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被擒!城主大人被擒!速去解救城主!”
听到军阵远处传来的叫嚷之声,本多幸玄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双眼瞥了瞥被自己打倒在地的聂展,默默地握紧了手中长枪。
既然竹中城主被贼人裹挟,已然成为人质,那自己不如也效仿一二,也把这些个还受困在军阵中的道士抓为人质,也好让那个被自己打飞的道士投鼠忌器,不敢对城主下手。
他刚打定主意,正准备动手之时,就看到倒在地上呕血的聂展“噌”的一声将手中肋差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嘲讽道:“来,你大可以试试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要是我们死在这,我兄弟肯定也是不会放过你们那位城主的,有个凤鳞州的城主大人陪我们这些道门道士上路,金阙说不定还得给我们追授个‘地’字功呢。”
本多幸玄愕然,旋即四处观察,发现军阵中的那些道士都已经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要害部位,一言不合就能要了他们自己的性命。
就连那个被自己打伤的主事郑译,也拿手铳顶住了自己的脑袋。
本多幸玄怒意上涌,发泄似的将自己手中的长枪扔到了地上,随后无奈地接受了自己战败的事实,对着身边的足轻下令道:“”全部给我停手!你们想害死竹中城主吗!”
听到命令的足轻也只好停住脚步,内心憋屈不已。
从来都是他们凤鳞州盛产这种不怕死的疯子,怎么现在自己遇到的这些道士也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因为海外道府容不得花圃道士。就算是花圃道士,经过凤麟洲环境的磨砺之后,也会迅速成长。
……
足轻军阵外。
看到围住自己的足轻都不敢轻易上前,冉鹤归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这个城主的确是个很好用的人质。
早在他们到达热田神宫之时,冉鹤归就向郑译透露了自己的底牌,也就是自己手中的飞剑“寒骨白”,所以郑译才会在自己被本多幸玄击败之后,第一时间想出了这个翻盘的办法。
一切的计划、一切的共识,都是在郑译被打倒、道门众人围过来查看他伤势时所制定下来的。郑译也是在那时候将“凤眼甲九”“龙睛乙三”和“神龙手铳”交给冉鹤归的。
操控着飞剑挟持住竹中光俊,冉鹤归快速地将一枚“龙睛甲三”装进了“神龙手铳”当中,随即左手拿着手铳顶在了他的后心位置,将耗费真气的飞剑收回了自己衣袖当中,再用右手握住肋差,紧贴到了竹中光俊的脖子上。
他的真气有限,不能把飞剑当作常规武器。
做好武器转换之后,冉鹤归用倭语朝着他身边围成一圈的足轻喊道:“全部给我后退,把那个叫本多的给我叫过来!”
片刻之后,已经发泄完怒气的本多幸玄匆匆赶来,语气焦急道:“竹中城主,这个无耻之徒没有伤害您吧?”
竹中光俊的脖子已经被肋差划破了一道小口,一滴血液顺着脖颈滑进了他的衣袍之中。
但他没有慌乱地大吼大叫、让手下人快些将他从这个道士手中解救出来,而是相当地淡定,声音平稳地回答道:“放心,这位勇士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竟他还要拿我做人质来要挟你放了他的同伴们。”
冉鹤归接过了竹中光俊的话头,冲着本多幸玄喊道:“你也听到你们城主说的了,把我的兄弟们放了,不然我就带着你们城主一块上黄泉路!”
本多幸玄偏头看了看冉鹤归左手上的“神龙手铳”,下令道:“足轻武士们听令,全部退到我的身后,给那些困在军阵里的道士们让出一条道来!”
围在冉鹤归和竹中光俊身边的足轻缓慢退后,又重新围在了本多幸玄身边,手中的大袋枪不肯放下。
随着这条命令由足轻大将、足轻组头们下达到了一众足轻之中,聂展他们终于穿过军阵的包围,出现在了本多幸玄的身边。
看着眼前这些拿着肋差、手铳对准自己要害部位的道士,竹中光俊竟然还有心情对着冉鹤归开玩笑道:“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他们是怕被本多侍大将抓为人质来要挟你吧。”
冉鹤归不理他,又对着本多幸玄喊道:“放他们离开!”
“可以,我们两边同时放人!”
