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幼时,八矛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人身体之中有一阴一阳两种气息,这两股气息相互制衡又相互融合。
阳盛则阴退,阴极则阳衰。这个道理我一直都不能理解。八矛师父便带我进了一个阴冷的山洞。他问我:“冷不冷?”
我说:“不冷。”
八矛师父很诧异,他问:“你竟然不冷?”
我敞开外衣,露出棉袄,说:“我穿得很厚!”
八矛师父很生气,他出手将我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又问:“冷不冷?”
我说:“冷!”
八矛师父顿时高兴起来,他说:“这便是阴极。阴极则阳衰。”
我说:“我明白了,阴极就是冷。”
八矛师父点燃火把,凑到我跟前,问:“热不热?”
我摇头说:“不热。”
八矛师父又开始诧异,他问:“为何不热?”
我说:“因为我没穿衣服。”
所以……直到后来,我都没有明白八矛师父所说的阴阳理论到底是指的什么。在我的理解中,只感觉或阴或阳和穿不穿衣服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八矛师父对我说,阴阳二气对于人非常重要。他说,内功之道无外乎练气,练的便是阴阳二气。气凝于丹田,行走于血脉,噫呼出即能成风。
他说:“你太小了,还不能练习这些高深的武学。待你及冠之后,我再慢慢传授于你。”
我说:“那得等我到了二十岁。太久了。”
八矛师父说:“不久,不久。须臾而已。”
我说:“学武功太苦了,有没有什么不用练就可以拥有强大内功的方法?”
八矛师父目光投向远方,眸中闪烁着几丝痛苦,他说:“有。但要别人付出代价。”
2.
八矛师父始终没有告诉我,那是一种怎么样的代价。那个时候,对于我而言,无论什么武功都比不过一张普通的面饼。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吃饭了。”余十三将一沓面饼放在桌上,他说,“你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这是我自己带的干粮。”
我一直沉浸在白日里与赵构谈话的场景之中,心绪烦乱,便对余十三说:“你自己
吃吧。”
忽然,我感觉身后的余十三有所动作,隐约间有一股风力向我袭来。我匆忙侧身,却见一张面饼从我身侧飞了过去。
我随即一掌将面饼捞回,只听见余十三说:“吃饭。”便无他言。
我摇头苦笑,将面饼攥在手中。被火烤过的面饼还有些烫手,我将它凑到嘴边,闻到一股诱人的焦香。
汀兰古穴。
突然间,我莫名想到了这个地方。想到那个曾教给我十一式剑招的怪人。他曾吃着这样被烤过的面饼,激动不已。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会不会走出汀兰古穴,看看如今的江湖还是不是他当年所经历的模样。
余十三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门外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听着像是院门上悬着铁链出的声响。
“有人来了。”余十三霍地站起来,神情紧张。
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踏”而来。我站在门口向外张望,虽然黑夜中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但从他身上斜背的那柄大刀来看,应当是柳无风来了。
“出事了。”柳无风还未走进屋子便冲我喊道。
我问:“怎么?出什么事了?”
柳无风几步跨进屋门,先看了余十三一眼,说:“小子。你先出去。”
余十三原本是站在桌前,但柳无风说完之后,他又缓缓地坐了下去,不紧不慢地拿起面饼咬了一口。
“好小子。我让你出去你竟然不听?!”柳无风瞪着眼睛,余十三却仿佛是没有听到一般。柳无风冷哼一声,拉起我的胳膊,说:“走,我们出去说。”
“不用。”我转身对着余十三说,“你去别的屋子里吃吧。”
余十三点了点头,拿起面饼向门外走去,与柳无风擦肩而过之时,听见柳无风一声冷哼,余十三的表情也无所变化。
我问柳无风:“到底怎么了?”
柳无风说:“接台州府奏报,数日前台州多处村镇遭到不明屠杀,疑是江湖人所为。”
江湖人?我问:“是何人?”
柳无风说:“若是知道,皇上便不会遣我来找你。据台州府奏报,几处村镇两千余户人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死者皆浑身僵硬,面带白霜,仿佛是被冻死一般,你可知
这是何门何派所为?”
浑身僵硬,面带白霜……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四年前,我和夏尔马初到6家山庄之时,就曾亲眼目睹了这样一个场景。
那红光一闪,披头散的6石犹如恶鬼一般地出现。那刺骨的阴寒,让周围的一切都冻结了一层白霜。
“什么呆,你到底知是不知?”柳无风喝道。
摩诃钵特摩!摩诃钵特摩!
纾瑶!
我一把推开柳无风,快步向门外冲去。摩诃钵特摩咒出现了。它在藏龙涧中与纾瑶一同消失,找到了盗窃秘籍的人,就一定可以找到纾瑶。
柳无风在我身后大声喝问,你去哪里?你去哪里?!我浑不与他理会。我感觉这个时候,与任何无意义的人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甚至是在消耗纾瑶的生命。
那一刻,我的心里,只有纾瑶。
“十三!”我大声喊着,“拿上剑跟我走!”
余十三正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吃着面饼,听我喊他,先是一怔,而后问:“去哪里?”
“不要废话,走!”我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对余十三讲话,他竟然真的有些被吓住了,转身冲进屋子,稍时提着两柄剑冲了出来。
“站住!”
柳无风腾空跃到我面前,将我去路挡住,大声喝问:“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你是不是知道那是何人所为?”
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和余十三一左一右绕过柳无风,正欲出门,却听见身后“锵啷”一声响,隐隐约约有刀风袭来。
“不说清楚休想离开!”柳无风大声喝道。
真是个麻烦的人!
我正要转身跟他说个清楚,却见余十三瞬息一动,挥剑一斩。“咔”的一声,柳无风的青龙偃月小刀再次断成两截。
柳无风眼角抽动,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他说:“不说便罢,为何毁我兵器!”他弯腰将短刀捡起,托着几经修复的兵器,神情恸然。
“这一次,只怕它再也不能修复了!”柳无风神情忧伤。
我无心安慰,只得向他抱了抱拳,对余十三轻声说了句:“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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