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兰老板的话,我也笑了笑。
中午时,大家轮班去小餐厅里吃盒饭,我跟香菇姐最后上去,这会儿,屋里就我俩。
她看看我,我又看看她,谁也没说话。虽然,这样的新旧老板交接的场景经常的上演,但每次却都不同。
唉!说白了,就这么几个老熟人,你走了,她来。她来了,又你走。来来回回的倒换的都腻烦了。
这会儿,窗外投进来的阳光晃眼,照在身上却暧洋洋的。
我拉着香菇姐坐到阳光这边来,她整天趴在小仓库里不见阳光,脸色惨白,喝多少红枣枸杞水也没用。自从秦师傅走了之后,她的红枣枸杞水再也没泡出来以前的那种浓浓的红色。或许,认识一个人很短暂,在平平常常的相处之中也淡得如饮白开水一样无味,但真的有一天他离开了,可能要用一生才能忘记。
此时,半躺在在椅子上的香菇姐眯着眼睛晒着太阳,蓬蓬起的大波浪卷发,方方的国字脸跟手中紧握住的那个一大罐头瓶子的、豪无颜色的红枣枸杞水。我打开手机的相机,偷偷地拍了一张照片,觉得在这样的光景之下,她显得是有多么的安静,虽然,椅子腿边,少了一只老猫。
如若有一天分开了,我如何能够忘记得了她?
一个星期很快的就过去了。早上出门时,白茫茫的雪被风吹得四处乱跑,似迷途的小孩。寒冷的冬日,冷到让人牙齿打颤。
大清早上,正当我坐在桌子前忙碌的时候,大丽给我端过来一杯她泡好的菊花茶。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她一个没留神,一杯热茶水直接打翻在桌子上面的各种票据跟帐本上。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她双臂打开往桌子上一趴,老半天才起来。
“你疯了,你?”我说。
这会儿,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想用她的衣裳把水吸干,但恰恰起了反作用,水被她的身体压得更实了。
“老晏,拿电吹风来,快点儿!”她喊着。
不一会儿,晏姐急急忙忙地从小仓库里跑出来,手里拿着她吹头发用的电吹风。
“你们都靠边上,看我的!”她说着把我推到一边上。
只见她插上电源,打到最大档,手持着电吹风就这样开吹了。
我很无语地靠在一边上看着她把电吹风当枪使,指挥着票据满天飞的场景。那场景恐怕多少年后,我也无法在记忆中清除。
十几分钟后,忙得她满头大汗跟我招着手说:“过来看看,干了,你接着忙吧!”
我看着只这一会儿功夫就变得皱皱巴巴的票据跟帐本,干是干了,但字迹变得魂儿画儿地,跟一窝粥一般。抬头看了看嬉皮笑脸的大丽,彻底被“事儿精”征服。
忽然,想起刚才没接的电话,拿起电话想回拨过去,想了想还是先把地下所有的票据拾起来弄好再说吧。保不准,被马凤撞见了要发疯。正想到这儿,马凤就从门口走进来了,真是还没等说曹操呢,这曹操就到了。
“咋回事呀?”她看着狼藉一片的桌子跟地上的票据直勾勾地盯着我问。
“保安,保安开窗户,上窗户顶上抓家鸟儿了刚才。风大吹的,把屋子都要吹灌包了。”大丽在旁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用手往起划拉着票据。
我想笑还不敢笑强憋着,低头看着墙角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这会儿,马凤走到窗户前往外看了看,可能没看着啥,然后,不甘心地打开了一扇窗户,外面的北风呼地一下刮了进来,她似乎迷了眼睛,急忙关上窗户扇,揉着眼睛坐在了一边上。
晏姐从小仓库里拿出来三盒牛奶摆在桌子上,转身又回去拾倒小仓库去了。大丽,这会儿提着水桶去卫生间洗拖布。
安静的空间里,听到北风在窗外呼呼地刮过。
我倒了一杯热水给马凤,她坐在桌子前,像是在整理着电话本跟包里的一堆乱糟糟地东西。
稀疏的头发紧绷绷地在脑袋后边扎起一个小小的丸子头,顺手绑了一个翠绿色的头花在上面。印象深刻的她,还印在卫生间门口莽莽撞撞撞地撞翻了水桶,转身就溜走的时刻里。还没有来得急做好心里准备,一转身,成了眼前的马老板。
这会儿,晏姐把从小仓库里清理出来的一大堆东西,费纸、纸壳还有夏天用过的小风扇等都让扫地的大叔弄走。
马凤觉得大家都去楼上的小餐厅吃饭太费时间了,不如在小仓库里腾出来一块地方摆上一张桌子省事。在我看来,这没有比当初中总上任的时候,说的那句:"能不休息尽量不休息,最好不要休息的话,强到哪儿去。"
