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赶紧跟俞白解释道:“俞白姑娘,你怕是有误解,我是自愿借命给小道士的。”
愣了下,俞白拉着钟鸣的衣袖,低声道:“我看你是被这两个妖人骗了,借命之法对你有害而无利,往往借命之人命格奇特,有三弊五缺的缺陷,他是借你的命格续命……”
“这我都知道,俞白姑娘,其中误会一言两语道不清楚,我真是自愿的。”
见钟鸣如此坚决,俞白冷哼一声,嘟囔声:“冥顽不灵。”
随后俞白转身走出屋子,铜色巨剑围绕钟鸣转圈,似是踌躇片刻,也钻入涟漪中消失不见。
此时钟鸣没时间去搭理俞白,他赶紧转身来到张道祯身旁,问道:“老道,你没事吧?”
摇摇头,张道祯低声咳嗽几声才道:“我没事,只是阵法反噬,受了点内伤,你快去看看那青铜灯里的血烧完没有。”
钟鸣又回头去看那两盏铜灯,里面的血液只剩下薄薄一层,可仍旧是没烧完。
嘴里有许些苦涩,钟鸣皱眉道:“没烧完,还有点根。”
“天命如此啊!”
张道祯仰天长叹,大概是牵动伤口,他又咳了口血。
钟鸣也十分担忧,于是问道:“那这么算,这借命是成没成?”
“成是成了,但我徒儿只有九成命格隐入你的命格中,他与前陈仍是有一成的联系,这道前陈的真龙国运,再也斩不断。”
眉头皱的更紧,钟鸣又问:“差这一成会如何?”
“贫道也说不好,但可以肯定,以后你和我徒儿的命势都会很坎坷,因为这一成的国运,将死真龙国运的晦气都会算到到你们两人身上。”
如此一说,钟鸣十分糟心,都怪俞白好心办错事,反倒将他和张念尘都置于困境之中。
旁边的张念尘愧疚更甚,连连给钟鸣道歉。
钟鸣摆摆手道:“这不是你的错,与你没有干系,你先照顾好老道,我出去看看俞白姑娘。”
顺手给师徒二人关上门,钟鸣走出李家的小院。
刚走出李家小院,便看到孙家小院里站了四五个人,孙老头和孙落莲都在,还有缺牙几个少年郎。
孙老头看到钟鸣,赶忙招手道:“小钟,正找你呢,咱们这边陲又出大事啦!”
真是一波刚平又起一波,搞的钟鸣心中也烦闷无比。
他压下心中火气,问道:“出什么事了?”
孙老头指着西南方向道:“小钟你看,那里是不是多了座青山。”
顺着孙老头的手指,钟鸣仰头向远处看去,只见荒山岗往南,不远处突兀地耸立着座高峰。
荒山岗只能算是大土坡,那座高峰才是真正大山,距离很远,隐约中只能看出那座山很高,比起隋云山脉中的大山还要高上许多,直上云霄。
望着那座青山,钟鸣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若是钟鸣猜的没错,那青山便是昨夜俞白给他说过的灵脉。
灵脉事关白玉京的利益,钟鸣深知其重要性,他看了半响才回头道:“孙伯,你告诉村里的人,谁也不能靠近那座山,那座山是属于白玉京的东西。”
听闻是仙人要的东西,孙伯深以为然,连忙叫缺牙他们去通知村里人来院中集合告知。
孙老头踌躇着搓搓手,对钟鸣说道:“方才我叫缺牙他们去山岗瞧了眼,缺牙说那山周围都是雾气,在村中看还看不出异样,若是走近些,便看到那山间云雾缭绕的,看不清楚。”
连连啧了好几声,孙老头才继续道:“怪不得那山看起来如此邪性,原来是仙人们鼓捣出来的。”
“孙伯放心,只要我们不靠近,就没事。”
劝了孙老头一句,钟鸣转身便要往家中走,他心中还是记挂着俞白。
见钟鸣要走,一直站在孙老头身后,神色忧愁的孙落莲抬起手,想要叫住钟鸣。
方才钟鸣进院子的时候,孙落莲就偷偷看他,心中的忧愁更是都写在眉间,秀眉紧皱。
自打俞白来到村中,孙落莲就没有高兴过,这么多天她都没有笑过。
今日好不容易碰到钟鸣,孙落莲咬牙暗想,定要跟钟鸣问个清楚。
几步追上钟鸣,孙落莲挤出个笑容,低声喊道:“钟哥哥,你这是要去哪?”
