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查询最近上江马戎闪的比赛时间,下月中旬,她毫不犹豫地报名了。接下来的日子只好先参加艺术节,她必须尽快完成一幅画作,在上江,她也许算新人吧。随后又找了一间环境不错的出租屋,独自搬入,靠近湖边,和林毅家一样。上江,多少人梦想扬帆起航的地方,是林毅的,是宋明肃的,如今也是乔舒的。
她身体刚恢复,她也不确定那四十多公里的长跑能不能平安跑完,她坚信自己可以坚持下去,只是不知结果。
乔舒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地有微信新消息提醒,全部都是宋明肃。
“舒儿,我一定会让爸妈祝福我们的。”
“你不要为任何人着想,为你自己想,为我们想。”
“你一直那么自信,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选择躲避呢?”
“你在哪?”
“舒儿,等我,我可以找到你!”
……
从始至终乔舒没有回过他一条,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消息免打扰,随即去了湖边。
在江虹的湖边她的感觉是甜,拂在脸上的风都是温暖的,如今在上江说不出的苦涩,凛冽的寒风。
“明肃,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也知道你有多爱我。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不想耽误你一辈子,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乔舒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句话,她多想当面告诉宋明肃,但是她怕相见又无法开口。
清扬的乐器声传入耳中,似是小提琴,还有另一乐器从中附和,这样的琴声她已经许久没听到的,随着琴声方向走去。看见一个子不高稍胖的女子肩扛小提琴,拉得那般悦耳,女子又是那般入迷,在她旁边还站了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性,吹着口琴,二人搭配得天衣无缝。乔舒只看见二人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却无法辨认。
一曲毕后,二人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转过身来就看见身后的乔舒。
“姐!?”
那女子满脸惊讶,放下手中的小提琴,直奔乔舒,二人紧紧相拥。
“泠泠!”乔舒也是同样的表现,大学毕业后,二人再未相见。
许泠,与乔舒相伴长达二十年之久,从孩童到少年再到青年,曾经小时稚气未脱,受电视剧影响,学了个结拜姐妹结义金兰,不经意的玩笑,二人却一世姐妹相称。后来大家因生活所迫各奔东西,而许泠却想要环球旅行,自由、无拘无束地生活。
乔舒与许泠相拥后,又转眼看向旁边的男子——叶辰宇,也是有着多年的同窗之谊,如何形容他,一个词——帅气,可是此时此刻乔舒脑海中全部都是宋明肃的模样。
“你俩在一起了?”乔舒略带一丝八卦的味道,笑嘻嘻的。
许泠却是噗嗤一笑。“什么呀,他是我表哥。”
乔舒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她居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这样的关系。“啊?我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叶辰宇整个人都是淡淡的,连笑容都是淡然无味。“在学校,关系太复杂不好。”
乔舒稍颔首。
“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许泠欢喜半天,对这次的偶遇充满了惊喜。
“我?说来话长,这次是来上江参加比赛。”提到这,乔舒略有些伤感之色,原本她以为说起比赛的事该是无比欢喜,可当她踏上上江飞机那一刻,再也高兴不起来。
“比赛?什么比赛?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在江虹当着杂志社编辑啊,编辑还有跨省比赛?”许泠有些好奇,忽然看见乔舒的神色,她也随之而愁。“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美术,再准备往出版社投投稿,还有……马戎闪。”乔舒垂下头,微微摇头。“鸡毛蒜皮的小事,改天坐下来慢慢和你说。”
叶辰宇突然激动道。“马戎闪?不行!马戎闪四十多公里,你身体承受不住!”一点都不符合他往日的性格,他向来是天塌下来都是镇定自若,情绪绝不会有一丝波动。他说完就意识到这一点,慢慢压低声调。“我是说,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那样的剧烈运动。”
乔舒起初还吓了一跳,许泠也不例外,见他后又如初淡然,便也没多大反应。“认识我那么些年,我对跑步的心,你不会不知道。”
叶辰宇不再说话。她对跑步的心?是不甘吗?
