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兴嘉站在官道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两眼的血丝还是透露出,在过去的一天内,他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事实上,即使是钱满柜把蒋魁的消息传回江宁,关于用何礼节迎接蜀使,仍吵了半天,许多人坚持用对等的原则,要求派一个礼房郎中意思一下就行了,顶到天派一位侍郎过去,还有人认为,宋铮已经被宣布为承宣使,而且又派出了禁军,根本不用派员迎接,直接让禁军护送到驿馆即可。
更有甚者,认为蜀国把蒋魁的人头送來,是包藏祸心,比如当年荆轲刺秦的时候,就是带着樊於期的首级去的。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事儿,朝堂上居然争吵了一天,最后,还是小皇帝发了火,说要亲自去迎宋铮,当初宋铮走的时候,便是逄瑛亲自送出江宁城的。
小皇帝作为储君,明年就要正式掌政了,这个时候,小皇帝自然不能亲自出马,众多反对者一看皇帝急了眼,这才作出让步,原本就站在皇帝一边儿的郭兴嘉,这才得以出城。[
由于时间耗在了争论上,迎接准备工作自然耽误了,什么黄土垫道,净水泼街之类的,想也不用想了,连召集的衙役都不多。
在郭兴嘉身后,十数个礼部官员和随从簇拥着,然后,便是看热闹的百姓,而维护秩序的衙役并不多,三三两两,不住吆喝的着百姓让开官道,显得有些凌乱。
看到这副场景,宋铮的喜色渐渐消失,略一寻思后,宋铮立即让人把韩奎叫來,低声耳语了几句,很快,护送禁军中的二百人越众而出,快速向前,跑到郭兴嘉身后,协助众衙役维持好秩序。
唐正肃和薛启孟都有些近视,并沒有看清远方的实景,只觉得迎接的人数不少,还颇为高兴,旁边的薛启孟还低声问道:“小郎,前方是何人在迎接我们。”
宋铮面不改色地笑道:“乃我大齐礼部尚书郭兴嘉郭大人,亲迎蜀使。”
“竟劳郭大人亲迎,真是折煞小使了。”薛启孟颇为高兴,唐正肃亦面露喜色。
宋铮附和了两声,心里却暗自冷笑,大齐准备如此匆忙,恐怕逄瑛的压力不小,如果这件事沒有人在背后动,宋铮打死也不相信,任何人都知道,宋铮是小皇帝的亲信,恩遇之厚,一时两,而且逄瑛明年就要即位,这些人不巴结宋铮也就罢了,反而使绊子,真不知道怀了什么心思。
由禁军出面,前方道路秩序景然,盏茶过后,两群人相遇,唐正肃与宋铮等人早早下马,小步前趋。
“大齐礼部尚书郭兴嘉,恭迎西蜀使节。”郭兴嘉首先拱手,高声宣道。
“蜀使唐正肃、薛启孟拜见郭大人。”唐、薛二人快速前行几步,深深施礼,态度十分恭敬。
郭兴嘉暗舒一口气,上前虚扶了一下唐正肃:“二位大人久迎了。”
宋铮在旁边先向郭兴嘉行了一下礼,接着介绍了唐、薛二人的官职和功名身份,双方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唐、薛二人均是温文尔雅之辈,郭兴嘉也颇为高兴,特意多说了一会儿话,随即,郭兴嘉上轿,引领着蜀使一路至江宁而去。
由于天色已晚,唐、薛二人先行被安排在驿馆休息,送到驿馆后,郭兴嘉便先行离开了,作为礼部尚书,他倒沒必要时时陪同。
由于早知道蜀使要來,驿馆倒是事先做了一些安排,虽然不算奢华,倒还过得去,这也让宋铮虚了一口气。
一切安排妥当,宋铮出了驿馆,韩奎特派了一名百户带人护送宋铮。
“公子,公子。”在驿馆门口,一个青衣小厮拼命地向宋铮打着招呼,宋铮抬头一看,只见宋府下人青山正在向自己招手,在他旁边,一个鼻梁高挺的白皙少女,正满含热泪地看着自己,,竟然是瑟儿。
宋铮大喜,几步上前:“你们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么。”瑟儿擦了一下眼角,低声道:“你这个狠心贼,大半年沒有消息,真是担心死人家了。”[
听到瑟儿话语里的幽怨,宋铮也心下怆然,不过,他很快稳定住情绪:“你们先回去,我进宫复命后就回家。”
瑟儿也知道此处非叙话之地,只是轻嗯了一声,一双美目却又涌出了泪花,,十个月的相思,竟然让这位泼辣的北国公主变得多愁善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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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师,你总算回來了。”站在西斋门口,逄瑛喜形于色,未等宋铮跪拜便拉住他的胳膊:“免礼,免礼,快,快进來。”
宋铮心下感动,又连连谦虚了几句,便任由逄瑛拖着他进了殿内,在经意抬头间,却见钱满柜眼中的嫉色一闪而过。
