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中央等你

    
    吴未被一左一右的夹击着，这大概是她继考数学之后最烦恼的一件事情。
    刚才都已经难么尴尬了，自己怎么还能愚蠢到答应一起吃饭，眼看着那个黑面队长对自己没什么善意，要不是看在程庆宇的面子上，她真的很想摔盘走人。
    但眼下，比发脾气更重要的事情，是她要机智的将眼前的困境化解，毕竟这个局面显得很不好看。
    吴未第一次觉得吃顿饭也能这么累人。
    “那个，没关系的，你们先吃，我去趟洗手间。”吴未无辜的笑笑，可能是室内还有点两翼的缘故，小巧的鼻尖有些泛红，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程庆宇和应良都是心疼她，也不想让她为难，默契的相互递了一个眼神，默默起身给在场唯一的女士让出一条路。
    应良眼神一直追随着吴未，一直到她走到尽头拐弯，他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看看似乎没什么胃口的程庆宇，他拿起一旁的红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程庆宇的，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吓了程庆宇一跳。
    “庆宇，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回来。”应良自顾自抿了一口酒，微微垂着双眸，似乎要把自己的手背看出一个洞。
    程庆宇和他同岁，只是小了几个月，从小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程庆宇小时候调皮，经常惹出各种各样的乱子，一有什么事，就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头扎进他们家，湿漉漉的黑眸里写满可怜。因为是弟弟，应良从小没少护着他，只要程庆宇眉头稍稍一皱，他就会立刻挺身而出。要不是后来因为上学的原因，两个人不得不分开，可能现在，也还是会像从前一样。
    可是，既然人已经长大，又怎么会再像从前呢？
    程庆宇看吴未的眼神，应良不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也知道他动了真心。可吴未不一样，她不是一件随随便便就能替代的东西，她是自己的命啊！
    应良想了想，最终还是哑着嗓子把后面那句话说了出来：“小未和我也一样，我们都真心欢迎你回来。”
    程庆宇一直都垂着脑袋，像是不愿意认清眼前现实一般。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吴未眼里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吴未。
    连发梢都透着几分温柔。
    那样的吴未，他也想拥有，会不会自己早出现一点，现在牵着她的手的人，就是自己了？
    程庆宇缓缓抬起头，湿漉漉的黑眸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他缓缓开口，声音轻的让人心碎：“应良哥。”
    时光忽然就飞回了那个充满橘子汽水味的夏天，应良和程庆宇都酷爱打篮球。但那个时候，家里管得严，两个人都没什么机会去球场，好不容易赶上双方父母都有事出去，程庆宇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一样，从前院翻了进来，抱着篮球，瘦瘦的胳膊扒着栏杆，也是这么可怜巴巴的喊他。
    应良哥。
    两个人玩到进行，额前碎发都能滴下水来，实在太累了，就往旁边的草地一躺，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毫无边际的瞎聊。
    男孩子之间的话题，总是少不了女孩。
    “应良哥，你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程庆宇双手枕在脑后，十分认真又八卦的问一旁闭眼休息的应良。
    小小的应良那个时候还不是很明白什么是喜欢，略微沉思，淡淡的回答：“大概是可以让我在篮球场都心不在焉的女孩子。”
    她不一定要温柔漂亮，也不需要浮夸的背景，只要她的眼睛里有我，那就足够。
    程庆宇向来不懂应良话里的酸气，他无聊的揪下旁边无辜的小草，朝着太阳的方向使劲扔了出去。
    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应良：“应良哥，要是以后，我和你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应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有什么的，让给你。”
    太阳的光辉慢慢没有那么浓烈，像一颗大大的鸡蛋黄挂在天空上，将本是浅蓝色的天空染上一层好看的橙色，两个少年毫无心事的躺在草地上，晚风徐徐，他们从没有想过未来的样子。
    也许，未来也跟现在一样好。
    现在的程庆宇，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但对于应良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伤到哪里，自己都会痛不欲生。
    他大概也能猜到程庆宇的小心思，他握住程庆宇的肩膀，黑曜石般的双眸里没有一丝温度，他艰难地开口：“庆宇，从小到大，我可以护着你，你想要的，我也可以让给你。但是，小未不行。她是我唯一的光亮。”
    你曾说，我就像一只孤独的野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急速奔跑，似乎身边的风景都与我无关。可你却不知道，在我遇见她的那一刻起，那片森林都亮了起来。
    或许我是贪婪的，见过一次全世界都亮灯的样子，就再也不愿意回到那片漆黑之境。
    可谁又不是这样的呢？
    程庆宇像是没有听见应良的说话，他怔怔的看着应良，嗓子里像含了一大把沙子，略带着哭腔说：“应良哥，我是真的很喜欢吴未。从我第一次看见她，我就觉得我不能没有她。她的一颦一笑我妥帖放在心上。不想让她为难，我才会去当兵。可是哥，我真的好想她。训练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她，就想快点拿到名次，等到假期我可以来看她。应良哥，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吴未，你把她让给我好不好？”
    程庆宇说到最后都不敢抬起头看应良的眼睛，好像应良的眼睛里藏着一把利剑，随时都可以将他碎尸万段。
    和程庆宇一起来的张申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餐桌，乳白色的大理石桌前，就剩下皱着眉的应良和一脸哀伤的程庆宇。
    应良一直很安静地将程庆宇的话听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空。眼前的少年熟悉而又陌生，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疼爱的弟弟，真的会有一天在自己面前，低声哭诉，请求将自己心爱之人让给她。
    只是庆宇，你或许从来不知道，这就是命啊。
    我无法挣脱那个枷锁，你也走不出眼下的困境。
    应良久久没有回答，伸手拿过桌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眼都不眨一下，直接仰头喝下，葡萄酒的酸涩和酒精的火辣，应良一个没忍住，竟被呛的红了眼眶。他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吴未的身影，心里有几分焦急，一旁的程庆宇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站起来，眼睛看都不看程庆宇一眼，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庆宇，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