去让你和你姑姑一家团聚!”
言罢,唯见千丝万缕的拂尘丝压顶而来。同样的老招数“风月无情”但配合不一样的功法,其威力早已更上一层楼,沈傲雪倒也当真没有留情的意思。仓促之间,茗香跳梁登树,避其锋芒,浮尘横扫连贯不绝,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片树叶横穿飞射竟割断拂尘丝,还差点伤了沈傲雪娇美的脸蛋。
“摘叶伤人?”这等境界沈傲雪也只在阆苑手下见识过,那还是基于“兰花千叶手”和“三花点穴”共同作用下的效果。没等她吃惊够,茗香又轻笑道:“素闻道长修罗掌遇神杀神,晚辈愿以旷乐山庄幻音掌领教领教!”
茗香起手便是一招“妙音圣莲”,横掌截胡,掌力飞溅间好似一朵绽放的莲花。这招当年的徐老庄主都不曾对沈傲雪造成任何效果,何况是眼前这个小丫头。沈傲雪不疾不徐,倒转拂尘,企图以“青丝缠腕”困住茗香,哪曾想对方掌法忽变以双手擒龙之势揪住拂尘丝,几经拉扯托掌震出,借力打力竟将沈傲雪震出三丈外。
“你居然……”沈傲雪吃惊地望着她,她引以为傲的拂尘功如此轻松地被一个小丫头破解。茗香讪笑道:“这下道长不得不用掌法同我一决高下了!”
对于茗香的成长,确实让人吃惊。不过武功有所长进,不代表内力修为可以跟得上,没有过多废话,沈傲雪抵掌冲击,辅以“静修心法”中的返虚入浑,茗香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厉掌,没有多想便出掌相迎。哪知突然人影晃动,眼神迷离之际,她人已越至身后,茗香掌力在前根本来不及回防。这招“石火光阴”打得她措手不及,看来胜负已分。
沈傲雪终究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使出修罗掌,否则这会儿茗香怕是要毒入五内,暴毙而亡。她弯腰拾起米袋,仍是一副藐视众生的口吻,说道:“虽然不知你何以会武功大进,不过内力的差距注定了你我之间的鸿沟,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贫道有言在先,今日不开杀戒,下次遇上,你可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高手对决半点不可马虎,茗香心思深沉,从来也不顾及江湖道义。对手自鸣得意之际,也是她露出破绽之时,也就是这一时机,让沈傲雪失去了大获全胜的局面。茗香就像一条鼻涕虫黏住了她,无尽的吸力宛若一个无底深渊不断地将沈傲雪的内力吸出体外。
“你要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沈傲雪从未感受过的恐怖由心底滋生、蔓延。想动却不能动,整个人被对方控制着,这般滋味很不是滋味。茗香紧贴着她的身躯,以扣着她双臂的姿势阴笑道:“慈航剑派的武功果然妙不可言,它是我的了。”琅嬛秘录中最玄妙的武功,也是天底下最玄妙的武功。别人耗尽心血修成的武功唾手可得。
内力一旦开始四散,便犹如涓涓细流,水不干而流不止。武功尽失还在其次,如此下去性命堪虞。沈傲雪颤抖着声音道:“你想得美!”与其内力拱手让人,还不如殊死一搏。拼着最后一口气,沈傲雪以周身穴解大法,一下重开周身穴道,内力暴涨犹如山洪爆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茗香的现有的功力还不足以强撑这样大的内力冲击,稍不留神竟被震开数丈。二女一同滚落,茗香倒也强悍,几下便想稳定内息,继续控制沈傲雪。霎时间数道银光伴着赤红晕色飞掠,茗香只道是寻常剑掌,拂袖相迎,却忘了对方的杀招炼狱针。毒素流窜动如脱兔,茗香赶忙自封要穴。再抬头望时,沈傲雪已不见踪影。
得了沈傲雪大半功力,茗香的武功又更上一层楼了,炼狱针的毒只需凭着移穴转脉之法慢慢逼出体外,只是还得多费些时日。没有亲手击杀炼狱修罗的确可惜,不过以她目前的状况也难以存活,只不过是苟活些时日罢了。
青城派妄图称霸武林的野心一次次落空,加之阆苑之顾,伯恒子也没了当初的激情和欲望。恶病缠身,伤势也不见大好,身上的伤痛终有痊愈之日,可心中的伤痛却是难以抚平。如今的青城派已经没有一个人是与伯恒子齐心的,哪怕弟子林立,也是畏惧多于真心陪伴。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个未经世事的傻孩子刘凡。以真心相待换来的真心相对,除了阆苑,伯恒子最亲的便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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