或许,从当上老板的那一刻起,无论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全都通通地朝着铁公鸡一并看齐,甚至暗里有着一种看谁能比谁更铁公鸡,一较高低的劲头儿。
大丽,这会儿还算把活干得挺消停的,一遍一遍地把地拖得很干净。马凤接了个电话后,出去了。
店里有些冷,我走到窗子前把窗扇使劲推了推。小广场上的风从地面向上卷起白色的雪,形成一层薄薄的纱帘一样的雪沙,在浅灰色的花岗岩地面上横拉而过,似海上的风浪过后,白色的泡沫在支离破碎的海面上随波逐流。
看习惯了一格小窗之外,一年四季的风景,春有百花冬有雪,夏有凉风秋赏叶。仿佛昨天,一格小窗外还是落英缤纷的秋天,老丫在一边儿狂喝着咖啡,一边儿跟香菇姐在谈论着落叶时节配上哪款颜色的衣裳更显神韵,我站在窗前看着落叶发着呆。
清爽的风从窗口吹进来,一股落叶的清香跟老丫嘴里的咖啡味混淆在一块儿,我让她闭上嘴巴不要说话,将半个头向窗外探着深吸一口落叶的清香,那是一种落叶经历过风雨醇厚的清香。调皮的老丫站在身后用双手把住我的肩膀,不停在耳朵后边向前吹气,那股烧饭烧焦的糊味儿,逆风而上熏得我直迷糊。而昨天的这些事,今天却成了遥远的回忆,像一个时隔已久的梦。
现在,大丽在拖着地、泡着菊花茶,她就像一朵青绿色的大丽菊一样可爱。
这会儿,我转身坐在桌子前,端起大丽刚刚放下的菊花茶喝了一口,很清香可口。翻看手机里的相片,后悔那日没有把香菇姐的倩影多抓拍几张。
看着照片里的她沐浴在阳光下,安静而安谧。如果椅子腿边上在趴着一只温柔的老猫,更觉生活的美好。
如果,不是刻意的去找她或者她来找我,不知道何时才会见面。
昨天的夜里,辗转反侧,睡着后梦见她领着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的小孙女,快乐的在小广场上喂着鸽子。她那可爱的小孙女穿着嫩黄色的小公主裙,鸽子一前一后的围着她,叼啄地面上的粮食。一只很小的长毛狗子,瞪着眼睛唬着落在地面上的鸽子,偶尔,还会伸展一下身子,打个哈欠。阳光漫过小广场上伫立了百年的老榆树的顶端以及旁边的玻璃幕墙高楼,泛起粼粼波光。
一梦醒来,怅然若失,突觉香菇姐的儿子对象还没个着落,哪来的小孙女呢?
这会儿,我盯着桌子对面坐着的大丽,她把两只眼珠都对到内眼角,非常认真的在用指甲钳剪掉手指上刀枪刺儿。
我悄悄地打开手机的镜头,对准了她,按下快门。
她下意识的听到快门的响声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我一眼,我眯缝起眼睛没看她,佯装在玩儿。心里偷笑得够呛,谁剪个手指上刀枪刺儿,还需要认真到对眼,嘎嘎......
快下班的时候,晏姐打扮得像只花蝴蝶似的从小仓库里边飞了出去。
一个星期,大家低头忙碌着各自手头上的活计,也没有说上几句话。也可能都是老朋友,彼此间都了解透底了,说不说话的都不会产生什么隔阂。
今天,她外面的穿着的花裙子夏天时看她穿过,冬天里边的腿上穿着棉裤,下边穿着棉靴子。突然觉得一条裙子她可以穿着四季出街,多少钱买来的也值个了。
这会儿,望着她一边向外面的走廊走去,一边接着她对象告诉她在哪儿等她看电影的电话的远去的身影,感觉她一直像是生活在梦里一般。
就在沙陈宝、马凤跟兰老板各种帐目都核对完毕、正式交接的时候,马凤提出来人员的安排以及用不了这么多人。
最后,人员由兰老板统一调遣,老丫跟香菇姐借调贺龄玲的工厂。贺龄玲的工厂无论是淡季还是旺季,常年缺人,而且,不是熟人家里用过的熟人她还不用呢?
也可能是因为没有读过几天书的贺龄玲,对人才求贤若渴。
兰老板的嘴就像抹了蜜,说得老丫心动去了贺龄玲工厂那里,只是工作了三天,就赶上了工厂放假回家。而香菇姐直接辞职,她说她不会在步老秦的后尘。
晏姐算是店里的老人了,但这么多年,经过了几番进出来回折腾的她,油滑得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她了。
假若你现在塞给她一把杀猪刀,让她把年猪杀了,喝上几大海碗烈酒,她可能会一个猛子扎到他对象的怀里,嘟着小嘴娇嗔道:不嘛,人家怕怕了,人家不会喝酒了的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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