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容想了想,很快便想明白了。
傅云深猜测,此次刺杀是五皇子那边的手笔。
一来此次五皇子、凌燮均在陪同圣驾出行行列,而且安保工作是由五皇子负责。
如果发生刺杀事件,第一个受到责难的就是五皇子,所以不会有人怀疑是他监守自盗,安排刺杀。
反而是坐镇京中的太子,若此时皇帝发生意外,太子获益最大,所以他的嫌疑最大。
二来,便是凌嫔冒险违背圣旨也要乔装混入队伍中的原因了。
此次刺杀只为陷害太子,并不为取皇帝性命,所以他们还可以借机安排一出凌嫔舍命救驾的戏码,让她凭着救驾之功,再度复起。
这谋划本是极好的,只不过没有人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竟是林疏桐误打误撞替皇帝挡下了那支箭。
凌嫔虽也在危急关头扑到了皇帝面前,那副舍生忘死的气势令皇帝动容。但这箭到底没射在她身上,这份情意不免大打折扣,也就将将能抵了她擅自出宫之罪吧,旁的就不要多想了。
所以,凌嫔才会如此痛恨的看着周静容,她不是恨周静容,是恨林疏桐,连带着恨上了跟她有关的人。
周静容迷迷糊糊的想着,明天可得提醒一下傅娇和林疏桐,让她们千万提防着点凌嫔,然后就在傅云深暖熏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次日,天光晴朗。
朝臣们围在皇帝居住的寝殿外,因昨日刺杀之事争论不休。
昨日刺杀,刺客并未近前,只在远处设伏,用箭弩远攻,御林军追上去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抓住。
经过了一晚,又下了一场雪,将一切痕迹湮没掩埋,更是彻底追不到凶手了。
于是,站队不同的官员们便开始暗戳戳的互相泼脏水。
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皇帝谁也不信,也谁都怀疑。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皇帝竟将追查刺客一事交予大理寺查办。
傅云深作为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责无旁贷的成为了案件责任人之一。
周静容不解道:“大理寺主案件审理之责,怎么皇上却让你们去抓人?”
傅云深却笑的别有深意:“这是好事。”
周静容更加不解:“为何?”
傅云深神秘一笑,道:“刑部尚书暗中支持五皇子,皇上不用刑部,说明他对那边起了疑心。”
周静容问:“那我们要回京吗?”
傅云深摇头道:“根据刺客撤退的方向判断,并不是去往京中的。而且刺杀事件一出,京中便加强了防卫,他们不会自投罗网。”
周静容皱了皱眉,有些抱怨:“可是除了几支箭羽,什么证据也没留下,如何追查?”
傅云深沉吟半晌,道:“前些天收到戚如烟的密报,别院住进了几个人,都不是京中口音,且是练武之人。根据她的描述,我判断这些人应为江湖人士。那时我以为是五皇子为招揽人才,结交各方有志之士。如今想来,那些人或许就是为了今次刺杀而入京,任务完成,便各自散去了。”
周静容的眉头皱的更深:“若那些人不是京中人士,又飘散于江湖各处,天大地大的,去哪里找人啊!”
傅云深微微一笑:“你忘了,我们身边不是正好有个江湖通?”
周静容眼前一亮:“世风?”
傅云深含笑点头:“世风虽远离江湖,但仍有些人脉,可以一用。”
周静容提起世风,禁不住啧啧赞叹:“世风真的很厉害啊,我才跟他学了一招半式,就变得孔武有力啦!”
她说着,得意的举起了手臂,攥紧了拳头,向傅云深展示着她幻想有但实际并不存在的肌肉。
傅云深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胳膊。
她近来猫冬,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就是睡,倒是攒了不少的肉,摸起来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只不过,这肉乎乎的胳膊到底哪里与孔武有力这四个字能扯得上关系?
周静容本以为来行宫是和傅云深一起度假的,可傅云深要查案,仍是每日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陪她。
所以她每日除了去看看林疏桐,就是去陪太后和傅老太太聊聊天,余下的时间,便是接着更新漫画。
她已经开始着手画正月十五的第二个故事,前期讲述的是女主被恶霸强娶,被迫与心爱之人分离,却在婚后被百般欺辱怀疑,糟糠妻变为下堂妇。
这个故事中的渣男显然比第一个故事中的愚孝之人更令人愤慨,群情激愤的等着女主手撕渣男,比第一个故事还要受欢迎。
凌嫔近来鲜少出屋,低调了许多。
毕竟她是偷偷溜出宫跟过来的,皇帝因着她奋不顾身的相救没有责怪她不遵圣命擅自离宫之罪,也没有将她遣返回去,已是极大的恩赐了,她自然懂得见好就收。
凌嫔闲来无事,听闻京中近来风靡一个叫做正月十五的漫画,也知那作者便是周静容,便研究起了她的漫画。
凌嫔倚在榻上,一双芊芊玉手翻看着誊画,美眸中突然闪过一丝讶异,向身边服侍之人问道:“这画当真是那周氏所作?”
