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意识到苏奉一贯的举动,在苏奉还没动作之前,皇帝又补充了句:“噢,虚礼那一套就不用搞了。爱卿尽管畅言。”
苏奉眼神一转,对上皇帝那双信任背后的猜忌的眼神,正色道:“据我所知,是萧府的小少爷们不安分了。具体的……萧府的消息封锁得很严密,确切的消息得不到,这件事,恐怕皇上直接问萧丞来得直接。”
皇帝笑着摇摇头:“这朕当然早就问过了。奈何萧丞向来中庸,精神也不像往日了啊,这两天更是请假没来上朝了,回答亦是如此。秋萍王府近来不安分,朕认为,萧府是个关键啊。”得到萧丞相的支持,现在对皇帝来说,是看得比较重的。
“爱卿之前犯了错,朕看在你往日的功劳上,既往不咎。但是萧丞相这里,一定要给朕拿下。”兜兜转转那么久,终于是讲出他今天的目的来了。
苏奉行礼:“臣,遵旨。”
等苏奉离开之后,一直等在门外的公公进来,给皇上斟茶道:“皇上,您看苏大人这……”
皇帝背手从窗户上看向外面,神情闲淡,说出来的话却如冰山般冷酷:“他这人心思太重,要不得了。如果发现任何不妥,立刻杀掉。”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有效的方法竟然也不能让苏奉安分。致使他放松了警惕,让苏奉杀了那么多个自己的心腹,重伤了自己。
“是。”陪在皇帝身边那么多年,这番话出来,又怎么会不知道皇帝对苏奉已经完全失去信任了呢。如何做……公公的脸上闪过狠毒之色。
出来了的苏奉坐上马车,咳嗽了两声。
外面传来自己手下的问候:“大人,这……”
“出宫再说。”这回进宫来,看着表面相安无事,但他们都心如明镜了,早已撕破脸了。萧府……他一再提萧府,是何意?深褐色的眼眸如同阴绿的幽潭,泛起点点波澜。
回到苏府,苏奉刚下马车,就有下人禀告:“少爷,东苑那边的人在闹,要求出去,说您没权囚禁他们……还说要告到老爷那里去。”
天知道他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有勇气到少爷跟前禀告的,要不是自己猜拳输了,他才不会来。整个苏府上下的人谁不知道少爷最憎恶的就是听见东苑那边人的事情呀。
苏奉余光都不给一个,径直走向前。
手下只觉头顶拂过一阵风,以为等不到回应悄悄松口气之时,自家少爷的话就从前方幽幽飘来:“要闹就闹。下次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养你们这帮人,不是让你们只会传递信息的,那边伙食太好了有力气了,你还不懂怎么做吗?”
“是,小的明白了。”
啊嘿。
还是免不了一顿骂。不过幸好没有追究,不如他这个月的月俸又要打水漂了。
“那咱们还要告诉老爷吗?”旁边自家伙伴傻呆呆地问道。
手下忍无可忍,一拳栗子敲了过去:“你疯了吗?还听不懂少爷的话吗?现在谁当家作主啊?老爷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他该安享晚年啦。看来你饭也吃多了,吃傻了。”现在的苏府,只要跟着少爷走就对了。
被揍的人哀嚎地摸着被打的地方,不敢哼哧一声,乖乖地跟着自己小伙伴走了。
苏奉回到书房待了好一会儿,一直盯着手上的药瓶默不作声。突然喉咙一阵痒,苏奉拿着手绢捂嘴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感觉咳出点什么之后,才忍住了咳意。放开手绢一看,星星点点的殷红。
苏奉毫不在乎地将手绢扔在一旁,看着药瓶喃喃道:“一切如你所愿。”
“小五,进来一下。”
小五站在书房外出神,听见自家主子呼唤自己,连忙走了进去。
“少爷,有何吩咐?”
