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七郎辞别了媳妇杜金娥,一个人勇闯北国的玉田麻岳山。这个地方儿离咱们今天的北京也不是很远,就在北京城的东北,出了密云也就不远了。七郎一路打听着走,反正是这阵儿他也能说北国话了,大概齐的话都能对付几句吧。路上走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算是找到了玉田麻岳山。
这个地方为什么叫玉田呢?早年间留下了这么一个掌故,叫作“麻山种玉”。说这古时候有一位阳伯雍先生,正赶上天下战乱频频,父母都死于兵祸,将父母双亲安葬在无终山上,为了躲避战乱也就定居在此。开荒种田吧,勤勤恳恳,阳伯雍好好地种地,眼看着这苗儿都出来了,可是这地方儿水源不足,偏偏还赶上了一场大旱。没法子,阳伯雍就得每天走远路到深山里的山泉眼儿里去挑水回来给麦苗浇水。可是说来也怪了,自打这自己天天都挑水上麻山的时候,这麻山脚下就每天都能遇见一拨儿逃难的乡民在这儿歇脚儿。每回阳伯雍挑着水回到山脚的时候,这儿就有人出来跟自己说:“小伙子,行行好啵,你看看我们这些人都是外乡人,逃难至此,饥渴难当。我们看你这儿有水,能不能给我们喝上几口?我们实在是渴得受不了了,你看看,有老人也有小孩儿,您就行行好吧!”阳伯雍是个心地很善良的人,也就答应了,把自己的水桶递给这些人,“没事儿,你们就先痛痛快快儿地喝吧,喝完了我再下山沟去挑去。”这些人还真不客气,咕咚咕咚……也是真渴啦,全都给喝干了,千恩万谢,这些人再接着逃难而去。这样儿阳伯雍再费力去挑水去,这禾苗每天能浇的水就不足了。那么转过天来再去挑水,赶到到在山脚下,又看到了一帮人逃难到此,还是烈日炎炎,到处都没水喝,几个人来央求阳伯雍,阳伯雍不好意思拒绝,也是真不忍心瞧着这帮子人受苦,把水都给这些难民喝了。一天,两天,三天,天天如此。可是天天都有难民在路上要水喝,自己这地里的禾苗儿可就慢慢都快枯死了。哎呀,阳伯雍这天起了个大早,赶紧去打水,两肩的水桶都盛得满满的,心说这回在路口可别再碰上难民了。哎,走到山脚下大路口这儿一看,果然没看到难民,正高兴着呢,走到山脚底下要顺小道儿上山顶去,嘿哟,看见路旁有两位老人已经是累倒在地,趴在那儿哪,一动不动的。阳伯雍走过来看了看,这俩老人的嘴唇干裂,这纯粹是给干的,估摸是中暑了。阳伯雍真是左右为难,可是转念一想,大不了这些禾苗就都死了,可是这是两条人命,我绝不能够见死不救啊!赶紧扶起来这两位老人家,叫醒了老人,把自己挑上来的水给二位老人灌下去。还别说,这俩老人还真能喝,一顿把这两桶水都给喝完了。阳伯雍虽然很心疼,可是这人缓过来了,自己心里还很高兴,就要告辞,叫这俩老人给拦住了,其中一位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一把小石子儿,递给阳伯雍,“小伙子,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这里挑水救人,你看你,宁肯自己的庄稼干死了,你还是能把这点水给我们喝了,说明你这个人的人品是真不错啊!我们俩也是你拿这水给救的,我们也实在是没什么可报答你的,只有这些小石子儿啦,你收好吧,你要是信得过老人家我,你就把这些小石子儿给种到山上去,要找那种山顶多石头的平地儿,那种地没人跟你抢啊,等到秋收之时,小伙子,你必有收获。”阳伯雍这人心直,知道这是老头儿说胡话呢,可是我相信不相信人家,不能够这么武断,我得先照着人家说的方法试试。正好逃到这儿的难民越来越多,大家伙儿都争抢可以耕种的土地,阳伯雍谦让来谦让去,最后就剩下麻山顶上这么一块儿石头地了。阳伯雍一看,得,这也是该着,就把老头儿给的小石子儿都给种下去了。