宫人恭谨的回道:“是。”
凌嫔惊疑不定许久,忽地掀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算计:“这漫画,倒是有些意思。”
她将画纸卷起来,对那宫人道:“给本宫兄长送去,如此佳作,也请兄长与本宫一同品评。”
*
虽然刺客还没抓到,但许是在行宫住了几日,不再整日为政务所累,皇帝的心情好了许多。
皇帝一高兴,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先前被延迟的宴席便提上了日程。
酒宴正酣之时,皇帝突然点了林疏桐的名字。
林疏桐起身叩拜,皇帝抬手免了礼,和蔼的问道:“不必多礼,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林疏桐恭谨的回道:“托皇上洪福,臣女的伤已经痊愈,无碍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就好,你救驾有功,想要何赏赐?”
皇帝先前便说了要赏林疏桐,她还以为皇帝会给些金银赏赐,没想到竟是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她有些迟疑,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么?
在林疏桐犹豫的功夫,沉默了一晚的凌嫔忽地娇笑一声,提议道:“皇上,宫中已许久没纳新人了。臣妾瞧着这位妹妹知书达理,颜色极好,又在刺客来临时,如此混乱的局面中,为皇上挡下一箭,与皇上也是有缘人。”
皇帝没吱声,脸上温和的笑意也没变,但看向林疏桐的眼神却带了些深意。
周静容厌恶了看了凌嫔一眼,林疏桐的年纪比五皇子还要小吧,都能做凌嫔的女儿了,她怎么好意思叫妹妹的,还让人家小姑娘嫁给能做爹的人,恶不恶心?
傅云深对凌嫔也十分厌憎,但他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林疏桐救驾原是巧合,可被凌嫔这么一说,倒好像是有意为之,动机不纯了。
刺杀一事太子本就有嫌疑,若再叫与太子同一战线的傅家得了益处,送进宫去一位娘娘,皇帝如何能不多心。
林疏桐听着凌嫔一席话,心中也是一陡,猛地跪在了地上,顾不得纠结,慌乱道:“皇上,其实,臣女已有心悦之人,方才便是在犹豫是否要这个赏赐。”
皇帝没因林疏桐急不可待的与他撇清关系而生气,反而神色缓和了些,感兴趣道:“哦?是哪家少年郎得了你的青睐?”
林疏桐咬了咬牙,回道:“臣女心悦安王世子。”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讶于林疏桐的大胆告白,转而又将目光焦点集中在安王一家人身上。
傅云深松了口气,傅娇却提起了一颗心,满目担忧的看着林疏桐。
皇帝微微一愣,没有立即回应,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陷入了沉思。
其实皇帝原本没什么好犹豫的,可偏偏他知道安王与傅娇的旧情,也知道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安王仍对傅娇念念不忘。
先前傅家迁回京中后,皇帝还与安王开过玩笑,说傅娇已经没了丈夫,他若是心里还有人家,大可娶回去做侧妃。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裴德音与她这个皇伯父还真是心有灵犀。
皇帝还想着撮合二人呢,怎么如今大人的婚事没成,反倒变成了一桩儿女婚事?
皇帝不免有些纠结,他是该为他兄弟指婚呢,还是该为他侄子指婚呢,头疼啊!
安王世子裴修泓刚刚被林疏桐的当众告白惊住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声唤道:“父王。”
安王慈爱的笑了笑:“去吧。”
裴修泓心中一阵愧疚,转而又变得坚定:“谢父王成全!”
说罢,他起身来到殿中,跪在林疏桐身边:“陛下,臣与林姑娘两情相悦,还望陛下成全!”
温润宽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林疏桐正在急剧下落的心骤然停住。
她悄悄抬眼看向身边的人,却见他眉眼间满是温和却蕴含着力量的笑意,让她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愿意站出来,愿意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面对一切,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没有遗憾了。
皇帝见此,朗声笑道:“既是两情相悦,朕岂有不允之理。来人,拟旨,为安王世子与林姑娘赐婚!”
皇帝发了话,殿上探究的神色立时变成了喜气洋洋,瞬起一片恭贺之声。
傅云深放下了一颗心,转头看向周静容,却见她眼角红红的,忙关心道:“你怎么哭了?”
周静容靠在他的胳膊上,毫不客气的执起他的袖子擦了擦脸:“我感动嘛!”
傅云深无奈的笑了笑,哪里就感动到她了,还真是个心软的小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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