“你当我是傻子吗?一旦我把这个城主放了,你们那些拿着长铳和弓的铁炮武士立刻就会将我们射成筛子!”
“我以武士的名誉起誓,我不会……”
“老子不听你放屁!你就算把你们天照大神请到这里来我也不会相信你们的!”
“要是天照大神在这里还能容你在此放肆?!”本多幸玄内心疯狂叫嚣,但他还是压住怒气,语气尽量平和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冉鹤归看着本多幸玄的眼睛,语气放缓道:“很简单,让你手下那些骑兵准备几匹快马,让我这些兄弟骑马离开,等他们安全之后我就把你们城主放了。”
本多幸玄还想继续商议,回道:“放你们这些道士离去,这可是战场失职的罪行……”
冉鹤归根本不跟他废话,打断道:“这个城主死在这里,你们同样也得切腹谢罪。”
本多幸玄有些心虚地看了竹中光俊一眼,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并不全是竹中城主的家臣,无需切腹为竹中家族谢罪,如果能把你们这些道士都击杀于此,我也算是功过相抵!”
身为竹中家臣的武士们自然是对本多幸玄这话发起了严重抗议——凭什么是你们功过相抵,而我们去切腹谢罪?
本多幸玄身边一个竹中家族出身的足轻大将更是跳脚骂道:“本多幸玄!你身为武士的荣誉被丢到哪里去了?难道让主将在自己眼前被敌人杀害得耻辱是一位合格的武士所能够容忍的吗?!如果竹中城主真有不测,我在切腹谢罪之前一定会先把你的懦弱行径上报给藩主大人,让大人发配你去为秀祥殿下守陵谢罪!”
另一位身为竹中家族家臣的武士看了眼本多幸玄头上被斩断一角的鹿兜,同样阴阳怪气道:“我可是听说忠胜公从来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主将被敌人杀害的‘丰功伟绩’,本多侍大将,你身为忠胜公的后代,就是这么‘仰慕’自己先祖的?”
不得不说,“下克上”确实是凤鳞州的传统。
本多幸玄看着自己身边抗议不止的武士们,摸了摸自己头上仅剩一角的鹿兜,又想到放走敌人的罪过,还是犹豫不已,下不了决定。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竹中光俊突然开口道:“本多侍大将,各位,不如听完一眼。”
乱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那些吵成一团的武士都想听听他们的城主会下达什么命令。
竹中光俊被没有直接下令,而是看着被人搀扶着的郑译,向他开口说道:“郑主事,那些战死的道士们都是英勇无畏的勇士,我向他们致以深深的敬意,但逝者已逝,你也不用太过悲痛。”
郑译冷哼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
竹中光俊也不在意,继续道:“不管真慈悲也好,假慈悲也罢,郑主事应该明白,活人是比死人重要的。”
郑译眉头紧皱,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竹中光俊笑了笑,提议道:“其实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你们想活着离开,我也不想死在这里。那我们不如合作一下,我放你们离开,你们将战死的道士尸身留下,到时候我再找几具尸体,对藩主大人上报说你们已经被斩杀殆尽——这样子你们可以安全返回道府,我也不用承受战败失职之罪,这难道不是双赢的局面吗?”
说罢,他看了眼本多幸玄,微笑道:“我想本多侍大将和这些足轻士卒、武士们也不会放过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吧?”
本多幸玄连连点头,全歼十一名道士,这可是连自己祖上忠胜公都不曾做到的功绩——毕竟忠胜公那时候道门还没有来入侵嘛。
郑译低头思量,最终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你的提议可行。”
竹中光俊又恢复了他标志性的眯眼笑,对本多幸玄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本多侍大将快些去把快马前来吧。”
本多幸玄连忙让自己的骑兵贡献出四匹高头大马——郑译因为受伤,所以只能和聂展共乘一匹。
骑在马上的道门众人无不担忧地看着挟持着人质的冉鹤归,聂展更是忍不住开口道:“轩郎,我们走了你怎么办?不如我和你一同留下吧,也好有个照应。”
冉鹤归自信地笑道:“展哥、各位兄弟,大家放宽心便是,我的运气你们都是知道的,而且我相信竹中城主也不想和我这么个小卒子同归于尽。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主事的伤可耽误不得。”
聂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看了看自己身前严重受伤的郑译,犹豫一二,道:“好!我们在集合的老地点等着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随着一阵缰绳抽打之声,道门众人俱是驾马狂奔而去,
烟尘消散,只剩下冉鹤归一人面对着这一众足轻武士。
本多幸玄朝着道门众人远去的方向,问道:“你看,他们都已经跑远了,你可以放了竹中城主了吧?”