阳伯雍种石头的时候,村里人都笑话他,他也不争辩什么,还是照样儿到时候浇水。等到了秋天的时候,地里倒是什么庄稼都没长出来,可是从石头堆里冒出来了好几块白色的晶莹剔透的大石头。阳伯雍拿下山找人一看,原来都是一块一块的美玉!这下阳伯雍的日子可好过了,出去卖一块美玉,就够自己一个人过日子的了。没过多少日子,燕王要广征美玉和外国使臣斗宝,可是燕山这一片儿就不出产美玉,多少民夫累死也没采到美玉,燕王大怒,杀死了不少的人,强令全国的州县官员限期必须献上一块美玉来。这时候这个玉田县叫作无终县,县令可给急坏了,到限期不但是自己的乌纱帽保不住了,连命都难保。怎么办呢?下压百姓,限期令县里的各家财主、大地主也都必须在期限之内上缴美玉。有一位姓徐的大财主被逼得实在是没办法了,搬出来自己美貌的闺女出来,昭告全乡,谁能献出来一对美玉,我这闺女就给谁!这消息走得可快啊,因为徐家的小姐相貌太出众啦!这事儿就叫阳伯雍给知道了,他一寻思这事可不难,到自己的菜地里挑了挑,选了一对洁白无瑕的美玉作为自己的聘礼就奔徐府去了。徐大财主一看,果然是一对美玉,高兴坏了,说话算数,给闺女和女婿举办婚礼,同时将美玉献上。县令一瞧,这差事算是了了,自己留起来一块,只拿着一块就给燕王送去了。燕王高兴,拿出来自己这美玉跟外国的使臣斗宝,外国使臣都傻眼了!“你们国家能出产如此的美玉?我们的不信,不信不信的,除非你们还能够再找出来一块和这一块一模一样的!”燕王就传令叫无终县的县令赶快再去找到第二块,降下旨意,说谁能找到第二块一模一样的美玉,就封他为朝议大夫。这可是大官啊,县令自己本来就留着一块呢,真是乐坏了,一个劲儿地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高高兴兴地捧着这一块麻山玉就奔了京城了。燕王不清楚啊,拿出来这块玉再来斗宝,“你们各国的使臣都瞧瞧,谁说我国不产美玉啊?你们都看看吧,这不是第二块儿不是。”外国使臣都服了,个个称赞,说最后我们还有这么一个疑问,想问问献玉之人,您这玉是如何采得的呢?燕王招来县令,你说说吧?县令哪儿知道啊?胡说一通,人家这些使者都是行家,纷纷摇头,告诉燕王这玉也不是这个人的,您这是拿别的地方儿产的玉糊弄我们呢!燕王气得要杀县令,县令就招了,我这一对美玉都是徐财主给我的!燕王再降旨叫徐老员外进京,嘉奖献玉。徐员外实诚,叫上自己的姑爷一起进京,阳伯雍怕燕王不信,特意又带上了好几块,到了京城,大家伙儿一看这玉,都服了。燕王这回可是大喜过望,就问阳伯雍你这玉是怎么采得的?阳伯雍说我这是种的!满金殿之上的人都不信,都认为这阳伯雍也是胡说呢,只有其中一位使臣听阳伯雍这么一说是大惊失色,就问阳伯雍说你好好地把前前后后都说一遍。阳公就一一说了,自己怎么挑水接济逃难之人等等等等吧。这位使臣说阳公这是遇仙了,大家一起到麻山顶上查看,果然满山顶的石头地里长满了美玉。燕王斗宝获胜,特意加封阳公为朝议大夫,从此封妻荫子,享誉乡里。那么到了唐朝的武则天执政时候,特意将这个无终县改为玉田县,典故就是从这儿出的。
