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笙箫挽清风

    
    迎面朝她走来的竟然是香凝，她正提着饭篮走进来，看得出，她对这个地方有些抵触，甚至她极力想隐藏的厌恶感也被叶凌发现。
    “你来做什么？”叶凌愤然将头扭至一边，不再看向她。
    香凝小心翼翼的上前，将饭篮放在那个铺满灰尘的桌子上。
    她环顾四周，似乎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只扶了扶自己的胳膊，站在那里。
    “叶姑娘……你还好吧？”她轻声的关心，令叶凌更加作呕。
    “哼，二夫人，您问这，不觉得可笑？”
    “叶姑娘……”
    这一声声的叶姑娘，叶凌可受不起。
    “二夫人，若没事，就回吧，大牢这个地方可不好，污秽之气太严重。”
    叶凌如今不得不保护自己，二夫人怎么说都是李府的人，如今所有人都说叶凌是凶手，她竟毫不避讳的来看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叶凌不是不知，兴许，这香凝就是他们派来套叶凌话的。
    “叶姑娘，在这牢中，一定……很辛苦吧？”
    叶凌冷哼一声，“二夫人，怎么？如今，你们李府全数上下都在怀疑我杀了员外，您是怎么了？居然肯来牢中看我。”
    香凝一听，紧忙上前解释，“叶姑娘！其实……”
    叶凌仍是头趴向一边，“您不必多言，小女定会力证自己的清白，也不劳您二夫人费心的来看小女。”
    香凝不知该说什么，她相信，凶手不是叶凌，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
    “叶姑娘，我相信，老爷的死跟你毫无关系，我来，只是想跟叶姑娘说，知县大人一定可以找到真凶，还我们老爷一个公道。”
    香凝抿抿唇，“还有，之前李府的人那样对你，我替他们给你赔个不是。”
    叶凌冷笑，这香凝真有意思，叶凌与她非亲非故，她却倒戈过来帮她说话，你让她如何相信？
    “二夫人，您这样做是于事无补的，小女没做过的事，不会承认！”
    香凝开始急了，“叶姑娘，其实我知道……”
    “二夫人！我累了，您回吧，您想说什么，我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叶凌阖着眼睛，她休想从她这里套到任何话。
    “这……”
    香凝似乎也觉如今叶凌正在气头上，便也不再说话。
    “叶姑娘，那先将饭菜吃了吧，虽不是什么上好的，但是叶姑娘应该喜欢。”
    叶凌自是提防，转过头，见香凝正打开着饭篮。
    “二夫人，怎么？觉得我死的晚如此迫不及待的来害我吗？”
    香凝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紧皱。
    “叶姑娘！我从来没这样想过，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只是觉得姑娘在这牢中着实受苦，这才……”
    “这才做了断头饭？”她毫不客气的怒怼道。
    香凝摇摇头，四下瞧着，怕隔墙有耳，于是到叶凌跟前，趴在她耳边悄声说着些什么。
    叶凌听罢，虽惊诧她所说之言，不过，提防之心还是不可无，许是她故意这样说。
    “二夫人，您可真有意思。”叶凌语气中满是轻蔑之意，“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香凝有些急了，“叶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不相信我，可我是真的想帮你！”
    见她如此焦急之模样，也不像是有假之言，可她为何要跟叶凌说这些？
    若不是叶凌怀疑她，恐怕早被她这副皮囊迷惑，相信了她。
    “二夫人！你以为你这般所言就能让我对你放松警惕？你们李家人将我害成了什么样子！现在你看到了！”
    “叶姑娘，我……”
    “我怀疑是你杀死了员外，你可知为何？”
    “叶姑娘……”
    “你可知为何当日我在公堂指认你？因为员外中了马钱子毒，可恰巧你厢房地板上的粉末并不是土，而就是马钱子，二夫人，你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
    香凝瞪大双眸，她摇着头，口中念叨：“什么马钱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
    叶凌真是愈来愈无语，不再搭理她，只想尽快睡着，好还自己一个清净。
    服气……香凝她究竟是真不知，还是故意作出这副样子？
    这样只会令叶凌觉得作呕。
    香凝若有所思的坐于她身侧。
    须臾，她倏然开口。