冉鹤归活动了一下拿着“神龙手铳”的左手,一直举着个几十斤重的玩意,他的手早就酸了。
“不急,等他们再跑远一点我再放人,不然你们这些骑兵追赶过去怎么办”冉鹤归慢条斯理道。
本多幸玄看了眼同样不着急的竹中光俊,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一盏茶之后,都已经看不见那些远去的道士的身影了,本多幸玄再次问道:“你看,我们现在肯定已经追不上了,你快放了竹中城主!”
冉鹤归装模作样的向着远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对着本多幸玄吩咐道:“可以,你去给我找一条船过来,我和竹中城主一旦划到金川对岸,我立刻就放人离去。”
本多幸玄大怒,破口叫骂道:“多么无耻的要求!要是你到了对岸还不放竹中城主离去怎么办?你是在耍我们玩吗!”
冉鹤归眉头一挑,将右手上的肋差抵住了竹中光俊的喉结,威胁道:“那我现在就把你们城主弄死在这里怎么样?”
本多幸玄气极,大声叫嚷道:“你用你们道祖的名义起誓!”
“对不起,做不到。”
“真是欺人太甚!铁炮武士准备,给我射死这个混蛋!”
冉鹤归根本不怕,嘴里念叨着:“切腹谢罪,家族荣誉……”
看着本多幸玄气急败坏的样子,竹中光俊轻叹一口气,对他说道:“本多,去给他准备船只吧,我相信他不可能一直带着我逃跑的。”
本多恨恨地瞪了冉鹤归好几眼,带着手下去找船了。
一刻钟后,一条渔船已经放到了金川东岸那缓和的河流当中,正随着水波流动而上下起伏着。
冉鹤归挟持着竹中光俊缓缓登上船只,喝退了想要一同划船的武士,命令道:“要是这划船的武士突然发难,那岂不是吾命休矣?把划桨给你们城主,让他划船就行。”
这下那些竹中家族的武士们不干了,纷纷叫骂着“不敬城主”“无耻之徒”什么的。
冉鹤归也不回答,直接将“神龙手铳”顶到了竹中光俊脑后,对着那些武士说道:“你们猜猜看,是你们城主的脑袋硬,还是我这铳里的‘龙睛乙三’威力大?”
已经被折腾麻木的本多幸玄只能再次退步。
竹中光俊还是神色如常,划着小船离开了岸边,在岸边一众武士的注视下,平稳地将船向对面划去。
为了让竹中光俊划船,冉鹤归和他分坐在小船两头,并且扔掉了手中的肋差,将“神龙手铳”换到了右手,依然指着竹中光俊的脑袋。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沉默着坐在船上,直到小船划到了河流中心。
竹中光俊突然问道:“这位勇士……”
冉鹤归抬手打断了他,自我介绍道:“我叫冉鹤归。”
竹中光俊笑了笑,继续道:“那好,我就叫你鹤归兄了。鹤归兄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在这热田郡吗?”
冉鹤归翻了个白眼:“还用猜吗?肯定是那个旅店老板告得密。”
竹中光俊摇了摇头,眯眼笑道:“那个老板也是听命于热田神宫的,他可没那么好的眼力。”
冉鹤归倒是来了兴趣,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行踪的?”
竹中光俊停下划船的动作,右手伸出食指,解释道:“第一,我们凤鳞州武士虽然不是全部都喜欢剃成‘月代头’,但像你们一群全部留着长马尾的武士也是不怎么多见的。”
“这是无奈之举,毕竟我们总不能把发髻给剪了,且不说儒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一套,这对我们道门中人来说无疑是种耻辱。而且你们凤鳞州也有不少受天朝文化影响之人,他们也不曾剃过‘月代头’,所以我们觉得这不算太大的漏洞。”
竹中光俊也不答话,伸出右手中指,继续道:“第二,你们的口音不对,尾张国地处关东,而你们却是一口关西口音。”
“怎么?你们尾张藩不欢迎外地人啊?”
