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宁了仅仅两年有余的四条街,一夜之间就被血腥气所侵染。
曾经最安逸的七十六号街也开始动荡不安。
只是这些事情对于不参与其中的普通百姓来说,多数会幸免于难,只有偶尔一些倒霉的牵涉其中,惨遭横祸。
他们只会在接下来的稳定过后,遭受盘剥以及‘奴役’。
在这城中,势力的更替免不了遭受清洗,会把原势力的每一个地方都占据,将其成员或招安或直接格杀。
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确认原势力的头面人物全部清除。不然将来又会是一出江湖复仇的戏码。
诡异的是,这些入侵的势力好似都忘了七十六号街的那个药铺。
这个许多但凡有些情报网,都能得知那座名叫顾草堂的药铺,才是这几条街的核心。
只是不知被有意还是真的无所畏惧,的的确确的将那座顾草堂给忽视了。
这种反常的举动,自然会被有些人给注意到。
比如,在离顾草堂药铺不远处,这位在夜中凉棚下赏景的茶摊老板。
这种不成建制的建筑,如小商小贩的摊铺,商铺林立的小楼小馆。在这座乱城里比比皆是,几乎无人管辖。
而似这种在街道旁搭起凉棚的茶摊,也不少。只是在入夜依旧摆摊的可不多,更别说是在这种时刻了。
茶摊老板年级并不大,看上去约莫三十有余,在此经营刚好两年。
今夜由于四下无人,他此刻悠闲的躺在凉棚的竹椅上,眼睛微微眯着注视着不远处陷入黑暗的顾草堂,仿佛不惧夜色的笼罩。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翘起,冲着远道而来的某人说道:“天下有谋士榜十人,人人皆是大智若妖搅动天下的阴谋家。而上原城内也有好事者立了一个‘谋士榜’,那位顾草堂的主人却能够占据其中一位,被评为最出色的‘后起之秀’。谋略不输鱼龙帮的成名谋士龙至臻多少,胆气更是比之那位计淼淼高上一筹不止。
“虽说名气仍在十人之中靠后的存在,但凭他十三四岁的娃娃,且大半影响力都还是出自州牧府,又有什么资格入得了榜,还排在先生你的前头?这真叫人很不爽。”
黑夜中有人悄无声息地缓步而来,待走进了才发现是一名儒衫男子。
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走入了凉棚之后,很是熟稔的在一旁的桌子下抽出一张长板凳来,二话不说就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没有急着答复,反而开口问道:“你能确定他真的回到了那座药铺内?”
躺在竹椅上的老板都懒得抬眼,不咸不淡说道:“虽然并没有真正看到他是如何进去的,但我的感应不会欺骗我。”
得到满意答复儒衫男子也不在意,微微一笑似是在回答先前的问题:“小谋谋一家一地,中谋谋一州一国,大谋谋天下。谋士榜虽说由上原城三大王朝的各自名宿来定夺,但终究会因为某些利益驱使,排名难免会有失偏颇。十人之中这位顾堂主或许在先前确实勉强,之所以上榜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年纪,就能在仅仅三年之内搅动如此大的风云。但今日过后,就实至名归了。”
茶摊老板微微抬头,似乎有些疑惑,这位同是排在上原城谋士榜的‘常师’,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这位‘常师’据说是天下八大氏族之中,公冶氏族的一个偏远旁支。
数十年前在公冶氏族举族投靠朝廷之后,公冶姓氏也就成了除了‘汉阳氏’之外,八大氏族之中第二位投靠朝廷的氏族。
在王朝这种新鲜制度的大势之下,隐隐有望成为追赶立蜀汉国的‘汉阳氏’,成为第二个王朝势力之中最有份量的氏族。
不过虽说如此,公冶氏到底只是一个商贾之家,在庙堂这种官场上水土不服,势力始终难以在朝廷那些老油条势力下铺开。
这也导致了这位名叫公冶常的氏族弟子被发配边塞数年,也没有希望能够回到族内,更别说有望升迁进入朝廷中枢。
并非是所有氏族子弟都能够得到氏族的力量,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一飞冲天,还得靠自身的实力。
若是你没有给予氏族足够回报的本事,族内高层又凭什么把资源倾斜到你身上,培养一个不值得培养的后辈子弟?
很显然这名公冶常也是如此情况。
只是不知为何,这名被公冶氏族作为弃子的偏远旁支子弟,在进入上原城州牧府之后,开始崭露头角。仅仅数年之间,就已经在州牧府众多幕僚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首席谋士。
他虽然一直隐居幕后名声不显,但出自州牧府的许多策略,大多就出自此人之手。
仅看州牧府作为一个地方官,在这上原城之中实力居然不输于权柄极大的监察司,可见那位‘常师’之实力。
先前监察司‘掌旗’能够对州牧府二公子如此小心谨慎,并非是完全忌惮他是一流宗门的核心弟子,更多的是州牧府的力量。
而关于今夜之事,虽然他知道针对顾草堂的一些内幕,完全是因为州牧府在背后推动。这附近几条街的势力,只不过是幕后推手的棋子罢了。
策划此次大手笔的,必是出自眼前这位在州牧府幕僚之中,逐渐名声渐起的“常师”。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人人皆知州牧府的二公子与那位顾堂主是关系不浅的好友,为何还要有今夜的动作。
先不论那位二公子的关系,光是州牧府与顾草堂就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根本不值得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来行今晚这一出戏。
他在两年前就被这位‘常师’安排在此处,暗中留意那位顾草堂少年,是不是也都在为今夜做准备?
