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金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太阳快要落下。
“赶快去洗澡堂洗澡!”李大龙说。
“饿死我了!明天再洗澡不行吗?”李德金问。
“不行!”李大龙说,“从牢房里出来的人必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这是去去晦气。”
“瞎说!”李德金说,“简直是无稽之谈!这是谁信口雌黄的?”
“是我。”管二林说,“不是你小子叫我一起来的吗?俗话说,迷信迷信,信则有,不信则无。信不信随你的便。”
“唉,那就先洗澡吧!反正明天洗也是一样的。走!”李德金不耐烦地说。
到了洗澡堂门口,已经关门了。
“太好了!”李德金兴奋地叫道。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管二林说道,“今日二少爷出狱未能冲洗晦气,未知眼前是祸是福。今晚的宴席各人应心平气和,少说为佳。”
“晦气已经过去了,还怕什么?”李德金不以为然地说。
“否也!”管二林眯着眼吟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梲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说得好!”沈招金说,“您是说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功成身退是天道,是吧?”
“明白了,管大爷。”李德金说。
“明白就好!”管二林说,“就怕别人不明白。谢正中刚刚明白了一点点,能否见好就收还不得而知;你五表叔能否做到功成身退也不得而知。”
……
到了酒楼门前,就有店小二引路:“诸位爷,二楼有请!”李德金加快脚步进门,匆忙登上二楼。
走进阳间,只见一张八仙桌上摆着一坛汤沟高粱烧美酒和各样海鲜:泥螺、海蟹、沙光鱼、小鲓鱼、鲈鱼、小肉狗、虾籽……李德金看得眼花缭乱。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宴席。
“名副其实的海西宴啊!”管二林感叹道。
李德金刚要拿筷子,却被李大龙拦住:“等等,贵宾还没到呢!”
“谢老板里边请!”王五虎出现在门口,拱手抱拳笑着说。
谢正中和支化琦趾高气扬地进来了,然后是威风凛凛的王五虎。
王五虎上前一步伸手拉过座椅,把谢正中让上了主客的位置。支化琦也不客气,坐在谢正中的身边,其他五个人也一一落座。
见支化琦坐在第二席上,王五虎心中不爽:“小家伙头二十岁了,又是城里长大的,怎么不知尊卑礼节?老子暂且忍一忍,看他后面表现如何?”
大家都已就位,李大龙站起来端起酒杯笑着说:“今日我略备薄酒以表敬意,请大家不要客气,吃好喝好啊!”
“都是自家人,还这么客气!请各位先干三杯门面酒!”王五虎说。
谢正中端起酒杯,站起身一饮而尽,然后笑着说:“这家饭店什么都好,就是酒杯太小。”
王五虎夸赞道:“谢老板豪爽!”随即对站在边上的侍者说,“店家,请换上两只酒碗!我陪谢老板一醉方休!”
“好的。”侍者应道,然后转身离开。
当侍者拿着两只碗回来的时候,一只小黑狗跟在他身后窜入桌下寻找食物。
王五虎和谢正中喝了一碗酒后,对支化琦说:“谢公子,咱叔侄俩再喝三杯!”
这时候,支化琦正在把注意力放在桌子下面的小狗身上,又从来没有人叫过他“谢公子”,根本不以为王五虎在叫他喝酒。他一边用脚踢着小狗,一边怒气冲冲地骂到:“狗辱的,死走!”
王五虎一听,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你这个王八羔子,你他妈骂谁的?人家已经诚心道歉了,你他妈还要怎样?”
“我骂狗辱的狗,你他妈多什么心?”支化琦回骂道。
正在桌子上其他人纳闷、缓不过神来之时,谢正中却见王五虎抄起椅子欲向支化琦砸去。他连忙伸手去保护支化琦,椅子就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胳膊上。
“哎哟……”谢正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的胳膊被砸骨折。
沈招金、李德金、李大龙和管二林赶紧拉架才避免了更大的冲突和损伤。
“疼死我了……”谢正中嚷着要去治疗。住进了医院支化琦……
支化琦嚷着要沈招金把王五虎关进警察局,并且狮子大开口,坚持要二百块银元作为赔偿。他巴不得谢正中早点死,那宅子就完全是他支化琦的了。
管二林使出了浑身解数把《道德经》中“功成身退”那段话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后,沈招金提出了把谢正中带到朐南镇田中诊所去治疗,一切花费和护理由李大龙负责,另外再给二十块银元作为误工损失费。
“这样太好了!”支化琦心中十分高兴,因为他和他母亲根本不会心甘情愿地照看负伤的谢正中。
……
第二天沈招金代表警察局护送谢正中到朐南镇田中诊所治疗,然后回到自己家中对沈云善说:“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李先生家没有耕牛您看怎么办?”
“这个,”沈云善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得他李大龙想反悔不成?”
“大大,”沈招金说“我知道您买他的牛,那是为了帮他渡过难关。您是出了大价钱呢!现在李先生是不好意思让您吃亏,想把耕牛买回去的。他为了表示对您的感谢,还带了礼物,您不是已经收下了吗?”
“这个……”沈云善想了想说,“我可不是当铺,做好的买卖怎么能够反悔?”
“您可不能贪便宜啊!要是不把耕牛还给李先生,传出去您可就是为富不仁、趁火打劫啊!我看不如帮人帮到家,好事做到底。”沈招金说。
“你是不是一定要替他收回耕牛?”沈云善问。
“是的。”沈招金答道,“李先生家没有耕牛的话,恐怕日子不好过了。”
“不过,李家日子好不好过,耕牛是小事一桩啊!”沈云善说。
“那还有什么比耕牛更重要的你?”沈招金问。
“他家的闺女不愿意嫁给别人,这才是李先生最堵心的事情啊!你得娶了她!”沈云善说。
“怎么了,大大?”沈招金疑惑不解,“当初我要娶德兰,您死活不同意,现在我已经结婚了,你干吗又叫我娶他?”
“当初,你娶的是正房,要是娶一个穷秀才的闺女,你不是太亏了吗?同时,也违背了你干大和干妈的愿望。现在,你娶了李先生家闺女做偏房,方方面面在面子上都说得过去。”沈云善说。
“不!不能这样啊!”沈招金说,“这样对德兰太不公平!”
“你喊什么?”沈云善问,“你要是不想娶她做偏房,就不要再缠着她!”
“凭什么?”沈招金问,“你不让我们成夫妻,还不让我们做朋友?”
“不能啊!”沈云善推心置腹地说,“你不要口口声声做朋友。你这样做,让我和你妈妈,还有李家父女,在亲朋好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儿子啊,做人不能总是为了自己着想,要多想想别人啊!”
“是啊!做人应该有担当。我不娶德兰,是对我妻子和家庭的担当,我不辜负德兰和我自从青梅竹马就产生的感情,这也是对她的担当。我敢作敢为,无怨无悔!”沈招金说完起身离开。
“你、你这是一意孤行,胡作非为!”沈云善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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