    “叶姑娘，你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讲个球。
    叶凌没理她，此刻她真是想薅下被褥上的棉花塞进耳朵中。
    “以前，有一个姑娘，她是大户千金，她天性贪玩，就像一只没有任何束缚的鸟，她爱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她的儿时，过的无忧无虑，可这一切，都停留在那日。”说到这，她突然停顿了一下。
    “她的家中遭遇变故，恰逢一男人相救，将他们救出水深火热中，为了报恩，她答应他，嫁到京城，这两年她得到了不少的宠爱，可却失去了那个最渴望的东西。本以为此生便如此，毫无生趣的活下去，可另外一个姑娘的出现，让她看到了以前那般的自己。”
    “她生性活泼，无忧无虑，像极了她，那个自由，没有任何束缚的她。”
    叶凌听罢，倏尔将身子转向她，她含情凝涕，点漆似的双瞳被浸湿。
    叶凌记得似乎有一句话，那句话是，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在空中飞啊飞，它这一生只能落地一次，那一次，是它死的时候。
    “后来，她看到那姑娘也失了自由，被关进这牢笼中，就算所有人都说，是这姑娘杀了她丈夫，她还是想相信她。”
    说罢，香凝起身，走到饭菜跟前，她半蹲着身子用筷子夹起几口，送至嘴中，随后，她将各个菜都吃了几口。
    “叶姑娘……你看，没有毒。”
    叶凌倏尔心中生出些心疼，香凝心中也很难过吧……
    “香凝……”
    香凝仍低头给她试吃，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叶凌也算放心。
    “其实……我倒真有些饿了。”
    听到叶凌这言，香凝欣喜地将饭菜端到她跟前，由于叶凌无法起身，只能用胳膊肘撑着，香凝便要喂她，这倒让叶凌感到到不自在。
    “叶姑娘，如今你不方便，还是让我来吧。”
    说罢，香凝拿出一小碗用筷子夹了一小口菜递到她嘴边，叶凌自然不能再拒绝，尝了几口，真是没想到香凝的厨艺居然这么好。
    “叶姑娘，这里还有你爱吃的包子。”
    包子……
    叶凌看着在香凝手中的包子，散发着阵阵的香气，总有个声音在她耳边。
    “日后我若发达了，定要顿顿吃这大包子！”
    叶凌浅之一笑，笑她如此没有出息，到哪里都想着大包子。
    如今啊……却吃不到了……
    眼前模糊不清，她笑着笑着只觉心口好痛。
    “你这蹄子，怎么如此拗人？”
    “不要姑娘姑娘的，我叫白绮罗。”
    “你若走了，便没有人陪我去买红豆酥了。”
    你走了，没有人陪我去买红豆酥了……
    叶凌看着她爱吃的这大包子，两侧的泪已是顺势淌下。
    香凝见状，本以为叶凌怕这包子有毒，便撕下一块，塞进嘴里。
    “叶姑娘，你看，没有毒。”
    叶凌用胳膊擦拭两侧的泪，香凝递给她，她大大的咬了一口。
    叶凌吞声忍泪，她说，今天的包子好香啊……就当替你吃了吧……
    兴许，我很快就能下来陪你了。
    吃到一半了，衙役突然喊了句，“哎，里面的快出来了！”
    香凝闻言，朝着衙役道：“衙役大哥，可否再等等？这姑娘还未吃完。”
    叶凌无奈的笑了声，“我自己可以的，您先回吧，我这手啊，能用上力气。”
    “可是……”
    叶凌看出香凝的顾虑，“您的碗筷明日来拿，不用给我送饭了，我家小姐还有柳公子他们会为我准备的，香凝姐姐，您就不用费心了。”
    “这……好吧，叶姑娘，你一定多吃一些，这样才有力气告诉他们，你不是凶手！”
    叶凌冲她轻笑一下，点点头。
    香凝便离开了。
    叶凌继续埋头吃着饭菜，还道了句：“真香。”
    “怎么日日都有人来看你？这大牢中倒成了探视房了。”那男子不禁抱怨道。
    叶凌嗤笑了几声，“那是因为没有人来看你吧。”
    那男子冷哼一声。
    “对了，知县大人怎么判你的？”
    那男子犹豫片刻，道：“秋后问斩。”
    “……”
    叶凌怔住，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自己都要被斩了为何如此淡定？是真的不想活下去吗？
    “沈兄台，你真的不想为自己翻案？真的不想洗脱冤屈？”
    “想，只是，无能为力。”
    叶凌心想，这沈兄台也是可怜，估计是惹到了什么大官或者是比较厉害的人物，不然，知县大人应该不会对此不理。
    半晌
    叶凌忽的觉得腹痛难忍，她用胳膊肘压着肚子，整个身子半蜷着。
    她痛的翻来覆去，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起。
    “你怎么了？”那男子关心的问着。
    “救……救我。”叶凌痛的无法吼出，她在茅草堆里来回翻滚着身子。
    最后，她拼尽全力的喊着：“谢香凝！我竟相信了你！”
    说罢，她口吐白沫，昏了过去。