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问道

    
    暗藏的杀意涌动，有一种莫可名状的紧张和兴奋。
    幻乙一相隔着阵法盯着城楼上的人。来永夜城，有一半的理由就是为了应天玉而来的。
    他早就猜到应天玉在此，本来还害怕应天玉会趁着自己耽搁的这段时间逃脱，现在看来，完全是朝着自己想要的发现发展了。
    应天玉不但没逃，反而还主动现身。自见到应天玉的那一刻起，幻乙一的杀意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你想杀了我？”应天玉问。
    幻乙一微微一愣，虽说有这个念头，但表面并没有展露。应天玉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他的心思看透了。
    被戳穿了心思，幻乙一也不否认，低笑着点点头。
    “幻天已死，只要我不在了，龙族之中便由你说了算。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应该很碍眼吧。”应天玉沉声道。
    “你既然对我这么了解，那又何须多问。”幻乙一说。
    “对你了解？我是对你了解……可是我凭生最为悔恨之事，就是在你对我反戈一击之前，我没有足够的‘了解’你。等到死了一次，我才算把你的一切都给看透了。”应天玉语气稍稍透出一丝强硬，难得的有了波动。
    “你既然了解我是什么人，又主动现身，就是说你已经认命了不是吗？”
    “认命？也许我应天玉会有认命的一天，可绝不是在你的面前。”应天玉低哼着说。
    在城墙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在她的袖袍之下，一直紧握着一个玉瓶。
    手掌轻轻拽紧，玉瓶之中的丹药是她的底牌。
    她确实不是来认命的，如果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刻。哪怕是拼得再次陨落，她也会拖着对方一起。
    幻乙一自然是不会理会这么多。就如应天玉了解他一样，他又何尝不了解应天玉。
    应天玉和龙皇是完全相反的存在，龙皇残暴，而她则是仁慈。一种本不该出现在她这样的存在身上的性格。
    上位着，注定了手染鲜血。而应天玉一直坚持的慈悲，就是她当初陨落在幻天手里最大的原因。
    幻乙一当然明白，这个慈悲的人之所以拖着伤重未愈的身体出现在自己面前，多半是为了她身后那些数以千万计的生灵。
    如果换了幻天在这儿，他当视这满城生灵为粪土，而在应天玉的眼中，却成了哪怕冒着性命之危也要守护的东西。
    幻乙一忍俊不禁的笑出声，然后变成仰天大笑。
    天阶九层之人，却有一颗菩萨心。而到头来，她今日注定陨落。
    幻乙一体内还有余毒，虽说也不是全盛，但要杀了现在的应天玉并非做不到。这么想着，他不免兴奋。上次应天玉陨落是被他暗算，后被龙皇所杀，他只是在其中出了力。一直以来，他还没有品尝过亲手杀死一个天阶九层的强者是什么滋味，今日倒是能够尝个鲜了。
    一身灵力鼓动，全身之力引而不发，一步步朝着永夜城走去。他心里也在暗暗警惕，应天玉虽然伤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应
    该不会这么毫无防备的出现。她也许还有些隐藏的手段，所以幻乙一一刻也不会大意。
    逐渐的走进，逐渐的逼向大阵前。城楼上，应天玉的手越拽越紧。轻轻闭目，当再张开的时候，眼中的迷惘已经消失不见。
    就在幻乙一逐渐走上前的时候，突然听见“嘎吱”一声。永夜城的城门不知道被何人推开了。从门的背后，徐徐走出一人。
    那人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开启阵法的玉佩，将阵法打开一条缝，从里面踱步而出。离开阵法，重新将阵法关拢，接着手掌轻轻捏动，将玉佩捏得粉碎。
    无论幻乙一还是应天玉都极为意外，此刻从城中走出来的人，是个中年的男人。他从永夜城中而来，但浑身的气息能够表明，他分明是个神族。
    幻乙一吃惊不已，魔族的聚集地，怎么会有一个神族现身？以他的感知力，有些东西是绝对不可能感知错的。
    应天玉也明显一惊，连忙伸手按腰，发现本该挂在腰上的玉佩居然不见了。
    “你？”幻乙一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在魔族的领地见到神族，简直活见鬼了。
    出来的男子是个其貌不扬的人，外貌中年偏大，而修为足有天阶五层。
    这种人，在神族中属于神官的层次，而且在神官中都属于中游。这种人天界虽然有，但数量绝不会太多。
    一个神官，怎会在魔族的地盘？
    “我好像见过你。”幻乙一望着他道。神官当中，除了一些新晋升的，其他的幻乙一全都见过。眼前这人，他感觉到一些眼熟，敢肯定是以前见过的。
