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苏瑾安正在桌前写着药方,粉霜端着茶盏走进来对苏瑾安小声道:“小姐,林家那边找人找的更勤快了,在不断加派人手。”
苏瑾安接过茶盏喝了几口:“门里来的消息?”
“是的。”
“还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还有就是门主说要把安先生带到京城来,说是以后要在这里定居了!”粉霜的话里带着些笑意。
苏瑾安听了不觉也轻笑了一声:“这个司屠,真是不消停,不过到是也挺久没有见安白了。”
“奴婢觉得门主可能是想让安先生离小姐近些,这样方便您给看诊。”
“也许吧,不过他们这种江湖人士老待在京城总不是长久之计,算了,不管他,反正有安白在的话司屠估计可以安分一点。”
粉霜听了赞同道:“是呢,也只有安先生可以治住门主了,不知怎的明明安先生连武功都不会,门主却从不反驳安先生的话。”
苏瑾安听了笑笑没说话,像司屠这种生活在刀尖上的人,能有一个百分之百信任的人在身后应当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吧。
第二日一早,苏瑾安随梅氏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让秦氏和梅氏带着几个女孩儿去百济寺拜拜,让孩子们出去散散心,虽然已经过了踏春的季节,但天气还没有热起来,适合出行,老夫人便想让孩子们出去转转,顺便也带着李墨琴出去看看,苏瑾安觉得最后这个“顺便”可能才是重点,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被“顺便”的那个。
于是,不到晌午的时候,苏府的马车便向着百济寺出发了,二房秦氏带着两个庶女苏婵和苏娟坐了一辆马车,本来梅氏和苏瑾安也可以坐一辆,但是李墨琴说自己一个人怪无趣的,想和表嫂说说话,就顺理成章地和梅氏与苏瑾安上了一辆马车。虽然心里不愿意忽然生人坐在一起,但苏瑾安还是笑着喊了声:“表姑。”
李墨琴捏着帕子笑了笑,有些熟稔地主动挽住梅氏,用柔和轻细的声音道:“真是羡慕三嫂,有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儿,嫂嫂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呀。”
天下没有母亲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的,梅氏也不例外,虽然说出的话是嫌弃,但语气却是骄傲的:“她呀,就是人前看着乖巧,其实你不知道,皮着呢,小时候就喜欢和老二老四一起捣蛋。”
李墨琴有些惊讶:“是吗?原来侄女儿是个活泼的孩子啊!”
“娘,不带这样揭我老底儿的呀,我可是从小就乖巧聪明呢!”苏瑾安说着话,不着痕迹地将梅氏往她身边带了带,不知道为什么,苏瑾安总是对李墨琴这种柔弱的病娇气质欣赏不来,不自觉地就想离她远些。
听了苏瑾安的话李墨琴掩嘴无声地笑了,梅氏也呵呵笑了:“你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哪有这么自己夸自己的,真是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矜持,也不怕人笑话。”
苏瑾安理直气壮道:“我爹说了,自己开心最重要,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别人笑话我也不怕呀。”
听苏瑾安说道苏沐,李墨琴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划过,苏瑾安注意到了,但她也不知道李墨琴不一样的情绪代表了什么,只听她仍然用软绵绵的声音道:“看来,三表哥是一位十分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呢!”
“你瞧瞧,我与她说了那么多女孩子该有的品质她没记住,到是将她爹的那堆歪理给记住了。”梅氏指着苏瑾安对李墨琴抱怨道。
“哪有,娘亲的话我也记着呢,都记着呐。”苏瑾安讨好梅氏道。
“瑾安定然是记着的,不然怎么老夫人都说瑾安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呢?”李墨琴接过苏瑾安的话对梅氏说道。
苏瑾安把头靠道梅氏的胳膊上有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感觉:“您看,连祖母都夸我了,我这不是没有对着外人才不小心漏了马脚嘛。”
“你呀,就会找借口,我可说不过你。”梅氏无奈道。
李墨琴看着苏瑾安道:“瑾安还小,在自家人面前放松些也挺好的,三嫂也无需担心,我看着瑾安这样的性格很是羡慕呢。”说罢,李墨琴又对旁边的梅氏亲热道:“说起来也奇怪,我总觉得与三嫂十分有缘分,您的性格与我大姐有几分相似,让我总是觉得十分亲切,要不是照着礼数我该唤您一声嫂嫂,我倒是更愿意叫您一声姐姐呢!”
