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担心,如今贼匪已被我们擒拿了。”他说话时,胸膛也跟着起伏,让清容都混淆了这是她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还是旁人的。
她稳下神来,点了点头,“阁下是?”
“在下是邺军将领薛绍,途经此地,奉旨来清理匪寇。”他顿了顿,一手护着她,一手拉着缰绳。
原来是邺军!听他这般说,清容放心不少,她也识马,知道这匹马乃是战马,他应该没有扯谎。
“三娘!三娘!”阿珍闻声跑过来,都急出了泪花,“你没事吧?”
“阿珍!”清容见她没事,才呼了口气,又忽想到自己如今与外人太过亲密的姿态,有些难为情,她道:“多谢薛将军搭救,既已无事,便不妨碍将军,容我先下马…”
薛绍依旧是面无表情,略微点了点头,“嗯。”
清容本以为他会先下马再让自己下去,没曾想他又将自己揽腰放了下马…
阿珍瞅了眼前这位将军一眼,他生得高大健壮,面容硬朗,剑眉星目,倒是有些唬人的,这山匪见了他怕是多少有些哆嗦。
也不知薛绍带了多少人,不过片刻的功夫,这街上的山匪却是被抓得干净,刚刚正要抓自己的匪寇也被射杀在地。这时一个黑衣侍卫上前道:“将军,如今街上的山匪已经擒拿,可还是逃走了一些,约有几十人。可要现在追击?”
薛绍摇头,“先将这些人扣押回城外营地,再做打算。”
他问清容:“你住在何处?”
清容愣了愣,还是说道:“就在前方街角的客栈里。”
他嘱咐身旁的侍从,带人去客栈搜查一番,确保安全。清容见他这番安排有条有理,也觉他是个心细妥当的,因而心里的盘算也呼之欲出了。
就在他将要勒马而去之时,清容喊住他,“将军且慢,恕我冒昧,不知可否请将军帮我寻两个人?我们在匪寇来劫之时走散了,如今我不知他们境遇如何,着实担心,恳请将军可以施以援手。”他为人如何,陆清容实在不知,不过见他气质,也似周正之人,何况如今她也没有旁人可求助,只希望这个刚刚帮过她的人能再次施以援手。
“嗯。”他看了她一眼,那黑漆漆的双眸实在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告诉薛常就是。”随后,一个长相清正,瞧着机灵的年轻男子便从后头转了出来。
“多谢将军。”倒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清容想。她将张鹤和颂月的外形特征都给那侍卫说了一遍。
薛绍在一旁也没有插话,不过末了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张鹤?可是那位太史令张鹤,他是你什么人?”
清容笑了笑,“正是那位太史令,先生是我父亲挚友,此行是他送我回雍城归家的。既然将军的人已经将匪人抓了起来,又差人搜查,我想客栈也暂时安全,我便在那等着消息就是。”
他只是点头应下,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离去之余,还听见那侍女无不庆幸地说道:“多亏这位将军救了三娘,真是太巧了。”
薛绍却不以为然,只有他知道,救下她应该算不上是什么巧合。
薛常带着护卫送清容主仆二人回了客栈,许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意外,一眼看去,客栈里头一片狼藉,还有店小二龟缩在桌子后头,探头探脑,见到有人来才敢出来。
“你们几个先进去查看有无余党窝藏在此处。”薛常吩咐过后,又请清容在外稍候片刻。
“三娘!”一位穿着绿色衣衫的婢女从里面冲了出来,她擒着泪,跑到清容跟前。
清容很是吃惊,“你怎么在这?”
颂月忙解释道:“在路上,我找不见三娘和其他人,实在担心,又不知去往何处,只好回客栈外躲着,等这些贼人走了再做打算,还好三娘你们也回了客栈,不然我真不知该去哪寻你们!”
“好了好了,如今已经没事了。”清容笑了笑,宽慰道:“已有邺军前来擒了山匪,我与阿珍也平安无事。”说完,她又不免担忧,“只是不知道如今先生如何了。”
“大夫那般智慧的人,想来也会无事的。”颂月说道。
薛常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个新出现的婢女瞧着精明稳重,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直到清容解释了他的来意,她才松了些防备之色…还是这个高大些的侍女看着倒像是心思要单纯些。
薛常跟着将军一般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当值处,与女子接触不算多。可也不能否认眼前这女子是极美的,个子高挑,身姿瘦弱,虽然生得温婉,眉眼却又带着冷淡…她穿得是极为素净的青色衫裙,虽落了一身尘土,可却不染她的气质,倒好似仙子一般。
阿珍察觉到他的目光,皱了皱眉,正要说他。他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看来是他多有误会。
清容也察觉什么似的,便起了话头:“薛护卫可知道这些匪寇是什么来头?”