扭头看到孙落莲那张笑脸,钟鸣心中一暖,心中的烦躁少了许多,他答道:“方才跟俞白姑娘闹了个误会,我这赶紧去找找她,总要向她解释清楚才好。”
听闻是要找俞白,孙落莲的笑脸僵住,她低声道:“哦,是去找俞白姑娘啊……
钟哥哥,这几日俞白姑娘都住在你家中,村中人有些流言蜚语,莫要败坏你的名节。”
“还有这等事情?”
皱眉摇摇头,钟鸣暗叹村里的人就是喜欢说些家长里短的事,他倒是不放在心上,于是道:“回头你再碰到那群嫂嫂,别让他们瞎说,传到人家耳中不好,毕竟来者是客。”
话语间,孙落莲能听出俞白和钟鸣还没到谈情说爱的地步,她的小脸瞬间又挂上笑颜。
乖巧地点了点头,孙落莲高兴说道:“回头我就告知那群嘴碎的人。”
“那行,我们回头再聊,我还得赶紧去找俞白姑娘。”
望着钟鸣离去的背影,孙落莲终于开心笑出来,“俞白”这两个字听在耳中,也不似之前那么刺耳。
孙老头慢慢走到孙女身后,低声道:“小莲,小钟是个好孩子,也有本事,这样的汉子,整个边陲找不出第二个,若是你真有意思,咱们得抓紧。
改日爷爷叫人去给你说个媒怎么样?”
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孙落莲又抹不开面子,她娇嗔道:“爷爷……”
孙老头也抬头去看钟鸣逐渐消失的背影,又道:“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转过年来,小钟便要及冠,也是时候娶妻成家。”
孙落莲痴痴地盯着背影没作声,心中却在念叨:若是时间过的再快些就好了,那样钟哥哥也能名正言顺的娶自己。
……
婚嫁一事,钟鸣可从未起过这种念头,这段时间他被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谈情爱。
一路走到家中,钟鸣恰好看到俞白在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俞白也没多少东西,她只是在钟鸣家中顺了点米粮。
推开门,钟鸣看着俞白收好米袋,疑惑问道:“俞白姑娘,你这是要走?”
俞白脸上还有气色,冷哼道:“不与你这不惜命的呆子在一起瞎混。”
还是刚才的误会没有解开,钟鸣叹息一声,不得不跟俞白解释借命之事的缘由。
听完事情缘由,俞白脸色好了许多,但她仍是冷声道:“这等邪道之事,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应别人,你这是用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
钟鸣笑道:“我用自己的命换淤泥村二百余人的性命,不亏。”
俞白的神色动容,她再度审视钟鸣,眼中多了几分奇异的色彩。
即使这样,俞白手中的米袋还是没放下,她将米袋背在身上,说道:“借你家点的米,还有你的马。”
“你真要走?”
看俞白的样子,已经没有怒色,看来是真有事。
钟鸣并没有追问,他只是又给俞白往米袋里塞了块肉,并叮嘱道:“俞白姑娘,此去还是要小心,不要轻信别人的话。”
一句叮嘱,让两人又想起他们相遇时的场面,俞白给钟鸣个白眼:“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这般坏?”
笑了笑,钟鸣道:“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总没错的。”
俞白从钟鸣手中接过米袋道:“放心,我不会走太远,我是要去隋云山走一趟,过几日便能回来。”
闻言,钟鸣眉头一皱,他不得不问:“俞白姑娘,你不知道山中灵脉已出事?
那是白玉京盯上的东西,你此时进山,难免会得罪白玉京。”
“我知道。”
俞白犹豫片刻才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昨晚你们带来的那道神魂真是昆仑的弟子,据他所言,他之所以潜伏在隋云山,是寻到了一处了不得的东西。”
钟鸣担忧道:“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宝贝谁都想要,可若是有命拿没命用,也是白搭。”
俞白眼神决绝,她道:“此行我必去,那东西兴许能解我剑骨之忧。”
得知事关俞白的剑骨,钟鸣便不再劝,他知道,拦不住俞白的。
既然拦不住,钟鸣便有要帮俞白做好万全之策的准备,他拉着俞白坐在屋中:“俞白姑娘,你等等,我给你去借一样东西。”
言毕,钟鸣急匆匆跑出去。
俞白坐在小木凳上,看到钟鸣消失在院落里,盯着门口发呆。
这个小村官对自己真的是挺好,那种好不是在宫中谁都宠着她的好,而是把话说明白,能帮则帮的好。
俞白的思绪纷飞,她又想起这段时间跟钟鸣的点滴,总感觉钟鸣给她一种难以磨灭的印象,很奇怪的感觉,俞白从未对旁人有过这种感觉。
她坐在屋中发了片刻呆,钟鸣便微微气喘地跑回来。
钟鸣手里拿着一把剑,把剑递到俞白的手中道:“俞白姑娘,你的佩剑不是断了,先拿这把应应急。”
接过剑,俞白拔剑出鞘,这是把纤细的剑,似是专为女人打造,其上还有藤蔓花瓣的纹理,剑刃上刻着“百花”二字。
神剑百花,作为当年花解语的佩剑,在神兵榜上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我们村子小,也没人用剑,没什么好剑,这把剑是在旁人家中借来的,你先拿来应急。”
俞白将剑收回剑鞘中,撇嘴道:“这种剑在我剑崖都很少见,还不是好剑,那在你眼中就没有好剑了,怕是只有你的刀是天下第一好。”
钟鸣尴尬笑了笑,他也没见过仙人们的兵刃,不知道百花剑竟然是此等神兵。
钟鸣笑道:“能用就好。”
拿起佩剑,背着米袋,俞白又在院中牵过钟鸣的老马火烧云,出院子而去。
而钟鸣则是一路将她送到村口,等这位劲装姑娘策马向隋云山而去,他还不忘叮嘱道:“万事小心为上!”