“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再联系你。”乔舒又与许泠叙旧几句,便各自回去。
宋明肃也在上江找到住处。他查遍上江的新闻报纸,对最近的艺术展览、马戎闪的时间大概了解,马戎闪倒是要到下个月,下周有一场展览。乔舒会出现吗?
他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爸爸。
“你在哪?”一接通便是宋志柏质问的语气。
宋明肃丝毫不回避这个问题,反而理直气壮的。“我来找乔舒,最近都不回去了。”
“你当真要和她在一起?”
“是,我这辈子非她不娶。这句话,我不止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宋志柏沉默了。乔舒是个好女孩,他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孩子,为什么要反对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在上江吗?”宋志柏若有所思一会儿才又问。
宋明肃自是惊讶,那天他走得很急,离家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若没有林昊,他便是只无头苍蝇。“您怎么知道?”
“别问了,愿你早日找到。”
电话挂断,宋明肃看着手机,满脑子的困惑,宋志柏怎么会知道呢?还有最后这句话,他是改变主意了吗?如果如此,乔舒一定会回心转意。
乔舒站在画板前,雪白的画纸,她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笔,准确来说是没有一点灵感,大脑一片空白。刚拿起的画笔又放下了,走到窗边,即使是冬天,波光粼粼依然可见。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是那天,从苗大夫回来的那天,是确认她痊愈的那天,更是他们确定彼此心意的那天。在湖边,林毅家附近的湖泊,下着蒙蒙细雨,在亭中,他给了她手链。
她把它画了下来,和脑海中的画面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点东西。少了亭中的两个人,乔舒手中的笔停在半空良久,终还是将画笔放下。
“这幅画,该结束了。”
转眼变到了展览的日子。
乔舒人微言轻,没有什么名气,自然不会提前展出,只好一个人带着画作前往展厅。
到展厅门口,她却被保安拦下。
“小姐,您好。请出示邀请函。”
乔舒没有邀请函,看了手中未拆封的画,似乎没有底气。“我……我没有邀请函,我是来新作展览的。”
“对不起,无邀请函不得入内。”保安冷漠地站在她的面前,面无表情,语无婉转。
乔舒也不会死缠烂打,她于门口踱步,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展览即将开始,就算得不到进入最后的拍卖环节,她也想自己的画作可以展于人前。
展厅内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看了手机上的照片,又往厅外望去,确有神似的女子。径直而出。
“是来参加新作展览的吗?”他从背后轻轻拿过乔舒的画。
乔舒被吓了一跳,马上恢复正常神色。“是的,请问您是?”
他打开画作,被惊艳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居然有如此画工。“我是上江市每年艺术展览的负责人楚相傅,你快与我进来吧。”
画风转变得太快,乔舒几分受宠若惊,而楚相傅她也早有耳闻,在国画方面造诣很深,但轻易不作画,爱集画,乔舒忙跟着他进去。
保安看见负责人使来的眼神,瞬间明白,以后他身后的这名女子不论如何都要放行。这样的特权他曾听说过,上一个还是江虹的一名大学女老师。
厅内的目光纷纷投到乔舒的身上,能得楚相傅不轻易将任何人亲自带进展厅,就算是大家也不例外。以前有过这样的事,但那也是二十多年前了。
“诸位快来看看这幅画。”楚相傅立即叫人将画展开。
“这画工不浅啊,至少是画了几十年吧。”
“怎么这样好的画风之前从未见过?真是太可惜了!”
“画风虽然独特,但是有些熟悉,有点像二十多年前的那个。”
“难道她回来了?”
展厅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楚相傅尽收耳中,他也端详了这幅画。凭着乔舒二十余岁的年龄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平,除非背后有高人指点,而这样的作画风格确实熟悉,但不广为人知。
楚相傅静静地站在画前,众人等着他发话。这幅画,真的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女孩子画的吗?他转过身来,走上发言台,厅内安静了。
“大家对这幅画有很多疑问,也是我的疑问,我和你们一样,初次见到这幅画。那么我们就请这幅画的作者为我们答疑解惑。”
乔舒缓缓走上去,落落大方,先对着众人鞠了一躬。楚相傅从话筒前离开,乔舒便站在话筒前。瓷音泠泠。
“各位前辈好,我是乔舒。拙作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乔舒走上去的那一刻,台下沸腾了。
“怎么那么年轻?”
