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自从我去县里上了高中,每每回家。
大海老是跟在我后面,我一停下回头,他也随即停下。
我看看你的新课本。
我当然不可能给他。
我看看你的新课本,大海又念叨了一遍。
我加快脚步回了家,家里人这个点都下地干活了,我便将铁门从里面紧紧插上。
我从门缝里向外望去,大海直勾勾的盯着我家的门,目光像是要把这扇门望穿一样。
他的目光阴翳,盯的我牙直打颤。
我强压住狂跳的心,脑中不自觉闪过阿三从井里捞出的死相。
我再往外看时已没了大海的身影,我悬着的心稍微往下放了放。
正准备转身进屋,墙上一块尖尖的瓦片从我耳边划过,若是再晚一秒,偏一寸,怕是要插入我的脑袋中央。
我抬头向上,大海正扶着墙围的边缘向上蹬。
他一边往上爬一边冲我笑。
随即立马变了神色,大声吼道:给我看看你的新课本。
我没办法,只得随手从书包翻出一本课本往墙的上梁处扔去。
他的眼睛瞬间一亮,注意力转移到书上。
我连滚带爬的跑到西堂屋,再向外望时已经没了大海的身影。
近几日,我出门都极其小心。
村里人的话和阿三的尸体不时浮现在眼前。
一想到这,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只要大海跟在我后头,
村里就来回传着那句话:
下一个,就轮到沈秀才的孙子沈小永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死在我前头的:是那个算命女人。
算命女人名叫兰娇,姓什么没人知道。
死法和阿三相似,都是被绳子勒住窒息而亡。
不过兰娇的死法更加惨烈难堪,全身赤裸,大腿处还被生生撕下一块肉。
双眼空洞血红,竟是生生被人剜去了眼。
不过她没被投到井里,直接被扔到村口的老槐树下。
这是平日村里人聚集谈天的地方。
这一做法,凶手无疑是在猖狂的叫嚣:他根本不怕。
我亲眼看着,那女子死的惨相,寒毛倒立。
周围有几个幼童,竟被生生吓哭。
她的尸体一直晾在太阳光下,足足两日。
她不是本村人,这没有她的亲人好友。
没人会好心到替她收尸。
村人只观看议论,没人靠近半分。
生怕遭到报应。
直到第三日,尸体开始发臭,遭了一群蝇蛆。
终于等到人来将她的尸身拉走,
可替他收尸的人竟是刘铁。
许是看她和自己的儿子有着同样的遭遇,
刘铁破天荒的发了善心,给她下了葬。
我放学回去的路上,又一次迎头碰上大海。
他原本机灵敏捷,
现在看我的神情却和死去的阿三一样,呆呆傻傻,嘴角还挂着一滩口水,淅淅沥沥的向下滴。
小永,给我看看你的新课本。
自从那日起,他见到我除了这句话就再也没说过别的话。
我听得烦心又惊心。
我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一路狂奔到家。
这次大海总算没有跟上。
深夜,我一闭上眼就是阿三和那女人骇人的死相。
翻来覆去,我都无法入睡。
我烦燥的睁开眼,
这一睁眼,魂魄差点被吓飞了半缕。
我抬眼,对上房梁窗纸上一双倒着看人的眼睛。
我惊叫一声,
窗纸糊着遮了脸,只露着这双在夜中发亮的双眼。
我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那双眼缓缓向上移动,露出诡谲的一张脸。
月光照着上半张脸,煞白。
阴影投射在下半张脸,漆黑。
像是阴阳交织。
我本能从床头处抓起一物重重的砸向那窗纸处的脸。
那人吃痛喊一声。
随即我听到啪一声,他从房梁处摔下。
那张脸黑白相交,我并未看清是谁。
寂静半刻后,隔着床头的砖墙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秒,我浑身发了冷汗。
小永,我看看你的课本。
隔着墙,传来大海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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