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出近乎哀嚎的声音,她走到父亲的身旁。
浓烈的酒精味充斥着整问屋子。
“爸,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喝了吗?”
她用力摇晃父亲的肩膀。
可惜却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她发现更惊人的事实。
除了父亲手中的以外,还有其他大量的酒瓶跟空罐散落在地板上。
糟糕了.她心里想。
今天喝得比以往更多。
这下子——不知道父亲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爸——爸——
她拼命呼唤着,父亲终于有了反应。
但是——
你究竟……跑去哪里了啊……
没有焦点的眼神,空洞的声音。
「爸?
「我好寂寞,你居然就这样走了,到底跑去哪里了呢?
「你在说什么啊,爸……?」
「不要再离开我了,哪里也不准去。留在我身边吧……永远在一起:永远……」
难道——
她直觉想到.父亲已经精神错乱,把她当成离家出走的母亲了。
「爸——!是我啊!我是安安啊!」
「回来吧,哪里也别去了。一
不行。
已经完全意识不清了。
眼神涣散,语无伦次。
她立刻想到要叫救护车,转头伸出手瓜准备拿起电话拨号。
结果——
「哇啊啊啊啊」
父亲突然发出怒吼声。
她看见失去理智的父亲.举超手巾的酒瓶,正准备攻击她。
救命!
救命!
救命啊——叶诚!
——铃.
「叶诚你——太多了吧?!」
发晚餐的时候,阿伸吃惊地望着诚手上端的盘子.
这好啊,我正在成长嘛!」
叶诚朝他吐吐舌头,顽皮地笑着.
堆得像山的咖哩饭从阿伸面前走过。
「那我也正在成长,也要一样多,」
阿伸提出强烈的抗议。
「你现在几年级?」
「小五.」
「身高多少?」
一米五左右。
「什么叫左右啊,真无聊,你还早的很咧。阿诚大哥我啊,已经是一米八的高中生罗——」
他摸摸阿伸的平头,故意捉弄着对方。
「呜,大坏蛋——,」
阿伸像小狗一样呜呜乱叫着,却仍坚持要坐在叶诚旁边的位子。
数十名小朋友陆续就座。
最后是园长就位。
今天阿诚也在,用餐气氛好像特别愉快呢——园长说完便带领大家作餐前祷告。
油菜花园是天主教会设置的育幼院。
大家口中的园长,这位身材微胖容貌慈祥的中年妇人,也是一名资深的修女。
只不过她平常都穿着休闲运动服,言行举止也充满大妈的风格,所以从叶诚入园之后没多久,称谓便由修女逐渐转变为园长。
如今这个称谓似乎已经完全固定了.
叶诚也重温和大家一起祷告的餐前仪式,这时候突然有人从旁边戳他一下.
「喂,喂,阿诚——」
是阿伸。
「干什么啦,你也要跟着做啊。」
「会啦会啦.我只是在想……」
完全没有要配合的样子,他只好无奈地听阿伸讲话。
「想怎样?」
「你现在,还看得到那个东西吗?」
「啊?什么东西?」
「你以前不是说过,自己看得到魂魄吗?」
「喔,对啊,是有说过啊。」
「那,那现在还看得到吗?」
充满好奇心的眼神,正盯着他看.
阿伸刚来园里的时候,空虚的双眼总是一片阴霾。
那双眼睛,如今却是如此明亮闪耀。
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找到了可以治愈伤口的地方.
找到……?
——铃。
彷佛听见轻微的铃声。
然后——
一阵刺痛。
「喂,你怎么了,阿诚?」
「没。没事。只不过……好痛」
「你、你还好吗?」
「啊……啊啊……」
奸痛,
头痛发作了。
而且非常烈。
感觉大脑几乎要裂成两半.
每痛一次。就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脑海。
「呜哇——!」
什么,到底看见了什么?
奸痛,
「怎么回事啊?难道,是我刚才讲的那个东西吗?你看到什么了.」
天真的阿伸还继续好奇地问他。
「啊啊啊——吵死了!阿伸你这猪头!」
这种情形从未发生过。
虽然他每次看见什么的时候,头痛都一定会发作,但那些都是肉眼可见的东西.
