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容从来没有第六感如此准确的时候,她觉得事情不简单,事情果然不简单。
原来在此之前,宫中使用过玉华霜的所有妃嫔和宫女都曾出现过不同程度的敏症。
有的人起了疹子,有的人出现红肿,有的人发热,有的人发痒,有的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有的人转天便好了。
因为症状不尽相同,也并无大碍,所以并没有人联想到玉华霜,直到这次有宫妃落胎。
那位宫妃的所有衣食用品都未检查出可致使滑胎之物,唯有曾令她起过红点的玉华霜最为可疑。
皇后便将调查重点放在玉华霜上,这才发现很多人都起过敏症的情况。
但因玉华霜使用人数众多,且有的已经用完,太医无法逐一检查,只着重查验了那位落胎的妃嫔使用的玉华霜,并另外抽查了几瓶,结果都很正常,暂时还不能确定玉华霜到底有什么问题。
皇后不得其解,所以召见周静容,想从她口中得到些线索。
周静容就说嘛,这宫妃落胎之事,属于后宫女子争斗,就算问题出在玉华霜上,也该去查是谁在玉华霜里动了手脚,不至于非得把她这个卖货的人叫来问话,原来这事早便出现端倪。
不过,自玉华霜问世以来,从未有顾客发生过敏症,就连上回戚如烟借口过敏退货一事,也是她有意为之。
若说有个别人体质特殊发生过敏情有可原,但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集体性过敏症状,甚至因此滑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不知幕后之人是谁,是冲周静容来的,还是拉她背黑锅。无论是哪一种,那人早早设下祸水东引之局,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你怎么看?”皇后开口问道。
周静容恭谨的回道:“皇后娘娘,凡与肌肤接触之妆品,因各人体质有异,都难免会出现不同的反应。可如此大规模的集体过敏事件实非寻常,臣妇认为,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周静容说着,顿了顿,又道:“娘娘,可否借纸笔一用?”
皇后微微颔首,便有宫女呈上文房四宝。
周静容直接将玉华霜的配方全部写了下来,交由宫女呈给皇后,不卑不亢的说:“娘娘,臣妇已将玉华霜五款产品的配方全部写下,娘娘可传唤太医,对各宫采买的玉华霜进行检查,成分是否与配方一致。”
皇后宣召周静容,原本就存了检查玉华霜的配方是否有问题的心思。
但事情尚未定论,周静容只是协助调查,皇后不好直接开口让她交出配方。
毕竟配方是周静容开店的根本,虽然皇后无意窥探,但这种事传出去未免有仗势欺人之嫌,落人口实。
但没想到,周静容这么上道,主动将配方写出,以便查证,这令皇后对她多了几分赞赏。
不过,太医还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玉华霜的成分与周静容给的配方没有差别,配方很正常,不会使人出现敏症,这说明问题并不是出在玉华霜上。
这个结果在周静容的意料之中,毕竟那么多人同时过敏,幕后之人不可能在所有人的玉华霜中做手脚。
周静容向太医询问:“大人,是否有可能面霜中的某些成分与其他药植物相克,才造成了这种情况?”
这种可能太医早就想过了,否定道:“制作面霜的香料和药材都是性温之物,并不存在相克一说。”
周静容认为的最大的可能性被太医否了,如此,她也没了主意。
既然此事与玉华霜无关,后续调查就跟周静容没关系了,皇后派人送她出宫,并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以示安抚。
周静容出了宫,见到刚刚下朝的傅云深正在等她。
“有没有人为难你?”
“你怎么换衣服了?”
两人同时开口,俱是关心对方。
周静容娇嗔的看了傅云深一眼:“你是不是傻,要是有人为难我,我还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傅云深紧绷的面色逐渐展开,牵住了周静容的手。
上了马车,周静容揪着傅云深的衣袍问道:“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傅云深官居六品,官袍应为绿色,可他这会儿却穿着一身绯色八蟒五爪蟒袍,缀绣白鹇,分明是五品官袍。
傅云深回答道:“前鸿胪寺卿引咎辞官,少卿被贬谪,所以我被调到鸿胪寺了,任鸿胪寺少卿,暂代鸿胪寺卿之职。”
周静容喜不自胜的扑进了傅云深的怀里,赞赏道:“你升官了?傅云深,你也太棒了,这才入职一个多月,试用期都还没过呢,就升职加薪啦!不过,鸿胪寺是做什么的?”