梅氏听了直接道:“这有什么,你既觉得与我投缘那日后多来我的院子走动就是了,咱们可以经常在一起说说话。”
“好呀,那我以后去的多了,嫂嫂可别嫌我烦。”李墨琴有些羞涩地向梅氏细声道。
“好好,你尽管来。”梅氏肯定道。
听到李墨琴话说道这种程度,苏瑾安似乎明白了她刚才一闪而过的情绪是什么了,她只怕是确实想唤梅氏一声“姐姐”呢,苏瑾安看她的眼神不禁冷了几分,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不然她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苏瑾安没有再参与梅氏与李墨琴的说笑,只是掀开车窗一角的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苏府的马车停在百济寺门外时正好是午时,于是一行人便由小和尚引着往后院的客院去吃斋饭了,等到下午再去礼佛。众人一起用过饭后便各自去客房小憩,秦氏和李墨琴去了一间,苏婵和苏娟去了一间,梅氏和苏瑾安一间。回到客房苏瑾安睡不着,看着梅氏已经睡过去了,便留下粉霜看着梅氏,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午休的时间,百济寺里除了一些走动的和尚基本看不到什么人,苏瑾安独自一人走在寺里的小道上,有树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苏瑾安脑子里正想着李墨琴,忽然瞥见道路的尽头似乎是个熟人,那然人穿着棕黄色的僧衣,白须白眉,看起来是一位有资历的老和尚,待那人走近苏瑾安也认出了他——不渡,他走到苏瑾安面前三步外停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咱们又见面了。”
“不渡大师?你不是应该在安南的青山寺吗?怎么会在这里?”苏瑾安有些惊讶,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不渡。
不渡虽然看起来已经年老,但应该是出家人的缘故,总是给人一种悲悯众生的感觉,他原本在安南的青山寺修禅。当年被救后,苏瑾安虽然跟着苏沐一家去了淮岭,但她一直想找到沈婉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几年前苏瑾安曾独自去过一趟青山寺,意外遇到了不渡才知道他曾经收敛过一具女尸,详细问过之后苏瑾安确定那就是沈婉君,不渡还将沈婉君随身携带的一只银镯给了她,当时不渡怕有人来寻,便留了这只镯子以证明死者身份。最后不渡还带着苏瑾安去祭拜了沈婉君的坟茔,从那之后,苏瑾安去看望沈婉君的时候都会去不渡那里坐一会儿。
不渡见到苏瑾安到是没有惊讶,他的语气平和:“施主不必惊讶,百济寺的主持是老衲的师弟,前段时间寺里的老主持圆寂了,师弟请我来给弟子们讲几日经。到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施主了,施主来到京中不仅没有放下心中的刃,反而使其更加锋利了。”
听了不渡的话苏瑾安笑了:“不渡大师何时学会算卦了,不过你说的还挺准的,我现在离他很近,我的刃就要开锋了。”
“施主一直不愿放下往日恩怨,执念太深终会伤人伤己啊。”不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苏瑾安往佛殿走去。
苏瑾安跟着不渡在小道上走着,开玩笑道:“你第一次见我时就这么劝过我,次次都是这般说法,可是佛祖给了你任务,让你来劝我的?”
不渡手中捻着佛珠:“佛道深奥,但佛义浅显,不过‘善’之一字,佛教弟子当以引人向善为佛门之道。”
苏瑾安听了不渡的话问道:“那既然佛门弟子们一心引人向善,不改初心,岂不也是执念甚深?可会伤人伤己?”
不渡慢慢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苏瑾安:“每次与施主对话,施主总是能从不同的角度引来他山之石,施主心中的沟壑远非常人可比。”
苏瑾安听了面上没有波动,话里却透着萧索:“那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他山之人’吧。”
不渡没有再接苏瑾安的话,只是又念了一句佛号:“施主,到殿前了,不妨进去求只签如何?”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求来有什么用呢?”苏瑾安对求签没什么兴致,她觉得求到什么签应当是概率问题。
“遇到便是缘分,试一试又何妨?”不渡道。
苏瑾安觉得不渡有时候说的也有些道理,于是她伸手直接从签筒里随便抽了一支出来,递给不渡问道:“大师帮我看看这签如何?”
不渡没有觉得苏瑾安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他接过竹签细细看了,然后对苏瑾安道:“无论施主所求何事都会水到渠成,此签为上签。”
“那就借您吉言了。”苏瑾安挑了挑眉道。
苏瑾安回到梅氏休息的客房时梅氏已经醒了,正准备去找她,见苏瑾安回来也没有责备,稍微整理一下便去和秦氏、李墨琴汇合了,几人拜了佛祖正要离开,苏婵走到苏瑾安身边奇怪道:“妹妹为何不参拜呢?”
苏瑾安转头对她一笑:“我,与佛无求。”
苏婵被苏瑾安突然的笑容晃了下眼,等她反应过来苏瑾安已经自顾自地挽着梅氏走开了,她想着苏瑾安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只好抛去脑中的念头,跟着秦氏上了回府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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