    男子就站在幻乙一面前二三十步的距离，背脊微微有些佝偻，礼貌性的轻轻鞠了一下躬：“小人余忠，见过幻乙一大人。”
    “余忠？你的幻凡尘手下的那个？”幻乙一眯着眼，若有所思的道。
    “大人明鉴，在天界之时，小人效力于凡尘大人挥下。”
    幻乙一把有些诡异的神色掩盖而下，此刻遇到一个落单的神官，还偏偏的幻凡尘的人，也不知该说是巧还是不巧。
    “你孤身一人，何故在此？”幻乙一严肃问。
    询问之时，还不忘警惕城楼上的应天玉。
    应天玉黛眉紧蹙，她哪想到，这家伙这时候跑出来了，还偷拿了她的玉佩。
    “当年中域大战之后，小人领命，率领一众族人前往苍灵大陆，以做后手。”余忠恭敬的说。
    “你是当时的那批人？”幻乙一想起来了，在十年前的中域大战结束后，他们曾派出一批人逃向苍灵大陆的各处，就是为了等待有朝一日天主脱困时候，以做奇兵。那个时候派遣过几队人马前往苍灵大陆，这个余忠应该就是当时那群人中的一员。
    “小人在苍灵大陆遭遇强敌，险些身死，后被应天玉大人所救。为报答应天玉大人的恩情，一直留在大人身边。”
    余忠回头望来城楼上的应天玉一眼。
    应天玉轻咬银牙，去断红国的那次，见到这人将死，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心血
    来潮救了他一命。
    这些年来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倒也没把他当做奴仆来使唤，只是把他留在自己的住处附近，让他别乱跑。这个秘密一直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怕叶凌宇都毫不知情。
    余忠一直遵照她的要求，从来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应天玉没想到他此刻居然会主动现身。
    虽说相处了十几年，可应天玉和他基本没什么交集，十年间，她对余忠说过的话，怕是十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她对余忠根本谈不上了解。
    此刻见到余忠突然冒出来，也摸不清余忠究竟要做什么。
    余忠毕竟是神族，应天玉其实隐隐有些后悔当初救他的举动。一个神族留在身边，也许终有一日会成祸患。神族和其他四族毕竟不两立，就算有朝一日余忠叛她而去，她也不会觉得丝毫意外。
    就像是此刻，余忠突然违背她的意思主动出现，哪怕他此刻和幻乙一联手，也未曾不可能。
    其实说起来，他和幻乙一联手的可能性更大。
    应天玉把他留在身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于是软禁。此刻他寻到了机会，逃出来和幻乙一汇合，这才符合眼下的情况。
    看着余忠来到幻乙一的跟前，应天玉闭目冷笑。倒也不是说多恨，毕竟心里已经有所准备。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心肠太软，犯过的错，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有些话幻乙一没有说错，幻天也没有说错，无法狠下心的人，终究是难成大器。
    城下，幻乙一好整以暇的打量余忠：“你说应天玉救了你？”
    “我没有说谎。”余忠语气谦卑，“十多年之前，应天玉大人便一直照顾于我。”
    “这么说来，你在应天玉身边待了足足十多年？”幻乙一哼道，“这么长时间，你却没有找到机会取她首级？”
    “这……幻乙一大人……”余忠顿时有些慌了。
    “够了，你不必说了。”不等他说完，幻乙一就打断了他，“你既然是天界一员，就该认得清大体。多余的话我不需要对你多说，你且退后，此处还轮不到你出手。”
    余忠面露为难：“大人，请容我问一事……”
    “何事？”
    “凡尘大人他……可是陨落了？”余忠低头问道。
    幻乙一哼了一声：“凡尘已死，你作为他的原部下，以后便跟着我吧。”
    虽说是应天玉救了他，但幻乙一相信这个人还是认得清自己的身份的。毕竟能成为神官的人，忠心方面毋庸置疑。
    余忠微微愣了下，虽然心里早有猜测，可亲耳听到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感觉，不禁悲从中来。
    看着余忠半晌没反应，幻乙一冷着脸催促了一句：“我的话你是听不见还是怎么？我让你退下。”
    “大人……”余忠深叹了两次，非但没有退去，反而朝着永夜城的方向倒退了两步，“大人恕罪，凡尘大人已去，我今后便追随应天玉大人左右，以我余生，偿还救命之恩。恳求大人还永夜城一个安宁，收了战火，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