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救父亲,还有兄长他们!”夏燕斩钉截铁,似乎先前在大船上的女侠风采又回来了不少。温柔婉约的外表下性格还是有点风风火火的味道啊。
“你先冷静一下,眼下看来建奴即将入关,朝廷得到消息必定第一时间去涿州请你舅父出面主持大局,可能到时候你父亲他们也早已经离开涿州回程了。你若真是担心可以给他们写信,只是想来建奴即将闯关劫掠的事情也不一定真就发生。但是你还是要提醒一下你舅舅,让他提醒一下朝廷,建奴可能从墙子岭和青山关而来。”
“……”闻言夏燕沉默了,对啊,自己也是太关心父亲和兄长了,清军闯关的消息不一定,就算是真的,舅父领兵抗击敌人之前必定会将父亲和兄长们安排好。稍微犹豫了一下的夏燕随即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看着杨鸿章语气中却带了几分恳求,眼眶竟然开始湿润,“石麟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涿州?”
杨鸿章没有立即回答,杨夫人见状说话了,在她眼里这夏燕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怎么能够让她如此可怜兮兮的。她看了看杨鸿章说道:“麟儿,燕子可是个孝顺孩子,你没在家这段时间她可没少来陪娘。都快是一家人了,涿州又那么远,你就替她去一样吧。”
杨鸿章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心说,这怎么看夏燕才是你闺女我成倒插门女婿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派活的,要知道哪里可能在打仗啊!
杨鸿章正在思考如何带着大队人马穿越这个时代的重重关卡快速抵达北直隶的时候一名家丁匆匆进来,在杨鸿章耳边低语了几句,杨鸿章顿时愣住了。因为这名家丁说浙江巡抚来人请他去一趟。杨家在杭州虽然也算得上大户,但绝对进不了正二品文官巡抚大人的眼。除非自己的进士大哥在家还有可能。
父亲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去了绍兴,杨鸿章和老娘以及夏燕简单的说了一下就带着杨胜等人满心狐疑地来到大门口,却见有几名衙门的差人在等候。上前一问果然是浙江巡抚黄道周大人有请,来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说大人已经在巡抚衙门等候。杨鸿章也不敢怠慢,于是连忙准备马车带上几个家丁就朝着巡抚衙门匆匆而去。
到了巡抚衙门,杨胜等人并不允许进入,杨鸿章无奈只得跟着差人一路匆匆而行。很快就穿越大堂来到了内堂。杨鸿章微微抬头就见到正上方端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官袍也还穿在身上,胸前却是一只锦鸡,不用多想这位就是的浙江巡抚了。杨鸿章连忙躬身行礼:“学生杨鸿章见过布堂大人,不知大人召见所谓何事?”
杨鸿章虽然被革除了功名,但这个年代读书人的身份还是有一定优势的,这巡抚大人也是文官,杨鸿章自然以学生自居。如果是杨鸿章的父亲来了自称草民的话可能还要行跪拜大礼呢。
黄道周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杨鸿章,一直看,一直看,就是不说话,这让两世为人的杨鸿章也有一点不习惯。他放弃了与黄道周继续对视的想法,微微低头,做出一副低眉顺眼任凭吩咐的姿态来。
良久,黄道周终于开口:“你就是那位敢于带着水手与红毛鬼子进行海战并且取得胜利的杨鸿章?不错,不错,果然英武不凡!”
“布堂大人谬赞了,那些都是谣传,与海盗厮杀只是为了自保,能够逃脱海盗们的封锁也只是侥幸而已。”杨鸿章看着似笑非笑的黄道周心里更加疑惑了,现在天都黑了,堂堂巡抚不可能找他这样一个商人就海上那些小事来聊天。
果然,见到杨鸿章一番自谦之后,黄道周也没有再多说,而是招手让一名差人过去拿起一封书信走过来递给了杨鸿章。杨鸿章一脸疑惑的接过来,看了一眼黄道周,然后仔细阅读起来。只是他刚看了下开头,就立即将目光转向了信的末尾,上面赫然写着张采顿首。又是这老小子,这分明是一封举报信,张采以江南士子领袖的身份举报商人杨鸿章私蓄死士,私藏兵甲和弓弩甚至火枪,意图谋反!杨鸿章边看边冒冷汗!杨鸿章悄悄地用眼睛瞄了一眼堂上的黄道周,那家伙一直眯着眼睛再看自己。
杨鸿章心中暗自盘算,张采想打压自己的心思是路人皆知,但杨鸿章不相信张采会这么做,因为如果是举报应该是去杭州知府举报毕竟杭州知府已经在杭州做了三年,而且是朝中浙党大佬温体仁的学生,巡抚黄道周刚来浙江不久,是东林党人,而且这种事情随便派遣一个学生出面即可,用得着复社领袖赤膊上阵,还动用巡抚大人?杨鸿章可是听说这巡抚大人当初上任的时候宴请江南名士,结果好像与张采政见不和而当场闹了别扭的。
不过这黄道周没有将举报信交给杭州知府来处理,也没有直接差人将自己拿了下大牢,就说明黄道周可能也认为张采举报的内容属于子虚乌有或者压根就不是张采写的。或者官府虽然也有怀疑但黄道周却不想马上缉拿自己。那么他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因为自己这次从海上贸易顺利归来,他认为自己赚了不少,没有孝敬的缘故。这也不对啊,杨家现在还是自己的老爹当家,跟官员打交道这些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出马。自己就算是拿着金银首饰前来,这位也不可能接受啊。
“请大人明鉴,学生冤枉,学生十年寒窗也想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奈何仗义执言为人出头得罪了人。为了生计不得已跟随父亲做点小生意。要说偶尔私自出海是有的,但要说私蓄死士,私藏刀兵,那是万万不敢的。况且我杨家得朝廷庇佑,加上布堂大人的维护,这几年来算得上是蒸蒸日上,浙江一地也是四海升平,学生又何苦自寻死路呢?”张采的举报信十分恶毒,杨鸿章自然不能承认。但是也不能一点都不承认,私自出海贸易这种事情毕竟法不责众,如今在浙江家中有船经常出海的人家可不在少数。就算是巡抚衙门要上纲上线也顶多就是罚没为主。
黄道周依然眯着眼睛,嘴角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然后站起身来,将惊堂木重重拍下:“大胆杨鸿章,你莫不是以为黄某人是聋子瞎子?张采乃江南名士岂会冤枉你一个商人之子?”