“但你跟那个巫女说你是片桐信景手下的武士。”
冉鹤归不自然地扭了扭头,问道:“那个巫女……”
竹中光俊轻笑道:“放心,热田神宫不知道那个巫女告密的事情,他们只知道是那个被你们买通的权弥宜透露的秘密——要是他们知道你们已经查清天丛云剑不在神宫当中,恐怕千秋权官司会亲自出手对付你们,你们绝对没有逃离的可能。”
冉鹤归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刚准备发问,就看到竹中光俊伸出了无名指,继续说道:“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然片桐信景可以因为他哥哥的劝说而背叛藩主,那你怎么能肯定在相府之中没有像片桐信景那样的人存在呢?”
“所以说,我们在刚刚登陆海东郡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金川东岸,本多幸玄和一众武士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河流中的小船上发生了何事,离得这么远他们什么也听不清。
竹中光俊微笑着收起了三根手指,继续划着船说道:“纠正一下,不是‘你们’,而是‘我’,那个透露你们行踪之人是我家族中的一个族兄,他只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我,而我也没把你们过来的详细人数透露给千秋权官司——当然,你也不要想着回去之后查出是谁告的密,我那位族兄在泄密之后就已经偷偷回到了家族里。”
冉鹤归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竹中光俊,疑惑问道:“你就这么自信,觉得仅凭你一城之力就能把我们这些道士捉拿殆尽去邀功?”
竹中光俊无奈扶额,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冉鹤归,说道:“要是你们郑主事在,肯定不会让你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冉鹤归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不向藩主透露的,想让我们在得到情报之后有撤离的机会。”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那你为什么还要带人在这里堵着我们,如果你想投靠道门和相府,直接放我们离去不是更好?”
竹中光俊划着船,回答道:“我需要这个功劳,只有这样子我才能接近热田神宫,才能拿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就算今天你没有拿刀架着我的脖子,我也会找机会偷偷放你们离去。”
冉鹤归内心极为不舒服,追问道:“那我那些战死在这里的兄弟那?他们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竹中光俊不再微笑,双眼盯着冉鹤归的眼睛,认真说道:“你以为道门和天门现在是在干什么?过家家吗?这是战争,战争需要的是牺牲,而不是妇人之仁。”
冉鹤归泄气般的低下了头,嘴上嘲讽道:“也对,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在意死几个低品道士这种小事的。”
竹中光俊眯了眯眼睛,连船也不划了,语气不善地顶了冉鹤归一句:“我不喜欢你这个评价,‘像我这样的人’,你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叛徒’不懂得什么是忠义之道?不懂得什么是壮烈牺牲?我的眼里就只有阴谋算计?”
还没等冉鹤归说什么,竹中光俊倒是语气激动道:“如果秀祥殿下还在世的话,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背叛主公的事情!我会一心一意辅佐秀祥殿下,让他成为凤鳞州历史上最优秀的关白!”
冉鹤归惊讶于他所说的话,不禁问道:“丰臣秀祥?之前那个被选出来担任关白之职的还未成年的孩子?我记得他已经……”
竹中光俊长叹一口气,语气落寞道:“被贼人暗害了,就在我准备动身前去秀京城为他出谋划策的前一天。”
“我跟秀祥殿下从小一起长大,我很清楚,他一定会成为一位优秀的关白,但没想到他竟然惨遭不测……”
“我们竹中家的重治公和黑田家的孝高公并称为“丰臣两兵卫”,是战国时代的天才军师。当初他们两位辅佐着平民出身的秀吉殿下一统凤鳞州、建立起丰臣相府,立下了不世之功。”
“我自诩还有几分聪明才智,从小就跟秀祥殿下吹嘘,说长大之后,如果他能登上关白之位,那我就会是他的‘竹中半兵卫’,辅佐他扫清凤鳞州乱局,帮他立下不输于秀吉殿下的功绩……”
冉鹤归听着竹中光俊发泄似的说完这些话,默默地接过他手中的船桨,左手拿桨划着船,右手的“神龙手铳”依旧没有放下。
远处围观的一位足轻组头发现了这一点,向着本多幸玄问道:“侍大将,你看那个道士竟然在帮城主划船,他这是想干什么?”
