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唐老头,这些年拿了我不少好东西,老子还给他孙女破过灾运命年,结果让他办件事就是狮子大开口,真是……”
在齐东来的念叨中,庄游看向了石桌上的物事,齐东来让他自己去看,他便迫不及待地窜到石桌前。
抬眼就是一支古朴的笔,一看就知道是唐先生的作品,不要问为什么,因为用古朴来形容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词汇。庄游的嘴角在抽搐,这支笔的笔管就像是从一棵枯树上随便折了根破树枝,斑驳粗陋,黄中泛黑,好在颇为光滑。而漆黑的笔斗与寻常毛笔无异,倒是笔头,竟然是碧青色,至笔尖渐渐变成雪白。旁边一沓黄纸,还有一小盒朱墨。
“这笔如何?”
“呃,此笔浑然天成,别具匠心……”庄游卡住了,实在找不到形容词,只好看向齐东来,而齐东来笑道:“别看它长得丑,这笔管可是无患木所制,估计世间没有几根了,笔斗是镇域石精,笔头是青丘天狐第八尾毛和玉兔毫所制,你个臭小子可知足吧。”
这几样东西庄游只知道无患木是什么,一本古书中提到:昔有神巫名曰寳眊,能符劾百鬼,得鬼则以此为棒杀之。世人相传以此木为众鬼所畏,竞取为器用,以却厌邪鬼,故号曰‘无患’也。这可是传说中的神木,为此,这笔在他眼里比什么都好看了。
小心翼翼地拿起笔,触手微凉,温润如玉,沉甸甸的,有点压手,齐东来依旧是满脸的肉痛,嘴里嘀咕着要不是院长我才不会这么败家呢,看着激动而谨慎的庄游,笑道:“这笔有很多功能,你输入真气试试看。”
缓缓地渡入真气,笔头的柔软毫毛竟然变化起来,时而圆毫。时而尖毫,甚至会长短变化,硬软都不一样。没想到这支笔竟然如此神奇,庄游不由看向齐先生,道:“它有名字吗?”
“没有,你是主人了,自然你来取。”
庄游没想到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真送给自己了,一愣神便连连拒绝,态度很坚定,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如此宝物,堪称价值连城,齐东来摇摇手指,道:“说给你就是给你了,要谢,你就去谢白鹿那个老家伙,大部分材料是他出的。”院长为什么会如此?庄游也想不出所以然,见齐先生不容拒绝的样子,便暂时搁下此事,以后去问院长。
“那就叫它无患吧”,庄游似乎看见笔身的流光闪过。
接下来就是正式地画符了,就是最简单的黄纸符,材料也普通,用坏了不心疼。
厚厚一本书庄游记得七七八八,在来之前就已经净身、净面、净手、漱口,与乡间的道士神棍不同,没有规格很高的设坛行祭礼,也没有家畜香烛等祭物,庄游只是聚精会神,清除杂念,思想专注,心中默念主事神佛三清祖师在上……就开始步踏罡斗,从默念渐渐声音大了起来。
庄游所念咒语是符咒中最简单的清心咒,也是他即将要画的清心符,一开始庄游念咒还有些停顿,很快就一气呵成,没有任何障碍,脚下步伐也是函授玉章中记载的禹步,不可有一步踏错。
这一念一踏,就是半日过去了,而齐东来,也早已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忽然间,庄游感到一阵热流从头顶洒下,缓缓流淌至全身,终于来了!他连走几步,抓起桌上的无患笔,一身气流归于右手,轻轻一点朱砂墨,便在三寸黄纸上点下三勾,也就是代表三清的符头。而这三笔,就耗去了很久,庄游手悬半空迟迟没有动作,头上汗水蒸腾,过了一会,长泄一口气,就失败了。
庄游一脸肃穆,却没有气馁,口中默念咒语,脚步不停,再次开始,这次他很快就有了感觉,再次在新的符纸上动笔。
然而只是画好符头,气再次中断,庄游竟然有些虚脱,他可是力拔千斤的猛人,可画了两次失败的符就累成这样,不容易啊。
齐东来不知何时醒来,看着满头大汗的庄游,笑叹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你过来。”
庄游放下笔,走到近前,而齐东来则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问题所在,讲到关键处,庄游恍然大悟,恨不得马上就重新开始画符。
“可惜我身体有恙,不能给你示范。”
“没事,先生说的已经很好了。”
经过一番指点,庄游再次来到石桌前,祝告天地神祇,祝告完毕,取出崭新的黄纸,无患笔点墨,存思运气,口中不断念咒,此外,不握笔之左手要作出书符时必用的天纲诀手势。这一次,庄游从符头、主事神佛、符腹一直到符脚,一气呵成,虽然笔迹颇为生疏,但总算画好了一张清心符。
