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杀力冠绝宗门的玄元与玄乾两位道人在张帖儿气势汹汹的接替战场之后,二人便身形向后飘掠而去,主动退至战场边缘。
实在是两人在与老掌柜的对垒中消耗太大,玄乾倒是还好,主要是远程操控攻伐之术太过于消耗精气神,那身饱满的灵力依然充沛如披挂一汪粼粼水面在身,顺着挺拔的身躯缓缓流动。对他来说,精气神的枯竭并无大碍,以道门诸多精深养气凝神的术法,再配合丹药调神敛气,短时间内便能彻底恢复过来。
说到底玄乾现在面临的情况就如烈日曝晒肥沃的土地那般,虽然地皮已经皲裂不堪,但靠着以往的底蕴,只要稍稍往这皲裂的地皮上泼上一瓢水,便能恢复如初。
而玄元此时情况却是不妙,由于以肉身陷阵、近距离的遭受电浆冲击的原因,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被冲刷一空,在逼近雷池结界时,玄元每踏一步几乎都是扛巨鼎而行,极为吃力,饶是以他练刀出身的家底子也吃不住如此重压,所以此时他的体力已经透支,更要命的还是那条气势如虹的雷蛇袭击,为了抵御那道恐怖的攻击,玄元那看似无甚出彩的一刀,其实已经接近了他刀术的巅峰,只是当时那条雷蛇太过于璀璨且持续,将他那巅峰刀芒给掩盖了去。
只有玄元知道在那瀑雷蛇若星河倾泻过肩头时,身处其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凶险。
此时脱身的玄元直接坐在众人身后,心念一起,屏蔽掉外界所有的干扰后,从袖筒中抖落几个瓶罐,一挥袖袍震碎瓶罐,数枚颜色各异的浑圆丹药被他一口吞入腹中,丹药入腹,玄元苍白的脸颊才稍稍恢复一些血色。
而后他没有丝毫停滞,心神沉浸, 双手掐诀,牵引起天地灵力浩浩汤汤向下浇落。
疯狂攫取灵力的玄元此时像长鲸吸水一般,来着不拒,几乎以浇灌的方式被他纳入体内。
玄乾看了一眼正在疯狂吞噬灵力的玄元,眉头都是忍不住一抖。玄元向来如此,性格霸道,做事霸道,刀法霸道,他活脱脱就是一个霸道的代名词。
玄乾感受了一下这方天地内游荡的灵力,也不再迟疑,一手轻轻掐起法诀,灵力顺着他那悠远绵长的气息被吞入体内。
此时这方天地的灵力已经暗流涌动,变得紊乱了起来。在年轻国师大手笔的法宝迭出、殷泓与张帖儿对垒的气势铺卷下,本就不算充沛的灵力竟然有种想要向外逃逸的迹象。再过不久,待得殷泓与张帖儿彻底激斗起来后,这方天地的灵力必然会是一溃千里的光景,到时候再想要从这片天地中攫取灵力难度可就要大上许多了。
在张帖儿扛着萦绕有浓郁如水的紫色大戟行进时,他身后那片列出阵型的武士傀脚步也是亦步亦趋的动了起来,原本收缩紧密的傀儡军团此时阵型拉扯的愈发壮大,这些阴森气息萦绕的傀儡军看起来有些骇人。
这个军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算是一种活着的古战场遗址或者一种极为罕见的阵法,他们的存在除了能够列阵为战之外,还能够小幅度增强主人张帖儿的战力,为张帖儿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撑力度,战斗拖延的时间越久,这种增幅而出的裨益就越明显。
只要有这个傀儡军团在,张帖儿便能不知疲倦的战斗下去。
反观殷泓,则是与张帖儿截然相反的处境。
所以即便是两人正面碰撞,张帖儿也并没有太多的忌惮。
此消彼长的战斗在兵法上几乎就是稳操胜券的结果。
针锋相对的两人经过短暂的“酝酿”后,终于是碰撞在了一起。