“去秋萍王府找一下秋少爷,说我找他。”
“是。”
……
小五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少爷令他退下,以为他这段时间太忙而烦心,正想悄悄离开,就听见自家少爷冷淡地问道:“他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小五讶异了一下,没想到少爷会问这个,想到他们的关系还有老爷最近的表现,小五脸上闪过难做的表情,尽量挑一些不刺激少爷的话又很尽责地回道:“回少爷,老爷最近挺安分的,但可能年事已高,夜里常常会说一些胡话。”
“今后的事情会很乱,他身体又不好,找个时间,就给他个了结吧。退下吧。”
小五内心一颤,回道:“是。”离开前,小五看了眼自家主子,脸色是越发苍白了,唯一不变的是,他的主子依旧很喜欢盯着一个药瓶出神,眼神是他从未在其他时候见过的缱绻温柔。作为贴身书童,其他人不知道,少爷没说,他却还是知道少爷的状况的。少爷的身体也不好了,收拾书房的时候,无意中还是被他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有点看不透少爷,却还是为少爷感到心疼。
能在这个时候还让少爷花那么长时间,流露情意的,除了他的心爱之人无他了吧。他却从未在少爷口中或其他人口中吐露出半分这方面的消息。这也是小五接触了上层人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也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幸福。
主子性子冷,冷到骨子里,但他救了自己,就乘着这份恩情,他是如何都不会离开主子的。小五内心一阵翻滚,最后坚定道。
……
“苏少爷,好久不见啊。今早的情况怎么样?”秋冶的心情那个叫大好啊,还没进门就开始调侃苏奉了。
推门进来看见苏奉满脸认真地写着什么,朝服还未换下,脸上依旧冷漠阴郁,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坐吧。一切进行顺利。心照不宣都看透对方了。”苏奉头也不抬地写着自己的东西,简单地回答了下今早的事情。
秋冶内心感到奇怪,既然一切顺利,那为何叫他来?计划都已经部署完毕才对。
“今日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事。”最后一个字写完,苏奉堪堪停笔,抬头道。
秋冶一挑眉,“那还有什么事值得苏大少爷请秋某人来的呢。”
苏奉不理会他的调侃,自顾自道:“我之前说过,事成之后,你坐上那个位置,给我苏家留下一个位置。”
秋冶笑容依旧:“只要是安分的或者继续辅助我的,当然。”
苏奉继续:“我现在想多加一个要求。”
秋冶眼神一冷:“苏少爷,这恐怕不妥吧。”在谈妥之后,事情进行当中加条件,的确不符合行规。
苏奉没有理会,仍然道:“结束之后,夏亭的去留,你必须尊重。如果她要离开,你要放她自由。也就是说,她提的条件,你都要无条件答应。”
秋冶眼中闪过意外,他想了很多,却没想到他提的会是这个要求。这到底与他的性格或者他本身及其不相符。
秋冶没有轻易答应,不知道为何。
“这与苏少爷无关吧?论身份,你顶多只是阿亭的表弟。”秋冶会想过,顾家兄弟会和他说,司湛会和他说,甚至夏亭自己来和他说,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他来说的。还只是说,他只是第一个?
“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你就无需知道了。”苏奉回答得很硬核。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谁也不让谁。
良久,秋冶躲开了眼神,心中一阵无力,在两者之间,他选择了多年来想要的江山,“我同意。但是,你们谁也不能左右她的意愿。我们都要尊重她自己个人的选择。”秋冶只能赌,夏亭对现在的日子有留恋。
苏奉点头,拿出一张凭证:“签字吧。”
秋冶看了看,当看到落款处那枫叶状的剑时,瞳孔震了震,苦笑道:“苏少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严谨得很呐。连这一神秘组织你都找来了。只是你做那么多,那个人知道吗?” 秋冶看似潇洒地签完字,放下笔就往外走,只留下这么句话。
秋冶走后,苏奉小心叠好凭证,往空气中喊了声:“魅。”
一个全身黑衣,浑身肃杀之气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将凭证交给来人,道:“不论组织发生怎样的变化,这章凭证,永久生效。”也就是说,不论倾覆多少人力物力,都要完成这个事情。这是苏奉,能为夏亭做的,最后一件事。
名叫魅的黑衣人一点头,结过凭证又消失了。
苏奉突然又咳嗽起来,慌忙中找手绢,才记起已经丢了。口中猩红滴落在朝服上,渲染出朵朵深红的梅花,给庄严洁净的朝服增添了几分落寞,一如他人。
顾霖和顾瑀这些天都在外主持着,暗中转接和把控了京城的水陆两道的交通运输。京城风平浪静,繁华依旧,黑夜歌声喋喋,嬉闹犹在耳边。但在京多年的老人依旧嗅出了不平常的味道,恍若暴风雨前的宁静,有些许人纷纷搬家连夜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有的就多留了心眼,多买了日常用品。
很多人,都在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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