迎着这位茶摊老板的目光,儒衫男子再次微笑道:“因为他的今日的动作,几乎导致了上原城监察司高层的死绝,玉林街的防守丢失在即。”
然后简单的说了一些晌午在玉林街发生的事情。
茶摊老板不由得皱了皱眉,带着几分凝重,“这就是他这几年来秘密谋划的事情?难不成他会是那两边的人?”
不过心中又有些疑惑,他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原因不难理解,一是因为在此地本身就等于画地为牢,二是完全因为玉林街与东城区相距太远。
‘常师’能够准时收到消息这并不奇怪,但要在收到消息之前,就已经做好今夜的准备,就显得太过于‘未卜先知’了。
因为州牧府离东城区,照样有着不短的路程。
儒衫男子自然知道察觉到忽然的沉寂是因为什么,但也仅是摇了摇头,并没有选择过多答复。
虽然很多秘辛都可以告诉眼前这位可以说得上是州牧府情报网的二把手,只是有些事情牵涉到州牧府错综复杂的谋划,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
还有更隐晦的一层关系,就是这位‘常师’自己的小算盘。
茶摊老板见‘常师’不再说话,自以为得知其中奥妙,冷笑一声也不拆穿一些‘小伎俩’。
这位‘常师’几年来能够在州牧府独揽大权,成为唯一的智囊,得罪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虽然平时无人敢正面逆其锋芒,不过却难保不会有人在关键时刻暗中动手脚,使你竹篮打水。
底层的奴仆并非都是人人可欺之辈,大多熟稔见风使舵本事功夫,有太多合理手段无形之中使你处处碰壁。
传闻那位成为大丰王朝第一任总兵大元帅,手握半壁江山的开朝功臣岳帅江岳,年少时不就是一个落魄的氏族仆役么。
最后的成就又如何。
可谓是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州牧府虽然看似铁桶一块,实力足以与城内监察司分庭抗礼,但内部却不可避免的又分为两股势力。
个中的缘由不管是州牧大人不愿看到一家独大,故意而为的制衡之术。还是因为下面的人真的不服气,导致不可避免的分歧。
眼前的这个茶摊老板则是情报网的二把手人物,亦是府内的另外一股势力之中,一位修为高深的‘大修士’。
今夜行动之中,这位二把手必不可少。
这也是为何这位‘常师’在行动之前,也要在此逗留的缘故。
除了得到那名顾草堂少年的准确消息,更是因为要在今夜这种突然行动中,必须与这位至关重要的人物达成默契。
哪怕是场面上的默契。
茶摊老板又道:“这理由还是不够充分,虽说监察司与我们同属大丰朝廷,但我们地方官与他们可是没什么好感,都可说得上势同水火。且不说这些,单单是因为二公子,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对那位下手。”
他可不会给这位州牧府唯一的智囊有好脸色,不管是因为派系的缘故,更是因为两年的‘发配’心生不服。
品了一口茶的儒衫男子轻叹‘好茶’,然后一语道破玄机:“因为,州牧大人与大公子都点了头。”
茶摊老板惊呼出声,只是却没有再追问。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论宗门势力一方的说话份量,那位言二公子以实力说话确实至关重要。
但要说官场力量上的抉择,就远不如已有官身的大公子说话来得管用,更别说州牧大人也已经点头。
那么注定这今夜这场‘围剿’不仅仅只是当下的小打小闹,后续必然还有着更为强大的后手。
不管出于如何缘由,那位顾草堂少年的结局多半已经注定凄惨。
只是茶摊老板依然又想到一事,意味深长地开口:“‘常师’既然是一手策划此次行动的幕后人,那你为何会在此时来到此地。莫非这你们这些谋士都喜欢在自己收网之时,特意来到撒网之地欣赏自己的成果?”
语气之中似有讥讽之意,寓意明显在说,‘莫不成见不得他在谋士榜排名在你前头,一朝得势前来显摆?’
儒衫男子毫不在意笑了笑,放下已饮完的茶杯站起了身。
茶棚老板又是一皱眉,似乎看出了这位‘常师’意思,沉声道:“常师,你可想好了?”
儒衫男子这次丝毫不予理会,望向没有点亮灯火而陷入黑暗的顾草堂,心中满满的冷笑。
你这些年的蹦跶,又有哪些是真正属于你自己撒下的网。
任你如何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也能够将你这只黄雀的命脉死死握住。
你如此聪慧,该是知道弱小即是原罪。
他不再犹豫,抬起脚就往那座夜色正浓的药铺走去。
这次行动虽说也是州牧府那两位的意思,但归根结底有很多都是他自己在其中推波助澜。
这其中涉及到的某些隐秘的东西,是绝对不能为外人所知。
如今他也要收起多年前撒下的网。
他将会成为这一连串后续谋划的‘最得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人无声无息跨越重重监视,没有惊动任何人先他一步踏入了顾草堂之中。
占尽先机。
草堂内有一座小院,小院有一方小池塘。
池塘之旁有人等候多时,等到了第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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