那么按照正史来看,韩昌的历史原型人物是辽国的宰相韩德让,他的本名就是韩德昌,历史上就是一位“权高遇厚”的契丹汉官,他的原籍就是今天的河北玉田县。今天的玉田县里的确有这么一座麻山,就在县城北边儿不远,近期更有慈善家投资兴建了麻山寺一座,估计就是当年杨七郎拜师学艺的地方儿。
杨七郎打听着来到了麻岳山的山脚下,循着小道提马上山,麻岳山并不是很高,来到山顶这儿是一座道观,抬头一看,牌匾上是“玉灵洞府”。来到宫观门口儿叫门,小老道出来开门,“哎,这位将军,您是打哪儿来的哪?”“这位仙童,某乃是从幽州前来下书之人,但不知你家仙师可是正在仙家洞府之内?”“哦,巧了,我师父正在家呢,啊,您这书信……”“哦,就在此处,可是元帅给我的时候可说了,一定要亲手交给师尊。”“哦,那么你家元帅又是何人?”“仙童您有所不知,我家元帅就是师尊的爱徒哇,乃是燕山王老千岁的公子,如今大辽阖国统帅韩昌韩延寿。”“嗨,您是韩师兄派来的?那妥了,您等会儿,待我禀明家师再来迎接将军您进观。”小道童回到观内,过一会儿又出来了,引七郎进洞。七郎把马匹交给来接引的道童,自己怀揣着书信来到了鹤轩,进来抬头观看,当中端坐这么一位:
这位老仙长的身高足足在九尺上下,这身量也不亚于七郎,胸前宽、臂膀厚,腰大十围。这脑袋犹如麦斗大小,上边窄、下边宽,脑门子朝后背着,这叫豹头。面如黑锅底,一对火镰眉,两只铜铃大眼,狮子鼻,血盆大口,一张嘴,两只獠牙搭在嘴唇上,瞧着是那么的凶狠。头上戴一顶黄缎子的混元道冠,顶上露着发纂,一支黄金打造的金簪别顶,迎门上镶嵌着一块麻山宝玉,身上穿着一领黄缎子的八卦仙衣,外头罩着黄麻布的长衫儿,要不怎么叫他麻衣大仙呢?腰系杏黄色的水火丝绦,褐色缎的中衣,底下是白袜麻鞋,端坐在当间儿的锦云台上。
那么书中暗表,这位麻衣大仙的本名儿叫作麻答,本是辽王耶律德光的堂弟,擅长使一条大铁枪,勇猛非常。当年扶保着辽王耶律德光南下灭晋,这条枪可以说是所向无敌,就是高行周也不过是和这位打个平手儿。可是后来杨衮在太原给刘知远的大军解围,和麻答会战在太原城下,麻答这条枪败在了杨衮的火尖枪下,含羞败回了北国。不久耶律德光也气死在栾城,他从此灰心丧气,回到北国以后再也无心仕途,索性辞官不做。后来跟燕山王韩匡嗣要了玉田的麻岳山这个地方儿,花重金起建了一座麻山玉灵洞府,专门儿在此修身养性,一心修仙学道了。韩匡嗣知道这位这枪法好,就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给送到大仙的座前拜师学艺来了。今天大仙听说自己的好徒弟韩昌来信儿了,喜出望外!老头儿这辈子没孩子,就喜欢身边儿的这几个徒弟,最喜爱的就是韩昌——韩昌嘴甜啊,人也聪明,枪法学得也是真地道。大仙就赶紧吩咐道童速速请进来下书之人。
过了一会儿,道童引进来杨七郎,刚刚一迈步进到鹤轩之内,他抬眼看见大仙了,大仙也瞧他,就看见大仙这眼睛就跟钉在七郎的身上一般,这眼珠儿就不错位儿啦。七郎心虚哇,自己是乔装改扮的冒牌货,得拿北国话说话,还得能骗过老道,得来五虎擒羊阵的阵图阵法,自己都弄清楚了,最好是还能够按韩昌的书信上说的,能够拜师学艺……按照海中青和土金虾的说法儿,这个老仙长的能耐能够专门儿制我们的杨家枪法?是真的不是,我得看看哪。他这阵法看意思是没传给韩昌,有没有传给别的传人哪?我媳妇都告诉我了,这些我都得打听全乎了。可是自己终究是假冒的,这嘴上可就不利落了,再一瞧这老仙长眉毛胡子全都白透了!