血枪紫戟同时从双方手中探出,枪影如喷火,戟影似霞光,红光滚出紫霓,紫霓摇落红光。
仅仅只是瞬息之间,枪戟就已经交接了数十次,火花四溅,金铁之声四起。
枪与戟都是重型武器,除了在枪戟之法上造诣极为精深的存在,多数情况下,杀伤力都是由挥动的气力决定的,所谓稚童抡锤能杀人,丈夫持绳难取命就是这个道理。
但此时两人挥动武器碰撞的情况却是极有章法,并不是只依靠蛮力在战斗,显然两人在使用兵器一途上都有极精深的造诣。
枪戟一触即逝,如灵蛇捕食。虽然枪花戟影极为灵动,但每次看似轻飘飘的碰撞总会带起一条狭长尖锐的音带,紧接着就是一攒如星散的火花,从这一幕上可以推测出枪戟撞击的力道应该是极其强大的。
两杆重型武器都是以最小的幅度激荡出最强烈的力道,而且速度越来做快,溅起的火花不断地积聚,隐隐间都要形成一团火幕,兵刃撞击声更是急促如尖利笛音一般刺破耳膜。
转眼之间,又是数十次的交接。
血枪已经抖出一片密集的枪花,形似乱枪齐发,闪烁的枪花还未消溃,就便有另一朵枪花浮起。
原本攻防有方的张帖儿此时有些慌了手脚,叠浪而来的力量顺着戟身传递入手臂,震得骨骼都是刺痛了起来。
两人仅就体魄筋骨而言,即便历经古战场遗址淬炼过的张帖儿也定然不如炼体者出身的殷泓,更何况殷泓一身纯粹的精元之力对于张帖儿那身阴气缭绕的体魄又有绝对的压制作用。
但是张帖儿并不慌张,手持大戟,左右抖动,戟影连绵成一面,抵御枪花的吞噬。
在张帖儿决定由攻转守后,便悄然调动灵力奔流至手臂之上,以流动的灵力形成水流之势来卸去滚入手臂的劲道,与此同时,脚步跨开,扎了一个结实的马步,随着殷泓身形的推进,脚步有条不紊的后退。
张帖儿采取的这种防御姿态极为明智,虽然殷泓是炼体者出身,但是在高速与急促挥枪中,根本不可能爆发出一举贯穿戟影的力道,此时殷泓抖出的枪花宛如狂风骤雨,而那面被张帖儿挥出的连绵戟影则如风雨中摇曳的硕大紫荷,虽摇摇欲坠,但依旧坚挺。
彼竭我盈,徐徐图之。
这便是张帖儿的算盘。
殷泓已经看出了张帖儿的意图,也许他并不在乎这种投机取巧,也许是他的战意被压抑的太久了,他根本没有想要一举破开戟影的念头,当下只想酣畅淋漓的抖出一路璀璨的枪花。
殷泓以枪花开路,几乎如开疆拓土那般予取予求,随着殷泓气势慢慢攀升,张帖儿被击退的速度愈来愈快,狂暴倾泻于戟身上的力量如潮头一般将他吞没,脚步也是跟着踉跄了起来。
殷泓推进路线上,一幕幕破碎的戟影如一片蒸腾的紫色雾气散开,血红色的枪花在暗夜中狰狞毕露,如从高旷天际上看下去的万家灯火辉煌无比。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种溃败的局面,但是这位以一己之力扛着家族在文运鼎盛的帝都牢牢占据一席之地的名将仍旧心有不甘,不过此时他的头脑还算是清醒,并没有要打算一鼓作气跟殷泓来个殊死一搏,他紧咬牙关,后退途中,双腿狠狠踩踏地面,他每退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个几寸深的坑洞,以此来卸去从戟身上传递而来的野蛮力道。
即便是张帖儿有意卸去如野蛮游龙缠噬体魄的力量,但他手中的大戟仍旧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摇晃了起来。
显然这杆大戟已经濒临在被击飞的边缘了。
张帖儿手臂一抖,猛然发力,肌肉血管瞬间虬起,粗壮的血管如从泥土中掀起的树根,手臂向外膨胀一圈有余,单单只看这黑气缠萦的手臂,恍然如炼体大成的炼体者之臂,其中蕴藏的力道可想而知。
随着张帖儿手臂上爆发出无以轮比的力量后,那杆摇摇欲坠的大戟渐渐稳固下来。
