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大半天,乔舒看家里加上她也就只有四个人。
“我爸呢?”乔舒向家中四处望去,都不见乔世斌的身影。
“哦……那什么,你爸去买菜了。”王慕诗嘴上是那么说着,手里择菜的动作明显比刚才慌乱几分。
乔舒有些疑惑地看着王慕诗,这不是撒谎是什么,其他三个人也不曾说话,她也没有反驳。
这时乔世斌从外面回来,手里只拿了一个饭盒。
乔舒向乔世斌投去不解的目光。“爸,您不是去买菜了吗?怎么拿了个饭盒回来。”
乔世斌原见着女儿回来欣喜至极,但听到这样的话,他不禁赶紧将饭盒放好,手心早已出了汗。“没什么合适的菜,看着下面搞活动,饭盒还不错,就买了一个回来。”
乔舒摸了摸额头,从沙发上站起走过去,打开饭盒,看见明显的油迹。“这是新买的?”她看向家中众人,没有一个人回复她。她又看向乔世斌。“爸,你是给谁送饭去了?”
乔世斌转而坐在沙发上,乔永政叮嘱过他,不允许告诉乔舒,乔永政生病住院。怎么能不说,乔永政已经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一旦住院事大如天。心里纠结了会儿,抬头看看王慕诗,收到的是一个点头。他抬头看向站在餐桌旁的乔舒。“你爷爷住院了。”
“什么?”乔舒忙放下手里的饭盒,坐到乔世斌身边去。“爷爷怎么会住院呢?身体不一直好好的吗?而且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直到现在乔舒的心里仍闪过一丝错误的念头,幸好住院的不是奶奶或者外公外婆,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在她的心里面地位总是轻一些。也许是爷爷从一开始的不善言辞,但她也从未理解那些只言片语后的深意。
“年纪大了,总有个三病两痛的。你爷爷不让我们告诉你,怕耽误你工作。”乔世斌叹气道。
“什么工作不工作的,我那算哪门子的工作。不行,我要去看看爷爷。”乔舒正起身要走,却被乔世斌喊住。
“不行,今天你大伯他们一家来了,让他们好好说会话,你过几天再去。”
乔舒这才停住脚步,是啊人太多,影响病人休息。
晚饭前,乔舒在卧室里收拾着带回来的行李。林毅端了杯水走进来,顺带关上了卧室门。
“喝点水吧,省得一会又不舒服了。”
乔舒接过水杯,坐在床边。“谢谢林老师。”
林毅拉了房间里的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乔舒面前。想起今天乔舒红着眼眶看他的模样,又有几分自责。“今天可是委屈你了?”
乔舒喝了一口水,心中舒适多了,一直憋着的不适感估计就林毅与江熙容看出来罢了。“不委屈,本来就是我做得不对。”
林毅想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乔舒的头,可当年那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是快二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哪里还能让他像宠小女儿一样拍头呢。“你还没到家的时候,我看见她向你母亲道歉,都快跪地上了。我以前听说过她那些坏事,别说是你,我一个旁听者都是咬牙切齿,更何况你亲身经历了。但是作为老师,我只能教你做一个大度的人,不记仇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切莫斤斤计较。”
做人多难,喜怒哀乐不能凭自己一心所想,爱恨情仇要与人品性格挂钩,也许是一种变相保护自己,太真实的东西裸露在外面,会被人牢牢抓住,被人抓住短处来利用自己,自己才是无力回击。
乔舒可以想象王慕馥哭着跪在王慕诗面前还喊着我错了的模样,但她心中没有半分怜悯之情,甚至觉得可笑。林毅的教说,是要让她放下吗?十多年了,她永远忘不掉王慕馥诬陷她母亲,破坏她家庭和睦,更忘不了二十年前那个夜晚。
那是个冬天,下着大雪,她第一次在江虹见到这样大的雪,当时她才六岁,刚学会走路没多久。乔世斌与王慕诗都去出差了,老人身体都不好,只好把年幼的乔舒托付给了于志铭王慕馥夫妇。
乔王临走前,嘱托于王要好好照顾乔舒,她当时年纪小,对于这个小姨小姨父还是喜欢的,接触不多,心里觉得应该和二姨二姨父一样和蔼可亲。可是现实却截然不同,那半个月是她童年的噩梦。
于志铭不仅好赌,还喝酒,赌输了喝醉了就回家来发疯,但从未动过乔舒一个手指头,恶语也没有。但是她就是害怕,每次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有一天于志铭难得赌赢了一次,还没喝酒,回家来可是高兴了。但一看见乔舒,就指着她骂道:“真不知道你妈生你下来干什么,什么事都做不了,还得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你。一天抖抖抖,抖得老子心烦!真是晦气!”