二目如灯,炯炯有神,就这么盯着自己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看起来这位这岁数得跟自己的爷爷是一辈儿的,我……能瞒得了他吗?赶紧一低头,这眼睛可不敢盯着老仙长看,一步一步走进来,双手托着天庆王和韩昌的书信,走到大仙的驾前,不敢怠慢,上前低头俯首,“仙长在上,末将海中青在此跟您见礼了!”这七郎得说北国话,“恩德日,恩德日,哼克拉蒙啵,们的们的!”这头一句媳妇可教了好多遍了,可是这毕竟是刚学的,再加上这会儿这心里多少是有些紧张,这几句说得磕磕巴巴。
老仙长一皱眉,嗯?没搭茬儿,还是瞪着眼瞧着七郎,仔细地盯着他这脸看。七郎都快给看毛了,把这两封信一举,“老仙长,这两封信乃是梁王大狼主和韩元帅给您写的,特差末将我来给您当面拆阅。”哦?老仙长醒过味儿来了,可是这眼睛还是盯着七郎看,脸上带出点笑模样来了,吩咐身旁的小道童给搬过来一把椅子来,有请七郎落座说话,七郎还得学金娥现教给自己的话,“哎呀,老仙长您的面前,哪里有小将我的座位?额勒嗬库,额勒嗬库!”麻衣大仙一听这小伙子还挺讲礼貌的,总算是开口了,“哈哈哈,这位将军,您可不必客气,您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劳苦奔波,实在是有劳了!将军您不要客气,坐下来好说话……”这一番话人家也是拿北国话讲出来,这说得太快了,七郎没听懂多少,大意是叫自己别客气,这句是听出来了,赶紧低头儿直点头儿,哈腰就凑到椅子前儿,拿这半个屁股算是坐在椅子上了。这也是金娥预先教好的,告诉七郎,人家叫你坐,你可别真坐在那儿大摇大摆的,你得坐一点儿,恭恭敬敬,人家一说话你就得站起来回话,你这么做老仙长才能够喜爱你这个徒弟,你才能学到真本事哪。七郎别人的话不怎么听,就爱听这媳妇的,真的就拿自己这半块屁股靠在椅子上,恭恭敬敬地跟这儿等着回话,就是老低着头。
七郎坐下来,小道童已经将这两封书信从七郎的手中接过来,转递给麻衣大仙。大仙接过来这两封信,面带微笑,手里可不撕这两封信,单拿这眼睛死死地盯着杨七郎。真把七郎给看毛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心里话,八成是我这北国话说得太别扭了,叫这老道给瞧出破绽来了吧?麻衣大仙盯着七郎看,一看这位将军这脸皮儿也太薄了,怎么一个劲儿地低着头哇?“啊……这位将军,何不抬起头来说话?”七郎这句听明白了,这是叫我抬头哪?微微地这么抬起来一点儿,将将地能叫老道看见自己的眼睛了。老道乐了,拿起来这两封信前前后后这么一看,哦……明白了,再看杨七郎,还是低头儿不说话,“这位将军,这么说您就是我徒儿在信里说的这位海中青?”“老仙长,回您话,正是末将。”“啊,那么您是什么地方儿的人哪?”七郎想起来了,金娥说过,在信上韩昌还特意告诉给麻衣大仙说这位海将军本是海东七十二岛的原籍,所以这位能帮着自己笼络七十二岛各家小狼主的人心。“回老仙长,末将我乃是海东人氏。”“哦……哼哼!这位将军,我看你不是海中青,你是个假冒的!你这说话可不是海东的人,我听你说话,尼客,刺拉姆,你是个汉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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