血枪和大戟的材质都绝非凡物,殷泓在见到大戟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有过一番不低的肯定,因此此时即便是殷泓倾尽全力也不可能一枪戳断张帖儿所持的大戟,当下完全就是力量之间的比拼。
殷泓见到张帖儿抵御住了自己的攻势,面不改色,向前推进的身形停顿瞬间,拉开一个意味深长的架势,此时殷泓与血枪几乎是人枪合一,一股磅礴如天泻流火烧八荒的力道顺着枪身传递而出,这股汹汹力道传递至枪身上时,骤然大放光彩,是一股金龙绕枪游的骇人气势。
原本笔直的血枪此时似波浪纹一般变得有些虚幻,滚动着璀璨鎏金光芒的血枪吞没了黑暗,挤开密集如风刃的气流。
恢宏若万家灯火的枪花在这一刻蓦然消散,只留下一道好似金龙探出枪身,向前腾掠的瑰丽光景。
鎏金席卷而开,张帖儿原本因为发力而虚眯起的眼眸瞬间瞪大,一脸惊骇欲绝的表情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状。
张帖儿虽然被这恐怖的气势震慑住了,但手臂并没有丝毫停滞,本能反应一般,抽戟而退。
但殷泓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殷泓似乎是预判到了张帖儿的撤离,紧握鎏金血枪的手迅猛抽离,变作掌式,以掌心拍打枪柄,将血枪生生拍了出去。
血枪行进如光,在两人之间扯出一条宛如金色绳索的线条。
如约而至。
电光石火之间,甚至让人分辨不清那是一杆枪还是一条被扯出的金线,血枪便携带着绝对压制的嚣张气焰,碾压而过,撞击在那片正在抽离的戟影之上!
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殷泓操控的血枪竟然从连绵不绝的戟影中精准的撞击在戟尖本体上。
也许在殷泓这双鹰隼的眼眸下,根本不存在什么虚化戟影,从始至终他看到的只有一条戟尖在舞动。
在血枪的巨大贯冲下,张帖儿手中的紫戟竟是如在水面疾驰穿梭的竹排,向后激射而去。
在张帖儿反应过来之时,他的右手已经被激射而去戟身刮割掉一层厚厚的血肉。
眼看戟刃就要直接切断自己的手掌,他心中狠狠震颤,根本来不及去体会手掌之上的尖锐疼痛,一把推开手中大戟。
大戟擦着他的腰腹呼啸而过,直接被钉入坚硬的山石地中。
又是一道尖锐的破风声,如金液流淌似的血枪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与之擦身而过。
张帖儿心如擂鼓,呼吸急促,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情态。
稍稍调节了一下呼吸,张帖儿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掌心皮肉像是被人生生撕掉了一样,只留下沾染着丝丝骨髓与鲜血的白骨。
张帖儿怒极反笑,甩去手骨上的淋漓鲜血,不言不语,一步向前跨出, 这一刻,他的气势竟是有种冲天而起的苗头。
游离于体表的黑丝篆线再度收缩,像是要切割皮肉那般融入血肉之中。
不多时,那些篆线一般的纹路便消融不见。
在篆线纹路消失的那一刻,以张帖儿为圆心,方圆数十丈内的温度骤然降低至冰点。
宛如一扇酆都之门被他洞开了!
张帖儿抬起猩红如夜枭的眼瞳,如森罗狱鬼抬眼看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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