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是万物的精气,世间万物,人、花、草、树乃至风、云、雨等等,只要存在灵气便能凝聚成强大的力量,这就是灵力。
六界之中,唯人族的灵气最为稀薄。
江岄想着这些人手沉在忘川水底日久,好在只是忘川的汇流处,未被守约剑气抹杀,反而从中吸取了部分破裂的灵光收为己用,才达到近妖的阶段。
江岄摸了摸下巴,问道:“你就要我帮你报仇,那你可知是谁害了你们?”
那人道:“不知,李家村世世代代偏居边塞,家家户户以酿酒为生,从未与外人结仇。”
江岄又道:“那村中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古怪的事?”
那人沉默了半响,似乎是在仔细思索:“这……倒真有一件事,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
江岄挑了挑眉道:“继续说。”
“大概是几百年前的事情,我也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起来的,那时人间刚刚进入永生的开端。”
江岄心想,永生?人族果然以为忘川轮回关闭之后,有了神族的誓约他们就能长生不死了。
“李二叔不知从何处带回了一个女子,相貌很好性格温柔,李家村虽不喜外人,但因为女子确实不出什么毛病来,便也接纳了她,更何况,那时她已怀有身孕。”
“那是李家村最后一个孩子,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再也没有新生儿出生了,也许那个孩子就是诅咒吧,不过当时村民们真的很高兴。”
江岄心道那是因为没有魂魄轮回了,人不死自然不会有婴孩出生。
“那孩子真是天煞孤星,他出生的当晚,一场大火将李二叔家烧成灰烬,老人夫妻孩子一家五口一个没活下来。”
“要知道,临水而居的李家村几乎从来没未走水,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实属无妄之灾。”
“而当晚赶去救火的那些人中,有个年轻人看到一个穿着绿色衣服带着狐狸面具的妖怪站在大火之中,手中抱着包裹婴孩的红被子,身后拖着九条长长的尾巴。”
“但那年轻人之后生了一场大病,疯疯癫癫的整天说胡话,半夜还挨家挨户的敲门让村里人建造神像,说要供奉一位尊神,不然那位神就会再次降下大火,把整个村子的人都烧死。”
“他说的话也辨不出真假,不过谁会相信一个傻子的胡言乱语呢,更何况,村里根本没有钱财和人力去建造神像,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九尾狐族?可是按照时间推算,在九州建国的初年凤栖梧就已经出兵青丘把狐族灭了,而且狐族灵力不算高,并不会控火。
江岄突然想到了华胥跟他提过的那位七猖神尾犺,他是借九尾狐族的图腾化形的,此事也许跟他有关,不过如果真是尾犺,他又为何要杀李二叔一家呢?
“之后又过了很多年,村口的巷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他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红棉被,右边脸上有一道黑色的烙印痕迹,他披散着头发,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也不会说话,一旦有人靠近他,他就扯着嗓子啊啊啊的直叫,眼神像野兽一样凶狠。”
“村里的人本来就对外乡人有排斥感,这小孩看起来又有些可怕,他们本来只是想把这个孩子赶出去,而这时当年那个疯癫的年轻人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那个孩子。”
“他用力的钳住那个孩子的身体,勒得脸色发青,尖叫着质问那个孩子为什么回来他家人都死了为什么要从神的身边逃走。”
“然后那孩子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年轻人反扑在地上,张嘴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
江岄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之后呢?”