黄道周就绕开了那宽大的衙案朝着杨鸿章走过来。五十岁文人出身的黄道周每一步都铿锵有力,或许是他故意,反正每踏出一步,杨鸿章的心就会莫名的紧一下。
“请大人明察!”杨鸿章不确定这位巡抚大人要干什么,只好装出来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朝着黄道周拱了拱手。
“哼,本巡抚要是真的明察一番的话,后果你能承担吗?若是株连起来你大哥杨鸿年,二哥杨鸿程何其无辜?”说话间黄道周已经来到了杨鸿章身边,杨鸿章看得仔细,显然这位巡抚大人脸上并没有杀气,或者说今晚将自己找来并不是为了查办自己的。
杨鸿章思索了一阵,再次抱拳作揖:“学生愚钝,还请大人明示!学生虽无功名在身,但也读过几年圣贤书,若是大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学生去办尽管吩咐别是。”
黄道周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噗嗤一声笑了:“看来是世人误我啊。说什么杨家老三刚正不阿,铮铮铁骨,就是有点憨直而已。想当年为了他人而不惜赌上自己功名的书生如今却是如此世故、油滑。一年啊,仅仅是过了一年而已。”黄道周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似乎是因为杨鸿章不走正道而惋惜,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又多云转晴,“不过如此也好,只有这样的杨鸿章才是本巡抚需要的,好了,黄某人也就不瞒你了。现在有一个将功赎罪。你听好了……”
听完之后杨鸿章就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这堂堂的浙江巡抚要在晚上和自己讨论张采的举报信了。也就说不管有没有张采的举报信,现在的局势黄道周需要杨鸿章帮忙,不答应就查办!
原来杨鸿章刚回到杭州没几天,就有大批倭寇来犯,这些年虽然大明每年都会遭受倭寇的袭扰,但这一次似乎倭寇来的更多更加猛烈,他们从南直隶登陆,避开了松江和苏州两个大府沿着长江两岸不断劫掠乡民,江南一带是大明最富庶繁华之地,所以收获颇丰,而就在长江水师和南直隶镇守将军领兵前往迎击的时候他们总会第一时间上岸,由于南直隶卫所兵较多,所以守备将军决定长江水师堵住长江,各卫所兵沿长江一线铺开布置防御,打了几场硬仗之后,倭寇们掉头往南,往西,一部分进入了太湖,一部分继续南下侵扰湖州、嘉兴。浙江都指挥使龙翔天带兵围剿,却奈何江南河道纵横,而卫所兵大多为步兵,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与倭寇插肩而过。有好几次倭寇攻打县城,县城差点陷落,等到卫所兵增援到位,倭寇不是从河道逃离就是藏入了大海。如今湖州、嘉兴一带算是彻底糜烂了。黄道周作为新到任的巡抚,本来就没有得到浙党和复社文人的支持。这样的局面让他坐立不安。
黄道周借题发挥,甚至可能是捏造举报信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杨鸿章带领自己的人参与剿匪,可谓是机关算尽。一旦在海上与倭寇遭遇,杨鸿章胜,海上就堵住了倭寇的归路,必定会引起倭寇的恐慌,这样一来浙江和南直隶两地就可以从容调兵,逐渐消灭倭寇。若杨鸿章败,则浙江去掉一个隐患,也不用担心张采等人举报自己窝藏。甚至可以借此机会将杨鸿章的船只以及枪炮全部收缴,甚至杨家那丰厚的家产都……
杨鸿章黑着脸走出了巡抚衙门,他知道自己的大帆船这样回杭州可能有点不好影响,但没想到,之前与张采等人有矛盾的黄道周居然用如此蹩脚的理由逼他就范。若不是最后杨鸿章抬出卢象升与夏燕的关系,黄道周甚至连基本的弓弩刀枪都不想给他。分明就是想坐实他私藏刀剑、弓弩的罪名。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位巡抚大人显然没打算将杨鸿章当做朋友,或者说他还没资格和黄道周一起对付张采。
从巡抚衙门出来之后杨鸿章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杨家为那些西洋传教士准备的别院,和几个重要的人说了自己将来可能面临的环境。传教士们一路上对杨鸿章的海战能力佩服有加,这刚回到杭州就听说被朝廷再次征用剿匪自然按照杨鸿章的剧本去想。尤其是几位制造燧发枪和火炮的家伙听说要打仗异常兴奋。杨鸿章只能好言安慰,让他们有点耐心,很快就会在杭州城或者北京成立专门的军械研究所和火器研究所,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是专家、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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