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云烟不谓霞

    
    我是在2020年春节的前几天见到肖子悦的，她裹在厚厚的棉服里面，像个憨熊一样进了我家。高中毕业以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她比以前胖了点，气色很好，笑起来脸上的酒窝很漂亮。
    肖子悦坐在我对面。我往滚烫的小火锅里面加着各种食材，想起高中的时候我生病，肖子悦用暖壶盖帮我热粥。那时候我外号叫“小树洞”，许多同学有心事都会找我说。然除了肖子悦，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存在感像NPC一样的“树洞”。
    “小树洞，这些年来你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发QQ动态，我还以为你换了新的QQ呢。你最近发表的那个《大荒之界与救赎》我看啦，跟你高中时候写的初稿相比变了好多呢。就是更新好慢，满足不了我的好奇心啦。”
    我心里有些感动，原来肖子悦还记得我高中写的那些不成样子的东西，也一直关注着我发表的小说和散文。
    “这不是怕断更嘛，我都是写好了足够的存稿才发表，每天发一点点。”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玩不玩王者荣耀，想不想尝试写一下电竞文呀？”
    “王者荣耀可是我这种肥宅的每日必备啊，可惜我感觉王者荣耀没什么好写的。我只知道我每天排位被一群猪队友安排得快要心脏骤停了。”
    “哈哈哈你真可爱。我曾在王者荣耀里交过一个男朋友，是我的初恋。”
    “这……真的假的？”我想象不到高中时连跟男生说句话都不好意思的乖女孩肖子悦，她的初恋竟然是网恋。
    “真的，我可以给你讲讲。你要是想尝试电竞文，可以写一写我的故事。我感觉我的故事像狗血剧一样，编都编不出这么狗血的剧情。”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
    “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我问。
    “我们分了一年多啦。这个故事还是要从露娜这个英雄说起……”我听着肖子悦讲了个故事大概，讲到最后她前男友跟别人订婚的事，她也风轻云淡地笑着，仿佛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悲伤一样。
    我不禁怀疑她这初恋谈得是不是一点都不走心。
    也许是看我沉默了，肖子悦不好意思地笑笑：“找不到当时的心情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讲。我这里有以前存的图片，也许看了之后你就懂了。”
    临走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硬皮本给我。我翻了一下，有几页皱巴巴的好像浸过水。她说：“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收拾屋子翻出来的，这是《给挚爱的99封情书》，哈哈，这可是我作为一个钢铁理科女的文笔巅峰时期啦，你可要珍惜这么来之不易的素材哦。”
    那天晚上我很随意地打开肖子悦发给我的图片，没想到越往后看心情越沉重。我再也笑不出来了。看完那本情书以后，天已经大亮了。那些图片加起来好几百张，有她跟那个什么齐泽熙的聊天记录，有游戏截图，有日记，甚至还有齐泽熙和他未婚妻的照片等等。
    我看着齐泽熙那张消瘦而且和“帅气”完全不搭边的脸，揉了揉皱起来的眉心，心里暗骂了一句渣男。愤怒之外，心里满满的都是对肖子悦的心疼。
    虚无的网络爱情，只留下这些图片和一本独白的情书，记录下他们曾在一起的时光。我忽然明白了肖子悦为什么把这些东西给我，而不是直接删除和扔掉。她并不是对那个渣男念念不忘，只是想至少留下些什么来证明那段时光是确实存在的。
    除夕那天，我坐在电脑前发了很久的呆，才敲下了第一个字。
    肖子悦也读了我的小说。她说：“虽然早就放下了，但是看到之后心里还是很痛很压抑。”
    说不心痛是假的。这世界上唯有真心是最珍贵的，却也是最容易被践踏和辜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