那人道:“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故事只讲到这里,村子里的人只是以此为警示让我们不要与外乡人多接触。”
“不过从我记事开始,村口就有一尊神像。”
江岄猜测那孩子怕是被村子里人杀死了,人的恐惧能催生内心潜藏的罪恶,同时泯灭良知与同情心。
寂静片刻,那手掌心的黑瞳不知为何开始涣散起来,他的嘴角也咧起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弧度,像是在狞笑。
一条腐烂发臭的断舌从口中探出来在嘴角舔了一下,舌根拖着几缕黑线,上面的黏液滴落下来。
“好香的肉味啊。”声音突然有了起伏,不再平静。
那只手像是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掌膨胀了起来,皮肤几乎被撑裂,而后又慢慢恢复了正常形态。
这时,村落里不停用脸皮进食的村民们像是听懂了这句话,也朝着村口方向爬过来,烂肉像水一样铺了满地,拖了长长的血迹。
“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好想吃肉啊”“我都好久没闻到过这么新鲜的肉了。”“想吃想吃想吃。”
眼前是浓厚的阴影,刀也割不开,针也刺不透。江岄感觉自己仿佛迷失在阴森的山林里,满山都是野兽饥饿的吼叫。
江岄是神魂,自然吸引不了这些鬼手,真正令他们垂涎欲滴的,是他身旁的浮黎。
就在江岄愣神的瞬间,陡然间腥风扑面而来。这些手急切的拧断身后拖着的肉块,僵硬的扭动着,居然朝着二人扑了过去。
这些手并没有眼睛和嘴,也没有意识,它们身上带着腐烂的尸臭与腥甜的酒气,令人欲呕。
江岄抓着浮黎的袖子手指聚灵一拨,琴音响起,毫无阻碍的直接刺进了鬼手的掌心,瞬时黑暗中一张张恐怖的鬼脸从掌心冒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那是他们的魂体,黑洞洞的眼眶中流出鲜红的血,长着大嘴伸着长舌,露出尖利的牙齿,朝着江岄咬了过来。
而后像放烟花一样齐齐炸的粉粹。
江岄连忙挡在浮黎身前,生怕飞溅的污血弄脏了浮黎的白衣。他迎面接了个铺头盖脸,满身腐烂的尸体臭味,饶是性情再温和的人,也气的直骂娘。
他屏住呼吸手心攥了又攥,这才忍下将这些鬼东西挫骨扬灰的怒意。
他本想着让小白把装着村民头颅的酒坛运出去送到幽冥,再让广陵给埋在神木下面,将它们身上多余的灵气给吸走然后重入轮回的。
没想到这些妖物吃了自身和至亲的尸体这么多年,见了浮黎竟然馋了。
江岄恨不得将那些酒坛砸个稀巴烂,亏得他还好心想救它们。
浮黎为他清理了身上的污秽,淡淡道:“下次不必。”
江岄镇静下来,恨恨地摆了摆手道:“我是知道你的,安静、干净、素净一样少不得,哪能让你这样不染一尘的圣人被泼的一身臭血。”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又道:“此处怨气聚结时间太久,方才这水潭又吸了我的神识,就算把这些人手都抹杀了,不用几天这些腐肉也会长出新的形态来,要是让修为低一些的人碰上了,估计真要被它们当成食物吃了。”
浮黎专注地擦拭着江岄胸前的污血,头也不抬地应道:“好。”
江岄明白浮黎这是同意了他摧毁此处的做法,便握着守约往地面上的红色符咒一划。
顿时一股凉风穿堂而过,仿佛禁锢千年的寒意突然得到释放,一轮青月镶嵌在黑色的水面上,皎洁的月光像纱布一样盖住了水潭底下的鬼魂,一瞬间,仿佛前后左右有无数的眼睛在怨毒的盯着江岄和浮黎二人,他们发出恐惧又愤怒的嘶吼,不停咒骂着。
随后潭中水位越涨越高,河水泛出潭壁,将整个空间淹没。
星辉四溢,不过片刻,它们已被守约剑气洁净。
江岄和浮黎回到了小白背上,夜雾袭来,颇有几分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见星辰,天空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
已经离人间很近很近了。
江岄这一日经历了太多,他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耳边不时有微风拂过,除了偶尔一两声狗的吠叫,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他从云锦中伸出手在旁边摸了摸,触到了皮肤温良的触感,他一把抓住浮黎的手腕,安心的动了动脑袋,拉过浮黎的手枕在脸颊下。
当他跨过挣扎与纠结,再次站在那人身侧,向命运举起抗争的利剑,他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何为痛苦,何为喜悦,从前经历的那些都已经淡去,而来日可期。
等一切都结束了,他想回到绝迹的那片小山岗,同那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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