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艳后

170

    
    曼菲士的伤和毒,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给他把宫里最珍贵最奇效的治毒治伤的药都用上了,医官们面如土色,曼菲士的情形越来越糟。
    我把桌上水瓶里的水喝了大半瓶,可是胸口好象有一把火在烧着,怎么也灭不了,怎么也熄不去。烧的喉咙里灼灼的疼,口干舌燥。
    折腾了一夜,没有一个人睡了觉,东方渐渐露出金灿灿的红色,太阳要出来了。尼罗河的涨水期已经正式到来,隔着宫墙边的灌木和椰枣树,原来能看到的河岸边的一带围石都已经被河水淹没,而河水还在涨着。我记得去年那河水直淹到墙下基石约摸一米高的地方,不知道今年这水会怎么样。太阳终于升了起来,照的河上万点金光,灿亮耀眼。
    太阳每天落下去,每天升起来。
    然而曼菲士他……他的生命正在被毒汁一分一分的侵蚀,生龙活虎似的英武少年变得奄奄一息。我坐在那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凉下去。
    从窗户看出去,花园里的莲花池的水位也涨高了,因为这水池与外面的尼罗河相通,河水涨,池水也涨了起来,伊莫顿远远的带着两名神殿的僧侣过来,我站起身迎到殿门口去,满怀希望又不安的问他:“有没有办法?”
    伊莫顿的眉头皱着,但是看我一眼,神情放的缓和舒展了一些:“神殿里以前曾经有过这树汁毒药的记载。”
    我身上一下子又有了力气:“那就是说能救活他了,是不是?”
    “要看看情形……法老中的毒深,伤又在要害。我带来了神殿里对药剂最熟悉的两个人……”
    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伊莫顿还是没有把握,这意思只能是全力而为,尽人事,听天命。
    我点点头,回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你们进去吧,医官也都在。”
    “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先让他们到一旁去休息吧。”伊莫顿低声说:“你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歇过,也歇一会儿吧。”
    我摇摇头:“我胸口难受,你也进去看一看。”
    他带着那两个僧侣走进殿里。沉重的金漆木门开了半扇,殿里垂着暗金色的纱帘,那些喜庆的装饰与昂贵的摆设还都在那里,但是喜事早已经不是喜事了。再看着那些金彩辉煌的东西,只觉得刺眼生疼,没有喜意,只有空落的冰凉的感觉。
    我看着伊莫顿和那两个僧侣低声说话,商议了几句,取出药膏来替曼菲士重新换了一次药,还有内服的,是做成药汁盛在瓶里的,替他喂下去,曼菲士已经不能自己咽下药汁,需要用中空的银管撬开他的牙关,将药汁通过银管灌入,用手按合他的喉咙部位,才让药汁落肚。
    我扶着柱子站着,伊莫顿转过身来和我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入耳,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吃些东西吧。这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但是难保宫里还有没有探子,那些使节贵客们或许此时已经得到消息了,今天必定会有人用各种名义试探,你得打起精神应对。须知一个不慎,可能就会引起大乱。”
    我点点头,他说:“我刚才吩咐塔莎夫人做了清粥小菜来,你吃一些。”
    我说:“你也一起吃……”话出了口才想起来,他只是一笑,虽然并不是多么疲倦,但是这一笑仍然显得有些恍惚:“我不用吃东西的。”
    没等我说话,他说:“你多少睡一小会儿,梳洗更衣,今天的庆典得想个法子应付过去。”
    我想了想:“这个,我有办法应付。”乌纳斯一直守在殿门外的第一根石柱那里,我叫他过来吩咐了几句,乌纳斯便命令手下的侍卫去了。塔莎领着人将食物送来,她脸容憔悴,看得出也是一夜没睡。
    我端起粥喝了两口,粥一定炖了很久,绵厚软糯。喝了半碗,可以感觉着软热的粥滑下腹中,人一下子象是有了力气,精神了许多。
    乌纳斯近前来低声说:“爱西丝陛下,那人带来了。”
    我唔了一声,把碗放下。
    侍卫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个人穿着一件宫奴的衣服,不同的是他的下身围着一层草棉布织的长褛。
    他不敢抬头,到了跟前,默默的跪了下来。
    我问:“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因为平时我都在最西边的亭子那里做活,他们喊我小西。”
    这个声音有些细软,我皱了下眉头,乌纳斯低声解释:“他是最象的一个了。”
    我说:“抬起头。”
    下面跪的人有些战战兢兢的把头抬了起来。
    他的相貌和曼菲士有七八分象,眉毛稀了一些,头发黄而短,嘴唇有些薄,但是不去推敲细节乍一看起来,真的会让人误认。
    我点下头,招手唤过塔莎:“把他的头发刮去,化妆一下,换一身衣服。”
    塔莎答应着,领着那个人去了。
    我转过头来,伊莫顿从内殿走出来。隔着一层纱帘,我看到曼菲士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他怎么样了?”
    “暂时不会再恶化。”伊莫顿重重的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哑:“但是……也没有办法将毒性驱除。可是这样也维持不了多久,他不能醒转,不能进食,不能讲话。毒性终究会蔓延到全身,到那时……”
    “那怎么办?”我低声说,象是在问他,又象是在自言自语:“那该怎么办……”
    伊莫顿轻轻握住我一只手,我的手指冰凉,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我现在有一点能力,也能令他保持现状一段时间,可是却无力使得他好转过来。”
    他的语气寥落,带着深深的歉意。
    “这不能怪你,我想你一定也尽力了。”我无力的说。我也希望有谁能说两句让人振奋的话,有好的消息来宽慰我。可是……都没有。
    父王去世的时候,我已经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现在曼菲士一倒下,我觉得异常孤独,肩膀上压着千钧重担一样,令我难以负荷。
    我一直以为,是曼菲士在依靠我。不,不是的……以前我没有发现,其实我也在依靠曼菲士。我以为我在照顾他,我觉得我是他的依靠。可是现在失去了,才发现曼菲士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这样重要,他以往承受了多少,担负了多少,他没有向我叫过苦。现在我才知道他替我撑起了一块安乐的天空,他替我遮风挡雨,他杀伐决断,他运筹帷握……
    曼菲士,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塔莎走了过来回禀:“陛下,已经办妥了。”
    刚才那个小西已经被领了回来。他换上了曼菲士的金色礼服,头上顶着假发饰和金冠。眉毛画浓了,描着浓浓的孔雀绿的眼线,嘴唇用红色的脂膏涂抹过,显得丰润了不少。连伊莫顿都愣住了,他意外的“噫”了一声。我简短的解释:“他是替身,一年多以前从奴隶里面挑选阉奴,他长的象曼菲士,所以被留下来,一直单独的在宫里偏僻的地方生活。”
    伊莫顿说:“你让他今天扮演法老的替身,去给臣子和使节们看?”
    “是的。”我说:“他的声音不象,不过我可以说他昨天喝多了酒,所以今天说不了话。”
    西奴耶匆匆赶来,行过礼后禀报,守卫力量已经加了三倍的人手,已经有各国使节进宫来了,参加今天的庆典。
    我说:“知道了,摆开仪仗,这就去吧。”
    西奴耶应了一声,然后犹豫了一下,又问:“刺客……凯罗尔,如何处置?”
    “她?”
    “是,看守说她一直在哭,请求要见法老,还说……她绝不是刺客。”
    我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胸口疼痛的象压着千斤巨石,指尖微微的颤抖着。我有一种想亲手掐死她的冲动。
    “等我回来再处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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