然而现在——
好痛!
画面直接浮现在脑海里。
这是什么?房子?
哪里的房子?
染上一片橙红色。
这是,夕阳的颜色!
画面,越来越接近。
有火,烧起来了,
是火灾,
可是。为什么会看到这个?
好痛,
「啊啊啊!痛死了——」
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叶诚的样子不对劲。
而且——
「阿诚他有——超能力耶,」
阿伸还在旁边起哄.
孩子们全都带着充满好奇的眼神。
啊啊啊!吵死了。阿伸你给我闭嘴!
待会看我怎么修理你,给我记住——
啊啊,可恶,痛死了啦,搞什么鬼啊.
火焰中好像有人?
「喂……不会吧……真的假的……」
脑中浮现的影像。
此刻逐渐清晰.他看到了。
……安安……
熊熊火焰中,十色陷入昏迷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
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幻觉吗?
是幻觉吧!
到底怎么回事?
要告诉我什么?
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啊!
——铃。
一啊……
是这样的吗?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名少女所说的,重要的东西.
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守护……
失去……
这个被我视为莫名其妙的力量,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吗?
对,一定是的,
所以,所以我——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才会|!
「园长——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帮我把咖哩饭留着喔,」
话一说完,他立刻冲出育幼院。
「阿诚好帅喔……好像英雄耶。」
阿伸崇拜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哎呀,我根本不知道安安她家在哪里,」
气魄万千地冲出来。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可恶,快让我看到啊,快出现啊,」
偏偏刚才一直看到的画面突然又不见了。
「可恶!这样有什么意义啊!混蛋——」
怒气无处发泄,他拿自己的头去撞油菜花园的外墙.
喀……
沉闷的声音清楚地响趄。
人头当然赢下过墙壁的石头,前额开始渗出血来。
得到的代价就是,他看到了。
安安她家,就在两人曾经去过的公园附近。
画面有如快速拨放的连续相片般,指引他从公园走到安安家的路线。
「干得好,叶诚!」
周围开始刮起强风。
在之前看到的影像,安安家就是因为这阵风而瞬间被火势包围.
但画面里的时钟,指针比现在还要前进.
简而言之就是。那些画面让他看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他怕搭电车不够快,立刻坐上一辆计程车。
「大叔请你用一千亿倍的最快速度给我街,拜托了!」
他把装着全部财产的钱包丢给计程车司机.
虽知这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无理要求。但他已经豁出去了。
结果——
「年轻人。你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剃着性格平头搭配帅气墨镜的司机。反而聊了起来.
「不要问了,快点开,」他焦急地大声怒吼。
「知道了,交给我吧,」
不知该说是运气太好遗是太差,遇上一名赛车狂司机,以无法置信的速度与技术驾驶着绿色计程车一路疾驰.
即使计程车正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前进,叶诚依然万分焦急。
也许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在他发现很重要的时候,也许转眼又要失去。
总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总是会从他眼前消失。
家庭.父亲。母亲.
然后。这一次轮到安安。
可恶!我绝对不要再失去!
这一次,绝对不要,
爸爸跟妈妈,都已经死了,都因为我而死了。
但我却活了下来。
我还活着。
还在呼吸.还有温度,还在这里。
理由是什么?
一直以来不颐去思考的那个理由是什么?
活着的意义、应该寻找的答案。
我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怎么能够失去!
计程车如子弹般飙到门口紧急煞车。
「大叔。帮我叫治安员跟救护车!」
他推开车门,边跑边回头对司机喊。
门牌上写着樋浦,没错了,就是这里,
伸手握住门把.门没有上锁。
「樋浦——,一
他边吼边冲进屋子里。一踏入客厅,眼前呈现凄惨的景象。
「安安!」
安安倒在地板上,全身都是汽油。
「喂,快醒醒啊,」
叶诚正要拍她的脸颊,手却停住了。
她脸上有着紫色的瘀痕,是被揍的时候留下来的。
叶诚对这种痕迹再熟悉不过了。
「可恶,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抱住安安,感觉到她的呼吸。
很好.还活着。
可惜,安心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汽油!