“放心,我会平安归来的,我俞白不会失信,借了你的马和剑,我会回来还的!”
黑色劲装的姑娘在马背上摆摆手,策马而去。
马蹄踩踏在泥泞的小路上,溅起泥水。
钟鸣站在村口的石头上,低声道:“愿你平安而归。”
此时日头正好,阳光明媚,这是少年人和姑娘的首次离别。
……
老马消失在远处,钟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他想到如此漂亮的姑娘今后几日就看不到了,心中有几分懊恼。
叹息过后,钟鸣正要转身回村,不经意间他却看到华光从隋云山而出,正是从俞白离去的方向而来。
华光转瞬及至,落在钟鸣面前。
叮——
悦耳的琵琶声在钟鸣耳边响起,来人宽大的衣衫随风飘摇,有仙人之姿,正是消失几日的冯寕。
冯寕缓缓落地,那玉琵琶缓缓缩小,飞入冯寕的后背消失不见。
冯寕的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他的眼中是抑不住的笑意,就如同捡了宝贝。
见到钟鸣后,钟鸣的笑容更甚,人还未落地就高声喊道:“钟先生,你这是在等着我回来呢?”
钟鸣并不想跟他提起俞白进山的事情,只是笑着应付道:“恰巧在村口看风景,冯先生你这是办完事,从山里回来了?”
点点头,冯寕笑道:“此行我收获颇丰,还要托钟先生的帮衬。”
“冯先生言重了,不过是教先生首曲子,借个住处,算得不得什么帮衬。”
跟冯寕客气两句,钟鸣转而问道:“不知先生进山的时候,是否看到过一队兵骑?”
“你说的是杨将军与细鳞骑吧,他们应该随后就到。”
细鳞骑的名头之大,就连这位南汉来的仙人也曾听闻一二。
听闻杨延朗终于要回城,钟鸣终于松了口气。
自打杨延朗走后,边陲所有的事情都由钟鸣自己扛起来,起先他没有认下杨延朗这个叔父的时候还没感觉,反正万事都自己扛。
可认下这位叔父后,钟鸣心中多少是有些依赖感,毕竟能为自己分忧的人少之又少。
钟鸣连忙拱拱手道:“那冯生先且回村去,我在这里等等我叔父的兵骑队伍。”
听闻钟鸣的称呼,冯寕讶异道:“杨延朗竟然是你的叔父,钟先生深藏不漏啊!”
摆摆手,钟鸣只是干笑,并未答话,他从不为这等事炫耀。
却没想冯寕将他拉下来,说道:“不着急,细鳞骑车马劳顿,行军很慢,应要到下午才能回来,先生大可下午再来迎接。”
于是两人便往村子里走,冯寕心情好,话也多。
“这几日霏霏没给您添麻烦吧?”
冯寕甩开宽大的袍袖,与钟鸣负手而行。
跟着等人在一起,钟鸣也要保持读书人的优雅,他负手缓缓跟上,笑道:“霏霏很好,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自己就能照顾自己,我也没帮她什么忙,更说不上给我添麻烦。”
冯寕满意地笑道:“那就好。”
只是闲谈,两人很是随意,一路走来,从冯沐霏聊到曲子与隋云山的灵脉,冯寕并不避着钟鸣,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跟他说。
钟鸣心中暗想:何不趁此机会提起李望野的事情?
念及如此,钟鸣忙岔开话头,试探道:“冯先生,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您,不知,您能不能帮忙?”
身形略微停顿,冯寕微微驻足,扭头笑眯眯盯着钟鸣道:“先生可讲,冯寕听过再下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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