本多幸玄看了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那个道士就是个疯子,疯子的思维又不是我们能猜得清楚的。”
竹中光俊发泄完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右手继续划桨,空着的左手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块勾玉,对着冉鹤归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按你们的标准来划分,这是一件灵物,注入真气以后能够化作一个圆形光罩,以你玉虚阶段的修为是肯定破不开的,所以就算你有飞剑也肯定抓不住我。”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而且我身为那古野城城代,能够调动的军队足有两千,如果我真想对你们赶尽杀绝,肯定不会只派五百足轻,更不会派本多幸玄那种想着阵前斗将的白痴。”
冉鹤归用真气感受了一下那块勾玉,发现确实是一件灵物品相的护具,但还是没将手中的“神龙手铳”放下,解释道:“如果你有这样的灵物,那我确实是不可能抓你做人质,但你的那些手下还在远处看着,所以我也不能把手铳放下,见谅。”
竹中光俊打量了冉鹤归一眼,笑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说这话的时候,小船终于划到了金川西岸。
竹中光俊假意受胁,跟着冉鹤归上了岸,用身子挡住对岸的视线,隐秘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羊皮地图,向着冉鹤归递了过去,说道:“尾张藩的布防舆图,我费了不小力气搞到的,绝对可信。”
冉鹤归也向前靠近竹中光俊,悄悄地收起了那张地图,又快速地和他拉开了距离,免得对岸之人怀疑。
“竹中,我那些战死在这儿的兄弟……”
“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入土为安的。”
冉鹤归道了声谢后,便准备撤回集合之处。
临别之时,冉鹤归还是没忍住心中疑问,再次向竹中光俊问道:“你帮助我们,仅仅是为了报复害死丰臣秀祥的远江丰臣家吗?你怎么知道我们道门不会让远江家的丰臣秀庆继任关白之位呢?”
竹中光俊轻笑道:“道门肯定不会让秀庆殿下继任关白——如今我们凤麟洲局势不稳,丰臣相府人心离散,在这个时候,你们道门需要的不是唯命是从的傀儡,而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的盟友或者属下。”
“先前内斗之时,我们尾张藩和远江藩已经结下了死仇,不管让那一藩继任,都会遭到另一藩的强烈反对,不能起到稳定局势的目的。这种情况下,道门肯定会选择之前没涉及内斗的近江藩来接任关白之位,也就是让近江的秀茂殿下继任关白。”
冉鹤归听着头大,但又觉得这话有理,只能轻叹一声:“如果丰臣秀祥还活着的话,你肯定是道门的重点关照之人,”
竹中光俊也是感叹道:“如果秀祥殿下还有子嗣,我肯定是不会投靠近江家的,但可惜秀祥殿下还未成年就……其实投靠秀茂殿下也是家族的决定,我们竹中家想要在这乱局中保全家族,必须得依附你们道门和关白相府,我也不能反抗家族的决定……”
竹中光俊感叹完,对着冉鹤归说道:“你们道门一定要小心,‘尊攘派’将三大神器转移,肯定是为了三大主神的神降而在准备。而且告诉你们道门的真人,我听说那些鬼神如今也不安分。”
冉鹤归点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奔向集合之处。
看到冉鹤归离去,本多幸玄和一众足轻武士也是长松一口气,立马划着之前征集过来的多余渔船前往对岸。
从渔船上下来的本多幸玄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竹中光俊身边,看到城主并无大碍,终于安下心来,对竹中光俊建议道:“城主大人,我立刻带着骑兵去追这个无耻的道士,一定将他绑到你面前!”
竹中光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摆了摆手道:“本多侍大将,省省力气吧,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藩主上报功劳吧”
……
尾张国海东郡,道门众人集合地。
聂展焦急的向着热田郡的方向张望,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轩郎现在到底安全没有。
突然,他发现远处有着一个人影向着他们这边奔跑而来,再凝神看去,不禁心中大喜。
“主事!轩郎他回来了!”