“不是她?”
“虽然画风不是一模一样,但是她的风格无法临摹的。”
助手为楚相傅递上了话筒。
“乔小姐,请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
楚相傅的疑问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台上的人不过二十多岁,除非一出生就开始学画画,但那是不可能的。
“十六岁。”乔舒的回答干净利落。
“什么?不可能吧?”
“最多学了十年,难道是个天才?”
楚相傅听到这样的回答并不惊奇,因为当年的她是二十岁开始学的画画。“不知师从何人?”
乔舒浅笑。“老师的名号恐不为人知。”
“但说无妨。”楚相傅期待听到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
“江虹大学教授……”乔舒突然想到江熙容曾经的嘱托,不论任何人问起都不能说出她的真实身份。“简容。”想到江熙容最爱的便是《简·爱》这本书,也用这个名字作为笔名发表过几篇文章,但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
台下的沸腾之声明显比刚才大了许多,简容,他们二十多年都没有再听过的名字。
“果然是她,我就说嘛,除非是她的学生,不然做不到。”
“要是她当年肯放弃大学老师的职业,她的学生哪里会默默无闻。”
乔舒听到台下的话很是不解,江熙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私底下收的学生更是只有她一个。这些年,她也不曾看见江熙容参加这类活动。他们的表现似是认识江熙容一般。更何况她说的这个名字鲜为人知,难道阴差阳错的刚好说了个大人物?她不禁将目光投向楚相傅。
是楚相傅想要的答案,简容就是江熙容,但那个人并未告诉他这是江熙容的学生,如果他早一些知道,一定会在乔舒那找到关于江熙容的一点消息,联系到她。
“哪里是不为人知,她是美术界的传说。”楚相傅的这句话彻底震惊了乔舒。
乔舒前所未闻,也从未听江熙容提起,尽管她知道江熙容画工不凡,但也从来没想过是这样的不凡。
“这幅画卖吗?”楚相傅看向乔舒。
乔舒点点头,她虽然有些舍不得,这幅画的背景对于她的意义很大,但是一切都结束了,她要学会放下。
楚相傅伸出食指。
旁边的人惊讶地看向楚相傅,难道他又要用当年的价钱买下这幅画?
乔舒笑道。“一百?”
楚相傅笑着摇了摇头。
“难不成是十块?楚老师这也太……”
“十万。”楚相傅立刻接话。
果然又是这个价钱,江熙容是个人才,他们面前的乔舒同样是个像江熙容的人才。只是倘若像江熙容那样,又一次的悄无声息,那就太不值得了。
乔舒不可置信地望着楚相傅,笑着反问。“您莫不是在跟小辈开玩笑。”
楚相傅走上台去,接过助理递来的支票,放在乔舒手中。“十万,一分不少。”
她看见支票上大大的“拾万元整”,这是她从未想到的,也不敢想。她想向楚相傅鞠躬表示感谢,弯腰到一半便被楚相傅扶起。“不必如此。”
二十年前通讯各方面比不上现在,哪怕乔舒的画工比不上当年的江熙容,这也拦不住乔舒的名声瞬间在各大媒体传开。
“今年的上江市艺术展览节迎来一名不速之客——名叫乔舒的年轻女子,在此之前没有半分名气。凭一副冬雨湖亭图获艺术家楚相傅十万高价购买,得诸多画家称赞。据了解,乔舒为简容的学生。简容,原江虹大学中文与美术系教授,二十年前同样参加上江市展览,成为各大艺术家相争的人才,她却选择继续留在大学教书,再未参加任何相关活动……”
林毅与江熙容每天听着上江市的新闻,只希望得到关于乔舒的消息。
林毅看着电视中闪过的乔舒和那副画,握着旁边江熙容的手,面露微笑地看着她。“是金子总会发光。”
江熙容靠在林毅的肩上。“小乔做了我未能完成的事,真希望她能成功。”
林毅脸上满满的幸福。“会的,一切都会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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