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说自己当时的火啊,一下子就上头了,肺呼呼的喘着气,真想狠揍一顿杨帆,太阳这么毒辣,就靠两腿在路上走,到头来,地址是假的,而且出发前杨帆早就知道是假的。
夏站在太阳底下,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晃得眼睛半天看不清东西,又低头看了一眼杨帆,乖乖的站在自己身边,抿着嘴,不敢让眼泪跑出来,夏没有发火,拉着杨帆的手,又回到这个胡同来。
夏坐在沙发上和我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窗外正下着雨,夏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说“这时候,杨帆和余温可能在一起睡觉呢。”
夏很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走了数不清的路,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来,什么都没有干,白白耗费了精力,伸懒腰时我听到骨头咔咔的响声。
我站在阳台看雨,窗户外的雨飘进来,凉凉的,已经八月中旬了,这几天格外的凉,不需要开空调也能睡下去,这是假象,过几天还会重新热起来。可我还是热不住回想起来,认识夏的时候,天气热的出奇,一动不动都能浸湿衣服,时间过得真快,马上就要秋天了,我害怕秋天,都说万里悲秋常作客,我已经够悲伤了,一点也不需要秋天让我悲伤加悲。可我无法阻止时间的脚步。
夏的脑袋从窗户伸出来,语速飞快的问“哥,你丢东西了吗?”
“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夏知道自己的书包被人翻过了。
“我书包被人动过了。”
“不会吧,你确定?”我走进夏的房间,夏把自己的书包底朝天的倒出来,满床都是夏的东西,日记本也掉出来。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看夏的脸色不对,刚想解释,夏说道“我一千块钱没了。”
我站在原地,是夏经常背出去的书包,里面少了一千元钱,夏把自己所有的书包底朝天翻了个遍,紧接着站起来,拿起手机给贾如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夏握着手机,紧紧地咬着嘴,笑着点点头,走到门口。
夏疯狂的骑着车,站起来用劲的蹬着,路上的车还是很多的,我开着车不敢靠进夏,夏连红灯也不顾了,一个劲的骑,像个发疯的猛兽。
怎么谁都惦记着夏的那点钱,被偷,被算计,七月初贾如的爸爸偷走了夏的上学前,夏拼了两个月命挣回来后,贾如又来了,就在坐火车前,夏还说回来后买点东西看看贾如去。
夏走到诊所,贾如已经离开几天了。夏走着路,恍惚的回头看着我,急匆匆地赶到贾如的住处,贾如已经离开了,屋里被翻得很乱,夏站在床边,静止了半天,看到床边有一本书,捡起来翻开扉页,又慢慢的合上,空气静的可怕。
夏猛地拿起书砸向床边的镜子,镜子碎了一地,夏什么也不说,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我捡起夏扔掉的书,书的扉页写着:
漂亮的如:
送你本书,愿你多读书,更漂亮,生日快乐。
我看了下书名,《平凡的世界》,夏失望透顶。到最后,贾如背井离乡,拿走了夏所有的钱,带走了自己箱子里所有的衣服,唯独没有带走夏送给贾如的书。
夏坐在马路上,看到我站在她身后,抬头泪眼朦胧的看了我一眼,问到“今天几号了。”
夏讲话的那一瞬间,我浑身颤栗,夏的声音沧桑透顶,沙哑疲惫,毫无生机和希望,我蹲下去,我想和夏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我看到夏低垂的双眼和没有生气的脸庞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扶我一把,我起不来了。”夏低沉的声音传到我耳边。
我伸出手,拉夏起来,夏的手指冰凉,和冰窖一样冷。我的手心很热,想给夏焐热,夏站起来后就把手缩了回去,慢慢的骑着车回家。
夏坐在沙发旁,摁着计算机,这一次,她没有这么大的动作,算完后慢慢的收起来,把计算机放到书房,又慢慢的走到卧室,鞋底完全没有抬起来,整个屋子都是夏拖鞋底磨地的声音。
还有十天就开学了,夏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全城都在创城,没有一家夜市需要夏去上菜,酒吧也不需要夏去卖酒,夏闲坐在家里学习,我出门时,夏在学习,我回家时,夏在学习。