躺在地上养伤的郑译长出一口闷气,对着围在他身边的道士下令道:“既然都已经集合完毕,那咱们就准备回家吧。”
……
大玄久视四十三年,正月十三。
凤鳞州化生堂分堂。
躺在床上养伤的冉鹤归等来了前来探望自己的曹副府主。
伸手压住了想要起身行礼的冉鹤归,曹副府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小子不光‘玄圣牌’打得好,上了战场也是一把好手,要不是你舍生忘死拖住敌人,你们那一行人都得为道门献身啊。”
冉鹤归摆手否认:“副府主过奖了,我已经上报过了,我们能够脱身都是那个竹中光俊心有投靠道门之意,我只是在他的谋划框架下的一个变数罢了,而且如果没有副府主给我的‘玄玄罐子’,我也没有挟持他做人质的实力。”
曹副府主并不买账:“快得了吧,谁知道等他出手的时候你们还有几个能活的,功劳就是功劳,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冉鹤归听到“功劳”二字,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副府主,我的功劳定下来了吗,不知道是……”
曹副府主也不卖关子,掰着指头数道:“刺探到了热田神宫中‘天丛云剑’的重要情报、只身断后、拿到尾张藩的布防舆图,虽然有竹中光俊的谋划在里面,但你的功劳也是不小,我们几个副府主合计一二,决定给你上报一个‘地字功’。”
不能再鹤归惊讶,曹副府主又说道:“现在算是战事,估计金阙马上就会把你的功劳审批完毕下发,紫薇堂那边的流程也会快些,估计你马上就能正式晋升六品道士了。我记得你还不到三十岁吧,那你还能当上预备祭酒,这对你以后的升迁可是不小的帮助啊——可惜你只是七品道士,不然直接拿个‘地字功’,足够你晋升为五品道士了。”
“这还不止,掌府真人听说了你的这些‘壮举’,夸赞说你有勇有谋,并且说要着重培养你,当即拍板,让你升任了‘执事’一职。冉鹤归执事,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等着曹副府主念叨完,冉鹤归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语气热切地问道:“那副府主,我现在还剩下两个‘玄字功’,是不是还能将这功劳折算成丹药灵物?”
曹副府主点了点头,微笑道:“想要什么?我和化生堂、天机堂的主事还算有几分情分,可以帮你去‘砍砍价’、说说情。”
冉鹤归思量一二,回答道:“我现在境界修为还是太低,所以想要一枚‘血丹’和一瓶‘玉液酒’来提升一下修为,不知道是否可以?”
曹副府主点头回应道:“不难,我去帮你讨要。”
……
大玄久视四十三年,二月初二。
凤鳞州道府。
今天的凤鳞州道府异常热闹,因为清微真人、次席副府主李天罡、丁未灵官一行人乘坐着“应龙”安全返回秀京城,并且成功地将清微真人定下的继任关白丰臣秀茂接回了大营。
“轩郎,你听说了吗,李副府主和丁未灵官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啊!安全接回继任关白,造化、无量阶段的贼人说杀就杀,我听说掌军真人还杀了一个伪仙修为的上忍……”同样升任执事的聂展围着冉鹤归喋喋不休道,那副热切模样,好像去接丰臣秀茂的就是他一样。
冉鹤归没有听他唠叨,而是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还真是丰臣秀茂继任关白一职,那小子又算对了……”
“冉执事,李副府主找你。”就在聂展还想继续念叨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声音将冉鹤归带离了“苦海”
来到李天罡的签押房外,冉鹤规定了定神,敲响了房门,得到答复之后,冉鹤归便推门进房。
李天罡正在外堂处,端坐在一张桌案旁,而他的对面则同样端坐着一位年轻男子——因为其背对着房门,所以冉鹤归并没有看清他的面貌,但从他身上“中极经箓”来看,这是一位三品幽逸道士。
如此年轻就有这般成就,又被李副府主如此礼待,难道这就是被赞为“道门三秀”之首的李长歌?
“齐副堂主,你初来我们凤鳞州道府,肯定需要有人做向导,这位冉鹤归执事很是不错,刚好由他来带你四处转转,熟悉一下道府。”
冉鹤归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位年轻男子已经急切地转身向自己看了过来,一张熟悉无比的脸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果然是轩郎!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猜测会是你……怎么,不记得我这个同窗好友了?”
……
大齐前期,五柳先生的《搜神后记》有载:辽东人丁令威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后以“归鹤”喻不忘故乡的人,以“鹤归”指“辽东鹤”,即表示怀着思恋家乡的心情久别重归,慨叹故乡依旧,而人世变迁很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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