画好了还没完,庄游右手做了个金刚剑指,进行敕符,这样符箓才可使用,谁知指尖一道真气涌向符箓,符箓一下子燃烧,瞬间化为灰烬,又失败了。
抬眼看天色,已是近黄昏。
齐先生精神已经不大好了,庄游只好先告退了,但他决定晚上再努力努力。
匆忙吃罢饭,他就披着晚霞下了山,到了顺景镇,检查了西门姐弟俩的修行并给了他们灵果,教导至深夜,又火速上了山。
来到学舍的院子里,拓跋昊还没有回来,庄游把桌子搬出来,摆好笔墨纸,月光下,庄游凝神静气,祝告神祇,取笔点墨,口中念咒,脚下踏步罡斗,许久气感来临,便开始画符。
一次次的失败,庄游的脸色越来越差,看着面前一大堆废弃的黄纸,以及旁边所剩不多的材料,他心中突然一阵忿怒,像火一般,然而肩上一个拍动,庄游愤怒的地扭头,是拓跋昊。
“拓跋,对不住,我着相了。”
拓跋昊没有在意,看着庄游湿透的衣衫还有桌上的东西,开口道:“我见过齐东来画符。”
庄游一愣,记起来拓跋昊是齐先生带进学院的,然后拓跋昊道:“你画符不够认真。”看着不解甚至不相信的庄游,拓跋昊解释道:“你总是在期待下一张纸。”
一语点醒梦中人,庄游看着桌上一堆废纸,明白了拓跋昊的意思,手中一道剑气射出,纸片飘落中,桌上只剩下一张黄纸。
庄游席地而坐,观想己身,真气运转周身,心中默念道经,月辉洒下,他身上湿透的衣服鼓动,不一会儿就干了,许久,庄游睁开眼,站了起来。
重复了无数次的念咒、禹步、持笔以及点墨,真气注入无患笔,笔毫转变成最适合的状态,蘸满了墨水的笔头赤红,手在空中足足悬了小半个时辰,庄游动笔了。
没有笔走龙蛇的潇洒写意,也没有铁画银钩的笔锋,就只是慢慢的,一点点地勾勒出线条,甚至谈不上好看,但没有停顿,就这么一笔一划,不远处树上蝉鸣不断,沟壑里蛙声连连,夏夜微风拂过茂密的树叶,月光照映在庄游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庄游放下手中的笔,剑指敕符,他笑了,因为他感觉桌上的符,活了。
拓跋昊已经回屋休息了,没有人跟庄游分享喜悦,但庄游已经很满足了,双手捧着清心符宛若对待稀世珍宝,而清心符这种函授玉章中最低级的符箓,却让庄游有了莫大的成就感。
天际破晓,一丝曙光隐隐闪烁,亢奋的庄游不免有些疲惫,而制符的最后一个步骤,他决定完成。
捏住符箓,真气导入,清心符迅速燃烧,却没有形成灰烬,一缕淡淡的白色光华射入庄游体中,清凉的气息蔓延开来,一夜的疲惫消失殆尽,庄游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时间一晃而过就过了两个月,还有一天就是立秋了,这两个月内,庄游除了接受齐先生的教导,就是画符以及指导西门姐弟二人,几乎没有睡过一次,他制作了大量基础的符箓,各式各样种类繁多,齐先生说材料不够了就去杂货铺拿,为此差点惹恼了唐老头,好在唐老头要庄游拿符箓来抵材料的费用,庄游的基础符箓不错,竟然有不少学生买,庄游的制符技术谈不上高明,但无患笔给了很大的加成,一来二往,庄游的符箓颇受学生欢迎,让他倒赚了不少学分。
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明天的入学考核了。
一大早庄游就下了山,还没来到顺景镇就看到镇外的西门一家人。跟三个人打过招呼,庄游便带着他们上了山。
西门圭一路好奇地张望,口中赞叹这白鹿山钟灵毓秀,着实是个人杰地灵的仙家妙处。而西门磬和西门莲姐弟俩却很是紧张,庄游三个月来为他们的考核做了大量的指导,但姐弟俩还是免不了紧张和害怕。西门磬一路拉着庄游的袖子一直问来问去,而西门莲则念念有词,是庄游为他们文试所作的准备。
这三月来,西门磬在一境渐渐稳固,而且他不愿选择儒学作为主修学科,庄游便教他一套从书斋中选择的通臂拳,这小子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而西门莲因为修行较晚,虽然聪慧但天赋没有弟弟那么好,所以庄游着重为她准备了一套玉秀峰岐黄之术的教学,甚至从李竹苓师姐那取了经。
来到书院大门口,又不少陌生的面孔在等待,大多有长辈或亲人陪同。
而庄游犹豫了一番,还是给了姐弟俩各一个包裹,叮嘱了一番,走上前去,站在众人面前。
“我叫庄游,是你们的考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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