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我可等你们好久了。”男人的脸隐在夜幕中,语梢有些上挑。
他应该就是小道士的师父了。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我已经能想象出来,一定是个和蔼可亲的白胡子老道,或是威严正气的中年男人。
正这么想着,屋子里的灯被人打开了,我视线还没缓过来,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我面前。
他年纪看着不大,个子却堪堪高出我一个头。只是没有同龄人该有的朝气蓬勃,甚至有些娇滴滴的,看上去像个病秧子。
“你先出去。”他对刘世琛说。
刘世琛没二话,冲我宽慰的笑了笑,便转身出去。
少年的目光老气沉重,在我身上来回打量,说实话,我很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特别是被比自己小的人。
他骨瘦如柴的手伸过来,两只指头的指尖隔着衣服点在我的小腹上,说:“你怀孕了。”
不是在问我,而是陈述句。
我从没想到,道士居然还有妇产科医生的本事。
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就如此肯定我肚子里有货。就算是与我同床共枕的刘世琛都没发现。
“我不会告诉刘世琛。”他又说。
少年引着我在椅子上坐下,屋子里的陈设和普通人家都差不多,只是墙上挂了不少铜钱链子和铃铛,桌上还架了几把看上去挺有年代感的剑。
朱砂和黄色的符纸遍地都是,我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驹在椅子上。
他往地上扫了一眼,说:“不用拘谨,随便踩,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你是小道士的师父吗?”我对眼前这个少年,始终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少年慵懒的躺在靠椅上,望着黝黑的天花板,目光中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澄澈,也没了焦距。他告诉我:“我叫周明川,山上的所有道士都是我在管。”
我的惊讶表露于面。
不论是孟明昊还是陈宪,看上去都比这个还没成年的男孩靠谱。我实在想不通,长生山上这么多道士,为什么会交给一个病恹恹的少年管。
他缓缓从抽屉里拿出一串血红色的珠子手链,压在我手心,不紧不慢道:“只要天天把它带在身上,即便不能把缠着你的东西除掉,至少可以保证,你能过上一段时间清净日子。”
我将手链攥在手里,借着屋子里的灯光,隐隐绰绰能看见每一颗珠子里有液体在流动,我问他:“珠子里装了什么?”
“我的心头血。”周明川苍白的笑着:“我没多久活了,长生山很快就会易主。要是你再晚来一步,应该就见不到我了。”
我愣住了,侧过脸去看身旁的少年。
他目光涣散,眼睛里找不到半点害怕和难过,仿佛即将要死的人不是他。
我自认为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我居然忍不住问:“你生什么病了吗?”
周明川没有告诉我,只说:“我的心头血天生就能克制邪祟,只要你一直戴着它,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垂垂老矣似的躺在太师椅上,随着椅子一点一点的晃着,眼皮子渐渐磕上,下了逐客令:“天色暗了,你们在这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吧。”
他紧闭着双眼,很快就没了动静,像是睡着了。
我盯着他的睡颜瞧了一会儿,也不好意思多打扰,蹑手蹑脚的绕过一地杂物,开门走出去。
门关上的那几秒,我听见周明川仿佛喃喃自语,又仿佛在对我说:“要是刘世琛能入道门,那该多好啊。”
这句话,我当时没琢磨明白。
刘世琛就在门口站着等,见我出来,脸上立即扬起了温润的笑意,惯性在我头上蹂躏着,“他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一边戴上那串手链,一边回答:“没说什么,就给了我一个护身的东西。”
他点头,说:“今天太晚了,下山不安全,我们在这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好不好?”
我也已经没力气折腾了,任由他牵着。
旁边有间空屋子,里面的被褥和床单像新铺上去的,桌椅也像有人特意打扫过。
我坐在床上,两只脚悬空晃着。刘世琛给我脱掉鞋子,冷不丁道:“道士都有五弊三缺,明川缺的是命。他的心头血,是把双刃剑,能对付脏东西,对身体的伤害也大,不然的话,他能多活十年。”
这些东西,我一向不太明白。
云里雾里的消化了一些,只大概明白,频繁取心头血对人体的伤害颇大,加之周明川短命,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你从出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就是在想明川的事儿,对吗?”刘世琛将我的鞋子摆在一边。
我点点头。
可毕竟人各有命,我和周明川也只是一面之缘,这件事没让我想太久。
刘世琛握起我白皙如雪的手腕,那串珠子就挂在上面,松松垮垮的。他漫不经心的用手拨弄着,说:“周周,我一直喜欢你。”
他在回答我上山时问的问题。
表白的话我听过许多,可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就让我红了耳根。
从上山的时候开始,那股子悸动的感觉就一直没停下来过。
他触碰在我皮肤上的手,带着温热的体温,被他碰过的地方,都像被电流激过。
我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轻轻揉压着被他碰过的地方,好似只要这样,那种感觉就会烟消云散。
刘世琛坐在身边安静的看着,不做声也没动作,眼里的笑意愈来愈烈。
“我困了,睡觉吧。”我背对着他,裹着厚厚的被子。
悸动的心跳藏在棉被下。
男人从身后环住我的腰肢,鼻息有一下没一下的撒在颈窝,他好听的声音在寂静中尤为突出:“只要你想,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我按着胸口,努力让心跳发不出声音。
睡到第二天早上,我再睁眼,天才蒙蒙亮。
刘世琛不在房里,我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出了房门。
山上的清晨,和城里不一样,到处都是雾气,距离一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却也不敢离屋子太远,怕一会儿找不到回来的路。
不远处模模糊糊的站了两个身影,我看着有些眼熟,以为是刘世琛,便往那个方向走,走进了才看清,是孟明昊和陈宪。
山上雾气重,我想着他们应该还没注意到我,想悄悄的转身离开,孟明昊却突然超这边戏谑的喊道:“张周周,见到我们都不打个招呼吗?”
我看到陈宪,其实还觉得有些尴尬。
之前陈宪他们来学校处理赵姨的事儿,碰上了一个不能对付的东西,所有道士都岌岌可危了,可陈宪仍是坚持要带着我一起跑。
后来呢?我把他这个人抛之脑后,没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傻愣愣的看着他们,三个人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孟明昊莫名就笑了:“让你打个招呼,你傻站着做什么?”
我“哦”了一声,中规中矩道:“早上好。”
语毕,孟明昊笑的更乐了,仿佛随时都能岔过气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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