“这要说来,便有些渊源了,这瓦山上的匪寇大多是前朝乱党的余孽,早些年先帝还在位之时,便对这些乱臣贼子网开了一面,若是有人愿意归降的便不究过往,收为部下。可惜没过个几年,先帝殡天后,这些人渐渐歇了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趁机出来作乱,说来也并非只是此地如此…”
还有这层缘故,清容在山上待了许久,对山下的事听闻甚少。不过这几日也在路上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位新帝的事。听说当今圣人年轻,才二十七八的年岁,为人却格外宽厚仁慈,是个好皇帝。可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是新登基的小皇帝小小年纪不懂政事,耳根子软,更做不了主,如今朝中是永王说了算…
清容随了一句道:“既然是些余孽,想来也不成气候。你们既是邺军,怎么又换了常服?”
“将军此次本是跟随薛方绩将军一道从西州回来,途经潍县,贼寇猖獗,圣人特命在回程途中清匪,将军便被派带兵来此地。这瓦寨依山而建,我们又尚不知路况,不好打草惊蛇,便先乔装隐匿在县里。”薛绍前两日便已带人到了此处,在城中的人也不多,剩下的都在郊外驻扎着。本还以为要等上数日,谁知这群匪寇今日便下来送死了…
“原来如此。”
“不知娘子如何称呼?”思量片刻,薛常问道。
清容笑了笑,道:“我姓陆,唤我陆三娘也可。”
说话间,里面搜查的人也出来了。薛常道:“既然此处已无事,在下也不打扰了,不过陆娘子如今还未寻到人,我便先安排两位护卫在此处护陆娘子周全。”
“多谢。”
听闻今日清容亲手杀了一个山匪的时候,颂月也是目瞪口呆,她实在想不到,清容居然这样大胆。其实清容想起来也不敢相信,或许是当时害怕被那些人抓到的恐惧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虽说那些匪寇已经被抓了起来,可白日之事实在是叫人后怕,清容主仆三人全都待在一个房间里,这一晚上也睡得不踏实。
隔日一早,张鹤同薛常一道出现在客栈。清容心道,这未免也太快了。原来张鹤先行离开与她们走散后,就等在城门处,没想到许久不见她们踪影,倒是看见了一队人马,问了才知原来清容她们还在原处,他就跟着薛常一道回来了。
清容再次谢过薛常,薛常也见时机正好,便问道:“不知张大夫与陆娘子有何打算?依我看这山贼余孽未清,若是蓄意报复再下山作恶,陆娘子和张大夫如何能敌啊?”
清容和张鹤相识一眼,他说得不无道理,若真有什么意外,他们哪里是对手。又听薛常道:“正好待平此事之后,我等也打算回都城,不若且先在这茶安县小住几日,待剿灭了山贼后与军队同行?”
实在不是他要自作主张,他跟着将军这么多年,还是多少能看出些他的心思。其实昨天他就有些察觉,在街上射杀匪时,特意交代莫要伤到陆娘子,后又将人救到自己的马上。今早将军本还打算亲自送张鹤回来的,只是县令来寻,一时脱不开身,这才是他来代劳。
薛绍这般上心陆家娘子的事,还能是什么缘故?只是将军平时寡言木讷,又没什么机会与这陆娘子相处,这如何能成事?
张鹤思量了片刻,为保周全,还是接受了薛常的提议。
清容道:“多谢薛护卫,还望能替我向将军转达谢意。”
这不急,日后有的是机会,薛常心道。不过现在他可不敢说这话,只是笑着点头应下。说罢,清容便吩咐阿珍送一送薛常。
待两人出了客栈门口之后,薛常便喊住阿珍,打起笑脸,不敢怠慢,问道:“你家娘子和我家将军从前可是旧识吗?”
阿珍古怪地瞧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自然不识。我自小跟在三娘身边,她识得的人我怎会不记得。”
这倒怪了,他不说自小,也是从十二岁便跟在将军身边了,怎么不记得他识得眼前这位娘子?不过这也不算要紧,他心思一转,便道:“这倒是,陆娘子瞧着气质出尘,想来也是饱读诗书的。”
阿珍听了这话,有些得意,“那是,三娘不仅善诗能文,更懂老庄之学,还通卜算之术。”
怪不得她叫那太史令先生呢,原来真是从学于他。薛常点了点头,故意道:“果真非凡,不知陆娘子此番随张大夫云游去了何处?”
“我家娘子并未去云游,她不过在山上观里小住些日子,如今要回雍城了。”阿珍适才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眼下也不肯再多说什么。
薛常见状,也知再说下去,也打听不到什么,却还是笑道:“就送到此处便好,不叨扰了,在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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