「啊啊啊啊——!」
背后传来恶犬狂吠般的声音。
「什、什么?」
一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名男于。
对方站在夕阳照映的窗前,因为逆光而看不清脸孔,
「你这家伙!混蛋!」
正准备扑过去,动作却僵住了。
因为那名男子手中握着打火机。
「喂,你!把那东西放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子发出诡异的声音。
「可恶.这家伙疯了吗」
「啊啊啊啊啊——噢啊啊啊喝啊啊啊啊——」
男子移动手指头,准备点燃打火机.
「住手——.」
「别小看剑道社的.」
双方扭打成一片,叶诚一拳揍上男子脸部.
对方不再抵抗,他抢过打火机。
「哈哈……知道厉害了吧,你这混蛋!」
他瞥了男子一眼,立刻回到安安身旁。
「安安,安安!」
连续呼唤,她终于有了反应。
……恩……唔……」
「安安,是我。叶诚啊,振作一点。还好你伤得很重……啊,说反了,是伤得不重!」
「诚……诚同学……你……为什么……?」
意识正逐渐恢复当中.
恍惚飘浮的视线终于开始聚焦。
「诚……?」
「你还好吗,安安!」
「为什么……你会……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为什么,只是直觉知道你有危险.不过你放心吧,那家伙已经被我的铁拳狠狠教训一顿了。」
「什么……铁拳……:」
她的记忆一片混乱,而他情绪正激动,也无法好好说明.
「呃……反正就这么回事。」
「——暍啊啊啊……」
「唔,你还来啊……」
男子从地上爬起,正准备朝他们逼近。
「混蛋家伙。再吃我一记直拳……」
还来不及讲完,就听见安安口中冒出一句意想不到的称呼.
「爸——!一
「咦……这、这家伙……不会吧……他是你爸爸……?」
之前对安安的印象,一些不经意发现的小地方。
所有不对劲的感觉,此刻都明白了。
腿上的紫色胎记、比同学长的制服裙、后颈那抹红色痕迹、她若无其事有所隐瞒的笑容、在夏季穿着长袖上衣。
全部,都是被父亲伤害的痕迹。
穿长袖一定是为了遮掩伤痕。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
为什么,没办法察觉这个事实?
这段期间她应该已经提出过暗示。
应该已经向我发出过求救的讯号。
为何我却没有发觉,
「爸!|.拜托不要.」
「啊啊啊啊——」
安安的话语早已无法传入父亲耳中。
精神完全错乱了。
这时候,叶诚与安安看到她父亲手中的物品,都当场愕然。
反射光芒的刀子,锐利的刀锋正朝向她们。
「呃啊啊啊——一起,跟我一起……不准走……」
「爸——,」安安惊声尖叫。
父亲将她当成是母亲,想要杀死她.
先把她杀了,然后自杀。
藉由这个举动。得到所谓的永远。
永远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叶诚也看出她父亲的企图了.
然而,身体却无法动弹。
幼年的记忆,所有的伤痕,都在剥夺他行动的自由,让他全身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还停留在那个时间里吗?
还无法从当时的恶梦中醒来吗?
还要继续隐藏伤痕吗?
不行!再这样下去l永远不会有出口的。
如果在这里被安安的爸爸害死,就什么都完了。
一定要拼命。
心里有伤口。
很痛。很苦.很悲伤。
但是,二正要拼了!
我还活着。
我……一定要活下去!
「可恶啊啊啊啊啊|!,」
如疾风般动作迅捷地,叶诚朝十色她父亲扑过去。
同一时间,刀子向下挥落。
——铃。
......
「我还以为……自己搞不好会死。」
叶诚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终于真正安下心来。
他和安安正坐在计程车司机叫来的救护车上。
安安的父亲挥刀划伤了他的左手,但并没有造成致命性的伤口。
接着治安员赶到,将安安的父亲逮捅,押上警车离去。
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好或是不好.叶诚感到迷惘。
安安的父亲当着她的面被带走.这种心情他非常能体会。
就像当年自己的母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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