乔舒不敢回嘴,连瞪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拉住自己的手,不要让它过多的抖动,眼角的泪水她也极力的控制住。每每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就生气,气自己当年软弱无能。
而后于志铭就带着王慕馥和于康去隔壁亲戚家吃饭了,将她一个人独自留在家里面,甚至饭都没有留给她。外面寒风呼呼地刮着,乔舒又冷又饿,她趴到窗边,外面的雪下得真大,真漂亮,她也想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可是她怕把衣服弄湿了又被小姨责骂。他们终于回来了,乔舒以为可以有饭吃了,但是于志铭回来好像找什么东西没找到,狠狠地瞪了乔舒一眼,大步冲过来,朝乔舒的小脸上就是一巴掌。
“小兔崽子,是不是你偷了老子的钱包!老子这几天给你吃给你喝,你居然敢偷东西!”
乔舒被打蒙了,眼里甚至闪过星星,又听到于志铭的怒骂,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她的声音很小,眼泪流过脸上的巴掌印。
“我走之前还在,回来就没了。家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还会是谁?老子不就说了你几句嘛,你居然打击报复。小小年纪不学好。”说着他就往乔舒耳朵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又转过身子对着王慕馥说:“给我把她衣服全部扒了!”
王慕馥勾起嘴角一抹冷笑,向乔舒走去,根本不管她的抗拒,脱掉她的衣服裤子,如果有所反抗一巴掌就扇过去。
小小的乔舒脸上瞬间多了好几个巴掌印,嘴角都流血了,头发更是凌乱不堪。她的皮肤很白,她像一个雪白的球一样,毫无保留地裸露在他们面前。“我没有偷东西,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没有从乔舒的身上找到钱包,于志铭抽下腰间的皮带,又一次指着乔舒。“小兔崽子,你把钱包藏哪去了!”
乔舒浑身都在发抖,她连连摇头,但并没有消去于志铭的怒火,甚至激怒了他。
于志铭将乔舒抱起,对着她的臀部就是一顿毒打,皮带印子清晰可见,身上还有好几处被于志铭拧青了。可是王慕馥作为她的小姨,于康作为她的表哥没有为她求情,甚至在旁边煽风点火,于志铭打得更狠了。
乔舒哪里挨过这样的打,眼泪大颗大颗流下,滴湿了于志铭的裤子。心里默默念着,爸爸妈妈我要回家。
于志铭打累了,见乔舒还是一口咬定她没有偷,便把她拎到门外,她没有穿衣服,雪还在下着,于志铭让她跪在雪地里。“什么时候交代钱包在哪,什么时候再回家!”
她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刚刚被毒打一顿,这个时候她再裸露了身子跪在外面,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尽管如此,她嘴里一直不停地说:“我没有偷东西……”
于志铭最后在于康的书包里找到了他的钱包,按照他的性格,于康自然免不了一顿打,只是没有打乔舒的那般狠,没有打乔舒的那般毒,还有王慕馥在旁边苦苦哀求。等他们想起乔舒,她已经晕倒在雪地里,浑身发烫。
于志铭把她抱回来,王慕馥立刻为她穿好衣服,又悉心照料。乔舒过了一个星期就好了,身上的伤连印子都看不见,像从前一样雪白雪白的。可她每晚都在做噩梦,梦见的全是那个晚上于志铭对她的侮辱打骂,王慕馥在旁边添油加醋。
后来乔世斌王慕诗回来,接回乔舒,看见乔舒不仅没瘦还胖了些,心里很是高兴。临走前,王慕馥在乔舒耳边轻轻地说:“你要是敢说出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乔舒自然是没有说,不是不敢,是她觉得很丢人,特别丢人,所以除了于志铭一家和她,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这是她二十年以来一个心结,更是她一直不肯原谅王慕馥的原因。
想到这,乔舒的眼眶又红了,她抬起头看着林毅。“林老师,如果一个人不仅给了您身体上的侮辱,同时还给了您精神上的侮辱,您会原谅他吗?”