傅云深被周静容明媚的笑颜感染,心情大好的与她解释道:“鸿胪寺掌朝会仪节,主外宾之事。十月中旬是千秋节,万国来朝,届时还需接待各国使臣。”
周静容的喜悦顿时打了折扣,蹙眉道:“外交官这工作是不错,可活儿却不好干。事关国事,若是万一出现什么差错,得罪了使臣,可能会使两国交恶,严重的甚至可能会引起战事,责任重大……”
周静容彻底高兴不起来了,抱怨道:“可是你才入职不久,皇上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外交之事交给你呢?”
傅云深也很无奈:“先前,我修撰各国通史,得到了圣上的赞扬。此次恰遇鸿胪寺有职缺,凌燮便向圣上举荐了我。”
表面上,凌燮主动示好,任人唯贤,向皇帝展现了大度之气。但实际上,他却是将傅云深推入了火坑。
鸿胪寺群龙无首,接待筹备工作进行到一半,杂乱无章;傅云深又是新官上任,恐难以服众,着实是一个烫手山芋。
周静容越想越担心,闷闷不乐的说:“到时候凌燮肯定会给你使绊子的,你千万要小心啊!”
傅云深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我倒是不怕,只是这段时间要为千秋节做筹备,恐怕会很忙,没时间陪你了。”
周静容撇了撇嘴,嘴硬的说:“谁要你陪了。”
傅云深觉得小娇妻这口不对心的模样可爱极了,狠狠的啜了她一口,朗声大笑起来。
既然宫妃落胎一事与玉华霜无关,周静容便没再关注后续情况了。
傅云深却对此事很上心,因牵扯到周静容,事情不结束,他总是难以安心。
过了几日,宫妃落胎一事水落石出。
原来是她平日所用的玉枕中藏有麝香,所以导致她小产。而那玉枕是她的挚友——另一位宫妃所赠,那宫妃被赐死,亦令她肝肠寸断。
周静容得知结果,整个人都惊呆了,气愤不已:“怎么会有这种人?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在背后捅刀子,其心可诛!”
傅云深正将一张纸条于烛火上引燃,听见周静容的打抱不平,回了句:“应是背了锅。”
“啊?”周静容不解的看过去。
傅云深处理了纸条,对周静容道:“戚如烟传来的消息,玉容阁。”
戚如烟被五皇子囚禁在别院中,能够接触到的机密有限,只能偶尔得到只言片语,她虽不能理解,却一字不落的转述出来。
这回她传递的消息便只有三个字,玉容阁。
周静容疑惑不解:“玉容阁?我知道啊,玉容阁是京中最有名的脂粉铺,联合其他铺子打压清颜就以玉容阁为首。不过,玉容阁怎么了?”
傅云深问:“你可知,玉容阁背后的主人是谁?”
周静容茫然的摇了摇头,却听傅云深道:“是凌贵妃。”
周静容有点惊讶,又听傅云深分析道:“那两位宫妃都不受宠,在宫中彼此扶持,一人得道,两人受益,没有道理互相陷害。而且,一个品级不高又不受宠的妃嫔,没有能力做到让所有使用玉华霜的人都发生敏症,以达到祸水东引的目的。”
周静容明白傅云深的意思,却不赞同:“可也不能就此断定此事是凌贵妃所为啊,如你所说,一个没有身份背景又不受宠的妃嫔,怀了一个尚且不知性别是男是女的孩子,不值得她动手吧?”
傅云深点头道:“所以,她大费周章不是为了除掉那个孩子,而是为了将此事甩锅给玉华霜,达到陷害你的目的。而她这么做,是为了玉容阁。”
周静容无法理解,觉得太荒谬了,甚至笑了出来:“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商业竞争,就不惜谋害人命,她把人命当什么?”
傅云深轻轻拥住身体微微颤抖的周静容,温柔的安抚道:“玉容阁是京中最大的脂粉商铺,甚至垄断部分脂粉种类的市场。因有凌贵妃在背后撑腰,商家敢怒不敢言,是以玉容阁每年的利润相当可观。凌贵妃以此敛财,当然不能允许你抢她的生意。自古以来,谋财害命,说的不就是这般行为?”
后宫倾轧,不似寻常后宅中的争风吃醋,小打小闹,每一步都是血淋淋的,又岂是周静容这般心怀坦荡的人所能理解的。
傅云深安慰了周静容一会儿,又忧虑道:“我担心的是,这事恐怕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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