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阴姬!
世外三宫之神水宫的主人,也是公认为神水宫、缥缈宫、移花宫中三大宫主的最强者,但如果说邀月怜星、天山童姥是江湖中的霸主,那么她便是江湖之中的传说以及神话。
这样一个人物居然是青龙会的龙首之一!
李忘尘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心头一紧,关七是传说,但水母阴姬更是传说中的传说,有人说她将武功练到了阴阳不分的地步,已经能够逆反先天,没人能说清她是男是女,也有人说她曾与隋唐时的三大宗师、天刀宋缺、魔门邪王、大唐双龙同时论道,更与女帝武瞾同时崛起于江湖。
不管如何,她是公认的武学宗师,是地仙的同时也超越了地仙。
——毫无疑问,水母阴姬就是李忘尘在林朝英、诸葛正我、元十三限之外所见到的第四个大三合得二高手!
即使明知道关七受困多年顿悟武道,早已脱胎换骨,成为个不可以用言语理论的存在,但是此时此刻要面对的绝非只有个水母阴姬,李忘尘本来的满满自信,在这一刻亦有些动摇。
这种动摇无关乎理智,就如同人分明知晓太阳和月亮谁大谁小,但若月亮亲自来到面前,仍会心驰神往、不能自已。只因不管太阳和月亮有多少量级差距,它们同是渺小人类个体不可企及的庞然大物。
关七话语如同滚雷,炸在半空之中,但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听到和感受到。
到了这样的武功层次,光是争斗已成为旁人所看不到的内容,临安府大大小小的瓦下墙下的众人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稀罕的暴雨雷霆,却想不到天地异象也不过是一个人的出场而已。
得到关七的赞许,半空中巨大的人影表面上毫无波澜,发出回应的声音。
任何人都明白,对水母阴姬的称呼应该用“她”,这是分外清楚的事情,她从出生到成长都是女性,但她身材雄壮,爱慕女子,嗓音粗犷,武功卓绝,种种迹象让人觉得她应该是不可一世的一方霸主枭雄,而非深宫闺怨中的老女人。
李忘尘听到了仿佛金铁交击的铿锵有力声音,阳刚磁性,充满魄力,光是听到这样的声音,几乎可想象出一张阳刚俊美的男人面孔,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想用“他”来称呼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道,“本宫远在大唐,借由着青龙会秘法遁光而来。关七圣,你大名鼎鼎,超凡入圣,是吾辈所不能及也,但此时此刻到来的绝非只有本宫,还请小心。”
她的气势强,气魄狂,气质霸道,但说起话来却仍对关七尊敬有加,暗含敬佩之意,足见关七之名,对天下任何什么神仙佛圣而言都是巨大威力。
这是从某种意义上的认怂,但水母阴姬的认怂也带有她独特味道,显得干净利落,直指本心,毫无半句废话。
似乎他们并非敌人,而是朋友一般。
李忘尘曾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世上有许多无聊之辈分析水母阴姬奇特的行事,有人说她向往男人才作此打扮——这种人通常就是男人,也有人说她是在践踏男人——这种人通常是女人。但真真正正见了水母阴姬,他才知道她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她只是在做自己而已。
象鼻塔上,关七背负双手,展现出目空一切而自如自在的皇者风范,点评道,“哦,你竟然懂得洞中世界的遁光之法?这本不是你这能耐所能做到……看来青龙会中,还有大三合级数的高人!他为何不亲自过来?”
他们两的话语,令李忘尘听得懵里懵懂,唯一清楚的是水母阴姬确实是真真正正跨越数万里距离,降临了临安府。
这俨然已超乎武功范畴,李忘尘做不到,他相信水母阴姬也做不到。
这时候,他耳边传来轻声提醒,“洞中世界与我们所处现世一一照应,但又毫无距离尺度的限制,在彼处一个念头而动,在此处便跨越万里河山。青龙会中有与我同级数的高手,提前为他们布下秘法,一经启动,就可在神州大地任意驰骋。”
好贴心的提醒,李忘尘愣了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当然知道这是关七的提示。这老家伙自己打得爽了,也不忘观看者的体验,别人都说他是疯子,李忘尘看来他简直是个大暖男。
如果有爆米花就好了。
李忘尘想,一旦松懈下来,他脑子里就忍不住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
水母阴姬道,“大龙头自然有他该做的事情,关七圣请先顾好自己。”
关七笑道,“你的武功不错,但要让我顾好自己,尚未够格啊。”
水母阴姬道,“如果说不止本宫呢?”
关七似乎就在等着这句话,他毫不惊讶,双眼发亮,“接下来还有几位朋友?”
水母阴姬道,“还有三人。”
关七忍不住喝彩一声,“好!”
能亲自对战水母阴姬这样的敌手,纵是他早已臻至“盗天机”的大三合圆满境地,也不胜欢喜之至。他本以为这场战斗会无比无聊,甚至动心为慕容博增长战力,可惜慕容博到底是个老朽无能之辈,走错了路也咬错了牙,注定是没办法与关七同台较量。
面对着这样一个慕容博,关七是失望,也叹息。自温小白失踪,王权霸业都成了空,世上便只有武道与战斗能令他心动、血热、发狂,但又有多少人能够有此水平?又有多少人够格与他一战?有多少人能够赐给他酣畅淋漓的一战?