见乔舒沉默了许久才说话,而且又是这个样子,林毅知道她又想起来什么,而且这件事对她伤害很深。林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一直教她的但是正能量积极向上的东西,也从来没有探讨过这种问题。也许他确实该好好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他会原谅王慕馥吗?又想着今天让她原谅王慕馥,是不是太为难她了,他说的话对于乔舒来说,本来就有半分命令夹在里面,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
看林毅没有说话,乔舒笑着摇摇头。“林老师也不会,是吗?王慕馥和她那个好老公做的那些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林老师,您教我的,我都记着,可是王慕馥她真的不配用那些来对待她。”
林毅竟没有反驳乔舒直呼王慕馥的名字,他心里也同意了乔舒的话,有些人不该受到原谅,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利用感情伤害自己的人。认识乔舒太晚,他不知道乔舒童年经历了多少,她一定有事没有说,既然不愿意说那就是她心里最深的痛。“乔舒,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会和你一样。我的话明着是劝说,暗地里却是逼迫。老师跟你道歉,对不起,你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不该让你接受。”
“老师您不用向我道歉。说起不喜欢的人,当初宋明肃是您一手安排的吧?”这个名字乔舒本不愿提起,但她心中的疑团她想全部打开。
林毅再一次不语。
“从我开始训练,林老师您请来他作为帮手,我就看出来了。他绝对不是来帮忙那么简单的,您同时知道我这个人重感情,长时间的相处我不可能继续冷冰冰地对着他。还有,这次我去上江,宋明肃准确无误地到达终点等我,您也暗中帮忙了吧?”乔舒句句都说中林毅的心声,说起来她又该感谢林毅,没有林毅,她也不可能爱上宋明肃,哪怕结果不好。
林毅微微咧嘴。“我只是觉得小宋这个人不错。”
乔舒居然赞成地点点头,说起那个人她的心仍然会隐隐作痛。“不说他了。”她看着手里的水杯,心中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也不知道她的猜测对不对。“林老师,我还有一事不明,希望您能告诉我真相。”
今天他们本来就是要说尽心里话,师生俩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说话了。“知无不言。”
“我在上江马戎闪比赛的时候,我的待遇全是专业运动员的,而且工作人员有意无意都会照顾我。这是为什么?”乔舒看着林毅的眼睛,希望得到答案。
而林毅却逃避了乔舒的目光,没有与她直视。“也许是看你孤身一人,投资商心善吧。”
听到这样的胡话,再加上林毅的眼神,乔舒轻笑。她放下杯子,蹲在林毅面前,拉着他那双粗糙的手。“林老师,谢谢您。我一直把您当成父亲,您处处帮我,您从不求人,这次为了我怕是放低了姿态去说好话。我真的无以为报。”
果然瞒不过她,林毅看着面前的人儿,是那样的惹人喜欢,明明可以做天之骄女,却受尽苦楚。“你还是猜到了。我知道你想独立,你想凭自己的努力去证明自己。但像你说的一样,你把我当成父亲,我又何尝没把你当成女儿,父亲又怎么忍心女儿一个人独自拼搏呢?”
乔舒听到这话,彻底满足了,之前的一切烦恼都没有了,他把她当成女儿,足矣。“谢谢您,我不会辜负您的一番苦心。您大可期待着,我在荧屏上拿着奖杯的那天。”
乔舒靠着林毅的膝盖上,如果真是父女,这样的场面会令人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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