夏真的被打击了,我明显的感觉到夏的虚弱,她脸色也没有以前好看,像一面没上色的白墙。每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夏都会煮一锅鸡蛋,等熟了后,坐在桌子上,一个一个慢慢的吃下去。
我知道夏去献血这件事时,夏早就把一千块钱凑齐了,我生气的训斥夏,夏不在乎,坐在桌子上旁吃着鸡蛋,夏的嘴边都是鸡蛋黄,她一口水一口蛋黄,不接我的话。
他说“我没力气吵架了,别说了。”
“我可以借你钱,你这么犟有用吗?”我生气的阻止住夏,夏也并不生气,她可能也没有力气生气了,我慢慢松开手,我进看夏的脸时,她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眼睛也耷拉下来,但是还有一股力量隐藏在夏的眼睛里,她眯缝眼,说“可能吧。”
我和夏大吵了一架。
第二天,我在起来时,夏早已经背着包消失了,手机关机了,我回到胡同里,夏没有回去过,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找不到夏的。
等到九月份,我再去酒吧时,夏放在里面的被褥已经拿走了,我知道,夏开学了。
烟爷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认识他了,他比走之前还要黑,身上消瘦的不行,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烟爷穿的还是走之前的衣服,一身太极服,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压制的我不敢说话。
“要不,把我的钱给夏寻吧。”我领工资时说。
烟爷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说“拿着吧,她不会要的。”
我回到家,已经九月份了,我望着窗外的月亮,还是和两个月前一样郁闷,夜里还是睡不着觉,可是我的身体也没有垮掉,我反而喜欢上了一个人在万籁俱寂时,安静的坐着,呆呆的想事情的那种感觉。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下了一场雨,凉的入骨的月色和绵绵细雨一起落到我身上,我惊醒了,看着晃动的窗帘,凉风呼呼的往我头顶吹,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凉下来了。
我走到阳台,关上开着的窗户,这场秋风,吹走了我所有无由来焦虑,我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接连打着好几个激灵,我就这样好了。
我不再焦虑,只要没有大事,躺下就可以睡着,夜间静坐着也不再有心烦意燥的感觉,但我保留了几个月前突如其来感知细腻生活的能力,看着落花枫叶,总是能观望上半天。
夏走了,我也好了,再也没有人会彻夜不眠和我聊天了,再也听不到满屋的欢声笑语了,再也没有个勤奋的姑娘早起看书的背影了。
我把满屋的玩偶收起来,堆了半个小房间,我的房子简洁下来,我再次回归到一年前朝五晚九的作息,家再次成为我一个住宿的地方,厨房的餐具落满了灰,冰箱里还是只有一块活性炭,墙上还是那半张我没有画完的画。
我和合伙人,程顺,净身从他打拼下的大房子里走出来,头也没回,开心的坐上出租车,紧接着到家具店买了个折叠床放到办公室,说自己要开始打拼,把毕生的心血放到事业上。
我坐在他的折叠床上安慰他,说“放心吧,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
“不会了,我已经失望透顶了,不会再结婚了。”
“别这么悲观,动不动就对人家失望。”
“不。”程顺指着自己的鼻尖,一字一句的说“我是对自己失望了,一个人活着挺好,谁也不祸害谁。”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一惊,结过两次婚的他和二十岁的夏说的一模一样。
程顺又买了个房子,一室一厅,多一间房子都太多,程顺说,自己以后就在里面度过自己孤孤单单的晚年。
我开始积极健身,我望着镜子,竭尽全力保持着少年的身体和面貌,我的三十岁就这样过去了,这几个月,什么都没有改变,却总觉得改变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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