——现在就有!
“四个人么?”关七喃喃自语,似小孩儿盘算今日饭钱能余下多少去玩,“若再加上慕容博,米苍穹,朱侠武……”
水母阴姬叹息道,“这也是我们青龙会中一半的实力,若非关七圣尊之威名,实在难以见到如此众多的高手。当得知此事,本宫自己也十分好奇,关七圣面对吾辈合击,到底是生是死,能胜能败!”
一个人接过了话茬,“以我看来,当然是败,但不死。”
这是个苍老但平稳的声音,令人想到一碗满满当当的水,水平面与碗边齐高,甚至微微超出,但是不管怎么移动怎么玩耍,都不会溢出哪怕一滴。
一个黑衣罩身的难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水母阴姬的身旁。
他的出现,像是从水母阴姬那水形的身体中不断溢散出来的水汽给汇聚出来,水汽在汇聚的过程中转变为黑色的气息,形成了他一袭漆黑的长衣。
李忘尘心头一惊,因为在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时,他浑身上下的内力忽然动荡起来。
那种动荡,就好像是相对于这个人而言,他是个不稳定的存在。但他本身并没有任何改变,而是遭遇到了一种“对比”“凸显”与“映衬”,令李忘尘觉得分外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甚至是卑劣的。
李忘尘遥望着半空中的黑衣人,打从心底油然而生出奇异的情感,好像是自惭形秽般的感受,是一朵尚未盛开的花看到了已怒放的花,是没长出羽翼的鸟儿看着高飞的雄鹰,是一副残破的画看到了国士无双的名品。
黑衣人没有露出半点面容,半寸肌肤,甚至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却令李忘尘感到一种浑然天成的完美无瑕。
在这种感受下,李忘尘瞬间想到了自己一切的不完美。
他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配站在这里,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天之骄子,自己不过是靠着系统才能有如今成就,即使如此也是他们弹指可灭的弱小虫豸。若非系统给予机遇,他更早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死得一文不值。
他又想到了人间行走,人间行走简直是比系统更加可怕的东西,帮他度过太多太多难关,不是人间行走而换做任何一种其他第六识,自己都有可能早就死在临安府。
他还想到了李寻欢,其实李寻欢给他的帮助,比前两者都大,但如果自己的叔叔不是李寻欢而是任何一个人,自己也早就死了。
还有江枫,若非江枫有燕南天赠予的玉剑,任我行也早就把自己杀了。
还有楚留香和陆小凤,如果不是他们,华山的时候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对付得了原随云……
种种心绪,重重回想,一下一下撞在李忘尘的脑子里,几乎在刹那之间形成千涛百浪,打得李忘尘心潮跌宕起伏,似风暴席卷肆虐的汪洋大海,没个停歇的时候,更在每时每刻都往坏处发展。
任何人生存在这世上,都该有个生存的支柱,就像许多忠心耿耿的仆人,一辈子也不过为别人而活一次,人们将其冠以愚忠二字,却大大将生命当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其实生命之中,哪怕抓住一点再微不足道的东西,也是十足珍贵,不容任何人玷污的。
人就是为了这点东西而活的,可以将其称之为信仰,也可以将其称之为信念,有时候一个忠心的人不是忠心他人,而是忠心自己,忠于自己的爱与恨,也忠于自己的选择。
李忘尘也一向如此忠于自身,他不是任何人的奴仆,却以真心遵循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确实存在着的信条和答案。
在这种前提下,才能确定“自我”。
如果终有一日他质疑了这些信条和答案,也就象征着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成了虚幻——更严重来说,当他推翻过去的自己,过去的李忘尘也被人所杀!
“有点意思。”目光从呆滞的李忘尘身上收回,关七看向那黑衣人道,“你的武功与他同源,这是昔日阿修罗魔教的武功?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嘿,你就是公子羽?”
黑衣人笑道,“雕虫小技而已,不知道关七圣有没有把玩过木工匠具,其实人就是天地阴阳之间最大最精妙的一个玩意儿,人与人的争斗是笑话,只有将人当做一种器具,才能真正找到人的弱点,就好像找到一个关键的按钮,一按下去,这个器具立马就坏掉了。当然,说到底还是以强凌弱,在下给同道的小辈打个招呼而已,若以关七圣之境界出手,自然可保住他的性命。”
关七无所谓道,“我是答应过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保护他的性命。但你的说法我并不赞同,以同样根源的武功去感染他,常人会说是洗脑,是抹除过去,是杀死了他,但我又怎会在意这种事情?前一个李忘尘我喜欢,后一个李忘尘我也不讨厌,他一直都是李忘尘,怎会忽然死了又忽然活了?就是他忽然间想要杀掉世上一切人,只要他自己承认,李忘尘也仍是李忘尘,他的‘自己’不是仍在么?”
公子羽愕然,沉吟片刻,才叹了口气,“关七圣这样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自由自在,从心所欲不逾矩。”
关七却忽然笑了,“前提是你真能胜过他,抹除他。”
公子羽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动作一顿,从鼻子里面哼出一个声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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