甫一进殿,一股别样的檀木香气弥漫开來,还带着一丝甜味儿,举目一看,只见墙角处燃着一炷筷子粗的香,青烟袅袅,沁人心脾。
宋铮深深地嗅了一下,脸色忽然大变。
“來,快给宋铮赐座,赐茶。”逄瑛一边吩咐着,一边仍然把着宋铮的胳膊,回头见宋铮脸色不太好看,连忙又道:“怎么了,宋师。”
宋铮连忙咳了一声:“许是今日赶路,有些劳累。”
“哦,那快坐下。”逄瑛叹道:“宋师,这次让你孤身入蜀,一去十个月,重山远隔,迢迢万里,真是苦了你了。”
“为圣上奔波是臣之本分。”宋铮很快调整过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在蜀国沒遇到什么困难吧。”逄瑛松开宋铮的手,回到龙椅上,眼睛却依旧盯着宋铮。
“虽有些波折,但一切还算安好。”
宋铮虽然说得轻松,但逄瑛已经不是小孩子,也能想像到其中的困难,去年入蜀之时,宋铮是被硬生生逼走的,当时不知多少人不看好宋铮。
“当初朕闻你在秭归遇刺,担心不已,曾让水丁多派人到秭归去,却闻你已经入蜀了,你在蜀国沒有再碰到什么刺客吧。”
宋铮寻思了一下,便苦笑道:“碰上了,还不止一回,有一次,臣差点丧命在青城山。”
“啊!”逄瑛大惊道:“怎会如此。”
“怎么,圣上一点消息也沒得到么。”这下轮到宋铮吃惊了,当日在青城山上自己与郎伯川遇袭,轰动整个蜀国,就算齐蜀之间再闭塞,也应该有风声传回來。
逄瑛摇了摇头:“我倒是听说过蜀国太子曾经在青城山遇刺,沒人告诉朕你也遇刺啊!”
宋铮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由于成都距离江宁实在遥远,消息传回來,也会变得模糊不清,大概逄瑛听到的,也仅仅是一个郎伯川遇险的消息,其余的细节,就不知道了。
“微臣之行,说起來十分漫长,哪天圣上有时间,臣会一一说给圣上听的。”
逄瑛拍了一下脑袋:“朕倒忘了,你离开江宁十个月,宋先生和府上定会挂念,也罢,宋师马上回去,明日早朝后,你我再叙话也不迟。”[
“那就多谢圣上了。”宋铮也的确思念家人。
逄瑛正欲让宋铮先回去,忽然他想起一事:“哦,有一件事我想问个清楚,你真的把蒋魁的人头带回來了。”
宋铮点了点头:“蒋魁的人头已经用生石灰处理,就在蜀使手中,明日就会呈到殿上。”
“那此前为何一点风声也不露呢?”
“相必是蜀使对我大齐能否与其交好,心存疑虑,故先观我方态度而定,今日若非郭大人出迎,恐怕那蜀使明日不会心甘情愿地把人头献出來,毕竟蒋魁实为蜀臣,把他的人头献给圣上,有屈辱之嫌,臣原不知此事,只是因与两位蜀使交好,其中一位酒后失口,这才被臣探听到消息。”
宋铮倒沒有说谎,这个消息确实是自己与薛启孟饮酒时,从其口中得知的,当时唐正肃正好身体不适,早早退席,仅薛启孟与宋铮二人饮酒,连宋铮也沒想到郎正淳父子有此项后手。
逄瑛慨叹道:“郎正淳能斩下蒋魁的人头,也算很有诚意了,真沒想到,他们竟然有如此勇气,他们不怕失了臣心。”
“此事倒是另有缘由的。”
“哦,什么缘由。”逄瑛好奇地问道。
未等宋铮回答,旁边的钱满柜忽然跪禀道:“圣上,戌时快到了。”
“又要落锁了,瞧朕,说着话差点又忘了时辰,也罢,宋师,你先回去,明日带蜀使上朝,朝议后再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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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深,从西斋到宫门的甬道十分寂静,路上,宋铮笑问道:“贵公公,圣上方才所言的落锁是什么意思,宫门不是酉时正点就落锁吗?”在宫内,宋铮自不会称呼钱满柜为钱兄,省得落个结交内官的罪名。
“哦,宋大人有所不知。”钱满柜的称呼也很正式:“圣上夙兴夜寐,勤于朝政,总是要在深夜召见大臣,太后娘娘怕圣上忙坏了身子,便请圣上酉时后不要再批奏折,后來圣上向太后说项,便把时间延后半个时辰,戌时初刻便落下宫锁,任何人不得出入宫门,圣上也答应太后娘娘,戌时后不再召见臣子。”
宋铮点了点头,逄瑛当皇帝倒竖是不懒,就差通宵达旦了,这倒是大齐之福。
快行至宫门口时,宋铮忽然问道:“今日至西斋,我闻到一股香味儿,霎是好闻,似乎并不是纯粹的檀香。”
“宋大人果然好眼力,此为内务府新制,在檀香中加入了一味名贵药材,效果极佳,圣上每每闻之,便精神大震,连奴婢也沾了这香气的好处,晚上伺候圣上,也有精神了。”
宋铮仔细瞅了瞅钱满柜,沒看出什么异样,不禁暗忖道,这钱满柜真的不知道那炷香内少量的阿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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